屋子是內處兩間,內間有兩個人。一個年輕男子躺在牀上,臉頰凹陷面色蒼白,正在昏睡。另一個少婦打扮的女子則坐在牀邊,正在做一件外袍。
銀硃的聲音驚動了那個男子,他眉頭微微動了動,似乎隨時會被吵醒。女子則急忙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直到看他的神情又平靜下去,才皺眉回頭看了銀硃一眼,低聲道:“什麼事急成這樣,衛郎才吃了藥睡下。”
這梳着婦人髮髻的女子正是崔秀婉,見銀硃回來便道:“東西當了?”
銀硃這會兒根本顧不得牀上的人了,拉了崔秀婉到外屋便道:“姑娘,不好了!”
崔秀婉聽見“不好了”三個字就覺得一陣焦躁。
南苑圍獵,先是承恩伯暴病,接着是兩縣發疫,一片混亂之中,她順利地帶着銀硃逃了出去,與心上人會合。爲防着崔家尋人,他們反其道而行之,決定出京城先向北繞一段路,然後再轉回去搭船南下。
然而或許是她的運氣至此就全部用完了,三人才走到這個鎮子上,衛遠就發起寒熱來,請了郎中來一診脈,乃是瘧症!
此刻正是兩縣發瘧疫,這鎮子雖然離發疫之地遠得很,但也聽說了瘧疫來勢之猛,立刻就將他們一行三人扣留了下來。
也幸得此地的縣令是個厚道人,只將他們留在了鎮上的藥堂之中,雖說限制了行動,卻讓郎中繼續給衛遠診治。也就是三五日之後,從疫區傳出臭蒿水治瘧疾的法子,郎中也學着用,於是衛遠的命終於保住了。
算算,他們已經在這鎮子上住了一個多月。因是從南苑逃出來的,崔秀婉身上並沒多少銀錢。衛遠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倒是帶了不少銀子,然而在京城住了好幾個月,如今又請醫吃藥,還有日常開銷,有出無進的也就漸漸空了。
崔秀婉自幼嬌養,衛遠亦是家中獨子,都不是能受委屈的人,花起錢來也不知節儉,猛然因這病耽擱了一個多月,就到了當東西的份上。
衛遠的病來勢兇猛,燒得厲害的時候他只當自己快死了,喊着要回家去,死也要死在家裡。但他這樣子怎麼可能長途跋涉返回福州,只得將身邊小廝派了一個回去送信。
崔秀婉本也沒有經過什麼大事,見衛遠這副模樣,自己也嚇得不輕,折騰到前幾日,終於忍不住讓銀硃回京城去,名義上說是去當點貴重首飾,京城裡的當鋪出的銀錢多,實際是想讓銀硃回崔家去看看。
結果銀硃一去就是一整天,回來還這麼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崔秀婉的心不覺抽得緊緊的:“怎麼,是,是被發現了?”家裡人會來把她抓回去?可是現在婚期都過了,幼婉說不定已經嫁給沈數了吧?
“不,不是——”銀硃緊緊抓住崔秀婉的衣袖,“姑娘,家裡辦了喪事了!”
“什麼喪事?”崔秀婉還沒明白過來,“誰出事了?是父親還是母親?”
“是你呀姑娘!”銀硃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奴婢去打聽了,咱們走了沒有十天,家裡就向宮裡說姑娘暴病身亡,喪事已經辦了,連姑娘的棺木都送回老家去了!”
崔秀婉怔了片刻,才猛然明白這裡頭的意思:“你說什麼!父親母親——他們說,說我死了?”這不對啊!她留下的信裡明明是讓父母對外說她重病啊!
銀硃這會兒覺得哭都哭不出來了:“是。京城裡都說是遇了個庸醫用錯藥,晚上發病,第二日一早就去了。安郡王已經說了要給您守一年呢。如今喪事也辦了,棺木也送回家鄉去了——姑娘,這可怎麼辦啊!”
“不,不會的……”崔秀婉萬萬沒有想到家裡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只覺得一陣暈眩,跌坐在椅子裡,“我,我明明沒有死……我留了信給母親的——會不會是沒看見?”
銀硃的眼淚終於也出來了:“姑娘,京城裡並沒找咱們……”若是沒看見留下的信,準郡王妃失蹤,京城裡怎麼也要尋人。可現在傳的全是崔秀婉的死訊,這足以證明崔家是看到那封信後下的決定。
“不會的——”崔秀婉淚下如雨,“母親不會這麼狠心……”對外宣佈了她的死訊,讓她日後如何自處?
“姑娘,如今已然是這樣了。”銀硃因爲回來的一路上都被這打擊驚得呆了,現在反而比崔秀婉更快地清醒了過來,“如今要緊的是好生想想,衛家人若是來了,可要怎麼辦?”
說到衛家,崔秀婉總算有了點精神:“對了,還有衛家,還有衛郎!等衛家來人就好了!”
銀硃急得跺腳:“姑娘,還不知道衛家人會怎麼辦呢!這,這都說聘爲妻,奔,奔可是爲妾呀!”
崔秀婉反駁道:“那是別人家!未經父母之命就帶回個陌生女子去,自然只能爲妾。衛家表姨從來都喜歡我,我若去了衛家,自然不能與旁人一般。”
“那是從前啊姑娘……”銀硃可沒這麼樂觀。
“從前怎麼了。”崔秀婉理直氣壯,“從前我也是有婚約的,衛家表姨若是不喜歡我,自然早就讓衛郎避着我了。”
銀硃無話可說,但臉上的擔心半點沒少:“姑娘,就算姨夫人如今也還——那姑娘現在,可用個什麼身份呢?”崔秀婉已經死了,你難道還能頂着知府家姑娘的名頭嫁人嗎?
這下輪到崔秀婉無話可說了,半晌才道:“我有了衛郎的骨肉,衛家就算看在這份上,也不能不要我的。”
這話,銀硃倒覺得有道理:“姑娘還沒跟表少爺說這事呢。”
的確,因爲怕被發現,崔秀婉寫給衛遠的信都極短,只是窄窄的一條紙,藏在哪裡都方便。信上只寫了要衛遠在南苑接她,並沒寫明她已有身孕。待到見了面,先是想着如何躲過崔家的尋找,接着就是衛遠生病,鬧得崔秀婉都快忘記自己有孕的事了。
“這孩子懂事,這些日子都沒鬧我……”崔秀婉低頭撫了撫小腹。
“是,將來必定是個孝順的。”銀硃連忙附和。這話是真的,自打離了南苑,崔秀婉也不嘔吐了,每日裡這麼照顧衛遠,除了疲憊之外也沒有什麼難過的地方,可見這個孩子真不鬧騰人。
主僕兩個說了幾句孩子,崔秀婉的目光就落到了門外:“也不知道衛家人什麼時候會來。”如今衛遠的瘧疾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子太虛得好生調養。且除了他之外,這鎮上也再沒個發瘧的,縣令已經放了心,不再跟之前那般如臨大敵地盯着他們,只要衛家人一來,就可以接走了。
“有動靜——”銀硃倏地豎起了耳朵,“姑娘你聽,彷彿是小路子的聲音。”
小路子就是衛遠身邊的小廝,回福州送信的那個。崔秀婉側耳聽去,果然像是他的聲音,頓時興奮地立起身來:“莫非是衛家人來了?”
來的正是衛家人,而且是衛父衛母一起來了。崔秀婉一見衛太太,眼圈頓時紅了,如見了親人一般迎過去:“表姨——”
衛夫人勉強從凍得發紅的臉上擠出了個笑容給她,隨即看見衛遠還躺在牀上昏睡,就一頭紮了過去:“遠兒!”
“表姨,衛郎——表哥他沒事了,已經不發寒熱,郎中說,只要好生調養就行了。”崔秀婉抹着眼淚跟過去,“這鎮子上沒什麼好東西,委屈表哥了。”
衛老爺正站在外頭跟郎中說話。他是個舉人,只做過幾任縣丞就辭官回鄉了,倒是攢下些家產,供着兒子讀書,指望將來兒子光宗耀祖是正經。
郎中倒是說話直爽:“令郎的病來勢兇猛,不瞞老爺說,若換了從前,這鎮上怕真治不了。也是今年趕着了,前些日子藍田洛南兩縣發起瘧疫來,去治疫的的女院判出了個方兒,拿冷浸的臭蒿水治瘧,救了兩縣上千人的命。這法子傳出來,令郎的病也是這麼治的。加上令郎年輕身子好,如今已經是無事了,只要好生調養,多用些補血補氣的藥品膳食即可。養好了,於日後並無妨礙的。”
衛老爺放下一顆老心。衛遠這可是獨子,讀書又比他開竅,如今已經中了舉人,正是爹孃眼裡心裡的寶貝。小路子一跑回來說是病得不行,衛太太就險些嚇死過去,如今聽郎中說得這般肯定,總算是一顆心放回肚裡了。這纔有精力來打聽些閒八卦:“女院判?是太醫院的?幾時有女子做院判了?”
這是今年京城裡的大新聞,都是同行,郎中也覺得與有榮焉,當即就說了起來。
衛太太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只聽說自己兒子的確無事,立刻就將什麼疫症拋到了腦後去,只管去看衛遠了。
屋子裡這麼多聲音,衛遠也被吵醒了,一睜開眼睛看見母親,他也是又驚又喜:“娘——”說起來他雖然已經二十歲,可從來也沒生過這樣的重病,如今只覺得自己是在鬼門關繞了一圈兒,見了母親不由得就軟弱起來。
這一聲叫得衛太太當即就淚流滿面:“我的兒,你這是——這是鬧的什麼事啊!”衛遠當初進京,說的是要到京城附近的書院唸書,一方面長長見識,另一方面也適應一下京城,對後年春闈也有好處。
衛太太雖說捨不得兒子走這麼遠,卻也知道他日後總要進京趕考的,於是特地安排了下人把人送過來。後頭衛遠打着書院不讓用這許多下人的藉口把人打發回去一些,她就有些擔心,果不然這擔心着擔心着,就真出事了!
“姨母,表哥真的已經不妨事了。”崔秀婉見衛遠掙扎着要坐起來,將被子都掀開了一角,連忙過去輕輕又掖上,“只是病纔好,身子還虛,還是躺着說話吧。”
衛太太從眼角瞥了她一眼,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從前她是很喜歡崔秀婉的。一則崔知府官居四品,這個親戚若能相處好了,將來衛遠就有了極大的助力。且崔秀婉是未來的皇子妃,對衛家而言更是天上一般的人。二則崔秀婉生得秀美,人又文靜,衛太太無女,對崔家姐妹自然格外喜愛,倘若不是兩邊家世差得太多,她都要說自己拿這兩個女孩兒當親閨女看了。
從這一點上來說,崔秀婉的自信是有根據的,然而卻只對了一半——衛太太只拿她當閨女,可沒拿她當未來媳婦的意思,衛家知道她是有婚約的。衛遠當然也知道,所以他說要來京城的時候,衛老爺夫婦再沒想到他是追着崔秀婉來的。
小路子回家一說這事兒,衛太太就厥過去了。當時那是以爲兒子病得要死,顧不得別的,現在看見兒子沒事,一口氣剛鬆到一半就想起來,兒子這是勾引了準郡王妃啊!這事要是爆出來,死的不是衛遠一個人,整個衛家大概都要完蛋了。
抱着這心思,夫妻兩個連忙就奔京城來了,一路上細細打聽着,沒聽見說京城裡抓人,倒聽說崔家辦了喪事,夫妻兩個又是緊張又是糊塗,恨不得一步就到地方。
好不容易見着了兒子,衛太太路上急出來的一身汗都沒消下去,只想着關起門來好好問問兒子,偏崔秀婉半點眼力勁兒都沒有,還擠在牀邊上,弄得衛太太又氣又急又惱,偏還不好說什麼。
衛老爺在外頭跟郎中說了幾句話之後,也想起來兒子這是捅了大馬蜂窩。他不好進屋去,就拐着彎兒向郎中打聽:“來的路上,聽說京裡頭有貴人沒了?”
崔秀婉和衛遠對外說是來投親戚不着的小夫妻,銀硃是妹妹。然而幾人都不是會演戲的,郎中早就看出來不對勁了,只是不說罷了,樂得跟衛老爺扯些閒話,聞言便道:“可不是。從前的四皇子——如今封了安郡王的,本來九月裡就要大婚了,偏準郡王妃突然急病沒了。”
衛老爺忙問:“這可是怎麼回事?怎麼說沒就沒了?”
郎中也是道聽途說:“說是得了急病,郎中用錯了藥,人一下子就沒了。家裡去找的時候,郎中已經跑了,到最後也沒抓着。”同爲郎中,他又找補了兩句,“不過聽說這位準郡王妃生來身子就弱,到了京城就一直水土不服,換了幾茬太醫都治不好,也說不定就是水土不服去的……”
“那郡王怎麼辦呢?”
說到這個,郎中就津津樂道起來:“聽說安郡王傷心得很,要給未過門的王妃守一年呢。不過王妃孃家還有個妹妹,聽說過一年就把這位姑娘嫁過去。哎,也是,好好一門跟皇家的親事呢……”誰捨得就這麼錯過了呢?
衛老爺試探着道:“宮裡,沒說什麼?沒問王妃孃家的罪?”
郎中有點奇怪:“問罪?這要問什麼罪?”人家死了女兒正難受呢,還要問罪?那也太不近人情了,就是皇家也不成吧。
看起來是沒事?衛老爺的心放下一半了,回頭將衛太太叫了出來,夫妻兩個關起門來說這事兒:“崔家看樣子是想把這事按下去。”
衛太太比他更明白這些內宅手段,立刻就明白了:“這事要傳出去,崔家也得倒黴。這是丟卒保車。”她一邊說,一邊倒慶幸自己沒生閨女了,要攤上這麼個閨女,她也得嚇死,“從前瞧着秀丫頭是個好的,怎麼就能這麼不成體統!”
“不成體統也有你兒子一份。”衛老爺確定並不會有宮裡的人出來抓捕衛遠,心一放下,嚴父的架勢就自然端起來了,“簡直不像話!叫他來京城讀書,竟幹出這樣有辱門風的事來!”
衛太太一聽就不樂意了:“你這說的什麼話!小路子不都說了,是秀丫頭提出來要私奔的!”
“你還知道這是私奔啊!”衛老爺也惱了,“他若潔身自好,難道人家閨女硬要跟他私奔不成?”
“你小聲些!”衛太太比他還惱,“她身邊有娘有妹妹有下人,若不是自己尊重,難道遠兒硬去拉她出來?”
夫妻兩個都有自己的理由,吵了幾句還是衛老爺先敗下陣來:“說這些做什麼,只說如今怎麼辦?”
衛太太也知道見好就收:“還能怎麼辦,反正不能娶她,沾都不能沾!”
衛老爺聽見這回答,火又上來了:“生米都煮成熟飯了,怎麼能不管?”
“什麼生米煮成熟飯了——”衛太太嗤笑,“你那眼——不過是換了個髮式罷了。”看崔秀婉那步態神情,兩人根本就沒成事。從前她孃家有個姑姑,是宮裡放出來的嬤嬤,專會看這個。衛太太那時候已經要出嫁了,也該接受一點這方面的教育。這姑姑跟她親近,私下裡教了她好些東西,可惜她沒生女兒,竟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衛老爺不大敢相信:“當真?若真是這樣,倒還好……”沒碰過就好,那還可以想個辦法安頓。
“接回去就說是遠房親戚,先擱在家裡住着——”衛太太說了一句又覺得不妥當,“不成,回了福州人多眼雜,都認得她……不成不成,不能讓她回去!”
衛老爺思忖着道:“不然,送她回老家去?”衛家祖籍是荊襄人,離福州遠着呢,到那邊絕不會有人認得崔秀婉。
夫妻兩個正商議着,衛太太的貼身丫鬟已經面帶慌色地進來了:“太太,不好了——”
“什麼事這麼張張慌慌的。”衛太太正煩着呢。
丫鬟看着衛老爺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奴婢方纔聽見崔大姑娘的丫鬟說,崔大姑娘已經有喜了。”
“什麼!”衛太太呼地就站了起來。這算什麼喜,簡直是有了大麻煩!
“這個孽子!”衛老爺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因爲外頭,現在就想去把兒子拽起來打一頓板子。
還是衛太太冷靜得快:“不對啊……”明明看着崔秀婉沒什麼變化,難道是她看走了眼,“我去問問遠兒!”
“兒子跟秀婉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衛遠被衛太太關起門來一問,立刻急了,“絕沒半分逾越的地方!”他可是讀聖賢書長大的,斷不是那樣的登徒子!最大膽的舉動不過是親過崔秀婉一下,那時候是覺得崔秀婉就要嫁人了,以後再也不可能親近了,纔在衝動之下做了那等舉動。
衛太太自然是相信兒子的,且她自己看着崔秀婉也不是有孕的樣兒,當即心就落到了實處,點頭道:“娘自是信你,只是這地方房淺屋窄的,你們這樣住在一塊兒也不像。今日晚了,明兒一早咱們就換個地方住。”先離了這裡,再請人來給崔秀婉診脈不遲。
衛遠身子還虛,說得急了就有點喘氣,道:“娘,如今秀婉是跟着我跑出來,連命都不要了的,兒子不能負了她。”
她是不要命,而且還可能連累着崔衛兩家都沒了命呢。衛太太心裡暗暗地罵,臉上並不露聲色:“等你病好了再說。”她恨不得現在就帶着兒子回家,然而衛遠這麼虛,又不能大冷天的趕路。
既然瘧疾並沒有傳開去,衛遠病也好了,自是沒有人限制他,第二天一家子就辭了郎中搬出去了。衛太太臨走時讓人給郎中送了一張二百兩的銀票,嘴上說是謝他的診金,郎中自己心裡明白,這是封口費呢,若不然就算將這些日子的藥費全都算上,也使不了這許多。
郎中的嘴都要緊些,否則宅門裡頭根本走動不得。這郎中接了銀票,對外就只說是有親戚來把小兩口接走了,這是後話。
再說衛家一行人離了這個鎮子,往東邊再走十幾裡到了縣城,住進客棧,這才請了個郎中來,先給衛遠診了脈,又順道給崔秀婉診脈。
崔秀婉有孕的消息,自然是銀硃得了吩咐纔在衛家丫鬟跟前漏出的口風,原以爲衛太太立刻就會問她,誰知竟沒動靜。她再有把握,待衛太太來了之後神情頗爲冷淡,心裡也虛了起來,一夜沒睡好。第二日坐了馬車在路上一顛,就覺得小腹墜墜地疼起來,進了客棧脫衣裳一瞧,褻褲上幾點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