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浪微笑道:“我方纔聽得不甚仔細。”

王憐花定定地瞧着他道:“此時聽見了,又當如何?”

沈浪笑道:“你說如何便如何。”竟是雙眼一閉,再不說話。

王憐花盯了他半晌,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得咬牙道:“若真從這裡出去,你是否……會忘記……”

沈浪睜眼笑道:“這豈是想忘又能夠忘記的。”他那溫柔語調,聽得王憐花差點便要落下淚來。

“那你……”

沈浪的話語此時聽來有說不出的蒼涼之意:“只是我能與你同死,卻不能與你同生。”

王憐花只覺得一盆冷水,從頭潑下,一時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浪帶着些溫柔悲憫的神情問他:“是死?還是生?”

兩人一時間俱是無語,那挖掘之聲卻是越發清晰可聞了。

王憐花心中本是又急又怒,此時卻突然大笑起來。

“生!自然是生!我爲什麼要死?我死了有什麼好處,也不過是與你各自塵歸塵,土歸土,兩不相干!你說不能同生便不能同生了麼?我倒是不信!若是不活下去,如何得知能與不能?”

沈浪閉目微笑:“你說生,那便生罷。只是我們生或死,倒要看來者是何人了。”

王憐花嗤笑一聲:“除了我們自己,還有誰能讓沈浪和王憐花死?”

沈浪聞得此言,也不回答,只是輕輕微笑而已。

寇飛鷹吃了一驚。

飛鷹幫也許高手不夠多,勢力不夠龐大,但卻有着幾乎無孔不入的消息網,寇飛鷹對探子回報的消息非常有信心——沈浪和王憐花的確被困在這裡,此時若不趕緊來個甕中捉鱉,又待何時?

原本對這兩人的武功,他還是有十分懼意的。原本想是否要再等上幾日,教裡面這兩人餓得動也動不得再下手,可是又得到消息說沈夫人也在幾日前離開了中原,其他後發的各路勢力也蠢蠢欲動,心想着此時若不下手,恐怕要教別人佔了先機,料想那二人便是未死也去了半條命,故此放心大膽地挖了進來。

兩人還活着,或是要做困獸之鬥,寇飛鷹都早有心理準備。可是他看見這兩人時,仍然呆住。

只因王憐花在做一件他想也想不到的一件事。

他在撕書。

剛剛被撕下來的是寫着“無敵寶鑑”四個字的封面。那書寫成已有百年,紙質脆薄,被他巧勁一揉便化爲碎末。

沈浪卻看着他笑得如逢故人:“你來了啊。”

寇飛鷹突然覺得一個頭有三個大。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王公子,你,你這是在……”

王憐花笑咪咪地繼續撕:“如你所見。”

寇飛鷹簡直覺得自己像傻子,但還是繼續問:“王公子爲何要撕無敵寶鑑呢?”

王憐花看着他搖搖頭:“難道你不是想殺掉我們二人再奪這寶鑑麼?”

寇飛鷹說是也不能,說不是也不能,只得乾笑一聲。

王憐花笑道:“反正我二人現在氣力不繼,終歸是要死在你手下,那末不讓你得到這寶鑑,也算小小出了一口怨氣,這又有何不對。”

只見他與沈浪兩人相視而笑,也不理他,只管自己繼續撕扯,看得寇飛鷹心驚肉跳,只得陪笑道:“沈大俠,王公子,莫撕,莫撕,有話好說。”

王憐花轉眼一笑道:“寇幫主莫不是要說,若我不撕這書,並把它交給寇幫主,寇幫主便放我們一條生路麼?”

寇飛鷹自然不是隻身前來,後面除了些負責挖掘的幫衆之外,自然也帶了“飛鷹七殺”中葉二、朱四、吳七等人,這幾人乃是當時在烏河鎮一帶伏擊他們的那撥人,在兩人手上吃了大虧,又被王憐花戲耍,心中自是記恨非常,此時見他們幫主如此猶疑不定,恨不得自作主張衝上去殺了兩人奪來密笈,可是一想這兩人的手段,又見他們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也是不敢亂動。

寇飛鷹連忙答應:“好,好,王公子如此知情識趣,自然是最好不過。”

沈浪笑道:“不是在下信不過寇幫主,可在下與飛鷹幫幾位壯士有過節,幫主便是肯了,怕他們也不肯。”

王憐花拍手笑道:“是極是極,幫主固然是言出必行的好男兒,卻總怕底下的小人作反,在下二人恐怕還是要xing命難保。”

寇飛鷹僵笑道:“那沈大俠,王公子,你們意下如何?”一邊暗暗得給那幾個人打眼色,想教他們見機行事,但那眉來眼去之事,如何又瞞得過沈浪和王憐花。

王憐花只作沒看見,輕笑道:“除非幫主命他們自戮於此,在下才好將這秘笈交出,便是幫主真的背信棄義,在下二人也不枉了。”

寇飛鷹心裡本還有着千種算計,此時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他雖揣度沈浪與王憐花二人武功已失大半,自己也有七八分把握可敵,可他們二人如此一說,自己便要斷去左膀右臂,豈不可笑?若他殺了這幾人,王憐花真將秘笈交出也罷了,可他卻斷斷不是這樣的人,勢必還有更多算計。

王憐花見他不答,於是又開始撕書,那書頁一張張化爲紙末,毫不痛惜,寇飛鷹只覺手心流汗,大喊一聲:“等等!我答應!”

王憐花手中剛剛一停,葉二、朱四、吳七等人便乘機飛撲而上,心中因有恨意,那來勢真個是迅疾非常。

王憐花不但沒有躲,反而將手中寶鑑朝他們迎面砸來。

三人都是一愣,反應卻無絲毫凝滯,馬上伸手去抓那書冊。他們方纔攻勢雖猛,心中卻實是有懼意的,自己拿着了書冊獻給幫主,命便叫別人去搏,豈不更好!

他們個個都是如此想,手腳也都一般快,三人搶中了書冊,心中剛剛得意,又見別人也抓中了,自己也不肯先放,正急惱間,那書冊之上,突然冒起一陣白煙。三人抓那書冊抓了個水泄不通,如何能夠躲過,只聞得一陣怪異香氣,手中突然失了力氣,眼前一黑,齊齊仰面跌倒。

寇飛鷹心中一涼,想要撲上前去擊殺二人,看到部下如此,一時也不敢輕易出手。

王憐花大笑道:“寇幫主,他們既然自戮,在下也說話算話,把這秘笈交於幫主,請幫主自取。”

寇飛鷹哈哈笑道:“王公子明明說是將秘笈交於我,如何又要在下自取呢,豈非有失禮數。”

王憐花恍然大悟道:“也對,我方纔在那書上撒下毒藥,若不解掉,恐怕寇幫主也是不能看的了呢。”

寇飛鷹本在心中暗想着先殺這兩人,再取秘笈,一聽這話,又是不敢輕舉妄動。轉念一想,解書冊之毒總還是有辦法的,若此時不殺,再等下去又不知王憐花耍出什麼計謀,恐怕還是自己吃虧,當下便不猶豫,朝兩人直撲過來。

他那七十二路飛鷹爪,招招狠絕,兩人此時身體虛弱,在他手底下走得出十招也是勉強。兩人卻並不理他,轉頭就往內室狂奔,因這輕功以巧勁法門爲重,寇飛鷹一時竟追不上,但心想這地宮裡必是死路,這兩人定要氣力不繼,心中也不慌,只提氣跟上。只見這二人一轉身閃入了旁邊廂房,心道你們再往哪裡去,也不多想,追了進去,卻突然腳下一空,竟然收之不住,身子急速墜了下去。

原來沈王二人竟是衝入了雪仙姬的書房,兩人靠着書櫃借力穩住身子,將原來放置無敵寶鑑處的機關再開,那底下石板瞬間打開,寇飛鷹哪裡預料得到這一出,收勢不住,生生跌進底下石室之內。沈王二人相視一笑,一起出力,將身子所傍的石櫃一推,便蓋在了原先挖出的那洞上。

地宮中各種器物都是沉重厚實的石板做成,寇幫主就算武功蓋世,恐怕也不能在一時半刻之間出來。在出來之前,恐怕是要和枯朽的白骨與漸漸腐爛的屍體爲伴了。

兩人再出到入口處,原先幫忙挖掘的那些飛鷹幫衆見兩人坦然微笑,緩步而出,便知道幫主必是遭難了。方纔又見過了兩人殺死那三人的手段,哪裡還敢亂動,只得跪下哀求饒命。

沈浪笑道:“你們只把食物清水與馬匹之類交出,便不殺你們。”

飛鷹幫衆個個抖如篩糠,哪裡還有不允的。

王憐花輕輕一笑,將那密笈拾起放入懷中。其實這毒粉方纔一下散開,書頁上已無遺留,只是寇飛鷹和飛鷹幫衆終歸不敢下手而已。

兩人步出那石道,再從那崖底出來,直出了那劈頭峰。果然那出處守着幾個飛鷹幫衆,幾隻揹着清水食糧的駱駝,這幾人自然也是不敢擋他們二人,只是乖乖交出。

沈浪正在那裡收拾所要之物,王憐花卻笑道:“這些東西,留給他們也無妨。”

沈浪一愣,放下手中事物,朝王憐花所望之處看去。

只見遠處正有一隊人馬朝這邊來。

領頭那人似乎望見了這邊景況,突然便衝出隊伍,策馬直朝這邊飛奔過來。

那分明便是一個紅衣如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