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少英答非所問:“清水和食物都準備好了,沈兄、王兄,請。”
王憐花雙眉一挑,笑道:“董兄,你可聽波斯商賈說過燈妖的故事?”
見董少英默然不答,王憐花又笑道:“那故事說得是一個住在燈盞裡的妖怪,法力無邊,能滿足世人任何心願。燈盞之主能教這燈妖爲他驅使。董兄,你說若有人拾了這燈盞,卻只使喚了一次那燈妖便將這燈盞丟棄,豈非愚不可及?”
董少英只道:“見好就收本是君子之德。”
王憐花笑道:“可惜在下並非君子。”他轉眼看四娘一眼,隨即嘻笑道:“燈妖,可否將清水糧食送上來?”
董少英拍了拍手。
連綿的沙丘背後突然便出現了幾個拉着駱駝的黑衣壯漢。駱駝健壯而高大,毛髮順滑,毫無瑕疵,鞍上上還繫着十分鮮豔的紅綢,亮亮地映入雙眼,叫人精神一振。每匹駱駝的背上都駝着幾個大水囊,隨着步伐的移動微微顫動着。
王憐花舔了舔乾澀的嘴脣,轉頭看了看沈浪。沈浪卻只是淡淡微笑,並未出現十分焦渴的神色,只朝董少英輕輕施了一禮。
董少英道:“放了四娘,這些清水糧食便歸二位,自此之後,互不相干。”
王憐花道:“若我不放,又要這些清水糧食,且當如何?”
四娘終於按捺不住,冷笑道:“你若是太過貪婪狠毒,我們也絕不會遂你的意。”
王憐花轉眼笑道:“四娘既如此說,在下也只好放你回去了。”
董少英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那些漢子便牽了駱駝過來,將水囊往車上裝運。王憐花放開四娘,微笑道:“四娘請。”
四娘冷哼一聲,也不去看他,徑直朝董少英而去,到了他面前,突然一轉身,手中便多了一把小箭。只聽得她冷笑道:“若我現在將那水囊射穿,閣下又當如何?“
王憐花卻坦然笑道:“不當如何。”
四娘一咬牙,便要將手中箭射出。真氣猛得一提,卻覺得手足無力,口中一甜,竟然噴出一口血來!
董少英面色大變,暗想王憐花乃是使毒的大行家,方纔見四娘一切如常,竟也沒有多想,實在是不慎之至。若要責備,卻也是四娘要毀他水囊在先,不由得面色一沉道:“不想王公子也留了一手。”
王憐花笑道:“一入沙漠,在下便給四娘吃下的丹藥,四娘難道忘記了?”
四娘哪裡還說得出話。那顆丹藥她一早懷疑並非毒物,只是王憐花誆她好叫她不要輕舉妄動而已。之後許久身體也無任何反應,四娘便趁明虛師徒劫車之時,故意被那毒箭射傷。要知若原來便已中毒,此時兩種毒調和,也將相容相和,那日既已被王憐花解去,她便更是放心,不想今日此時竟然毒發!
董少英伸手扶住四娘,那面上的神情,怎是諺言語可以形容的。
王憐花笑道:“替四娘解毒,容易得很,董兄何必如此緊張。”
董少英寒着臉道:“替四娘解毒之後,在下發誓絕不與二位爲難。”
王憐花擺擺手道:“發誓也不必。在下也不過想請幫主幫個小忙,找到那寶藏的入口之處而已。”
董少英笑道:“閣下可不怕我也插手爭奪?”
半日未曾說話的沈浪突然便道:“董兄若有意爭奪,當日怎會賣那藏寶圖?所謂寶物者,從來只教世人爭奪得頭破血流,真智者不與也。在下當日給兄臺的銀票,仍可兌現,董兄止步於彼,也是明智之舉。”
董少英沉吟片刻,方頷首道:“沈兄果然是大智慧的人,在下也不是不能幫兩位這個忙,只是在下卻只能將兩位引至入口處五里外,再近便是不能了。近寶藏五里之內,必將紛爭不斷,請恕在下不願介入。”
沈浪笑道:“如此也好。”
王憐花在一旁拍手笑道:“沈大俠,你莫要撿我的便宜自己來充好人,若要我說……”話未說出,沈浪便伸手捉了他手,只在他耳邊低聲道:“王公子,急功近利反而敗事,叫他不甘心,又做別的算計,豈非也於我們不利?”
王憐花道:“是是是,只是若出了岔子,也是要你擔負着。”他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董少英與秦四娘,再低首看看沈浪握着的自己的手掌,不由輕笑。
“可笑這燈妖再法力無邊,卻也只得在那小小的燈盞安身。人叫他做什麼,他便得做什麼,這究竟是可笑還是可憐?”
然後又是不斷的跋涉行走。
有了董少英,本以爲這路程會愉快許多。有鳴沙幫的護送打點,即便在沙漠中,難道不該是十分舒適愜意麼?
鳴沙幫的派頭,卻實在沒有想象中大。
幾個鳴沙幫的幫衆,穿着身陳舊的黑色袍子,形容枯槁乾瘦,滿面風霜之色,與沈浪記憶中龍捲風戰士的氣勢陣仗,何止天差地別。
董少英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只笑道:“鳴沙幫這幾年來,大都是在與龍捲風周旋,已經十分耗神。真要說是劫財之事,做得也並不太多。龍捲風稱霸沙漠幾十年,積下的財物據稱是被龍捲風的軍師帶走,藏到秘密的某處,並未落入我們手中。”
見董少英說起金無望,沈浪心中動了一動,卻只說道:“鳴沙幫異軍突起,必是有過人之能的。”
董少英苦笑道:“哪裡有什麼過人之處,海邊長大的人會潛水捉魚,沙漠的孩子自然也懂得更多在沙漠中生存之法而已。若要我挑,還真願意生在小橋流水,煙雨江南,不要什麼過人之處。”他原本只是想客套下,卻不留神講了些許自己心中的想法,不禁一凜。
卻馬上有溫軟細滑的纖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一轉頭便看見四娘微笑關懷的神情,連忙回之一笑。
王憐花見此情形,心中卻是暗笑。
只聽董少英朗聲道:“劈頭峰到了。”
那藏寶圖中,的確有山形標記,且引線是乃是至山之中而過,當時二人心中還有些疑惑。你說這茫茫沙漠,何來的青山?便是有山,如何能穿山而過。此時一見,方知這是一處山狀的高大岩石,彷彿支起天地一般傲然立於沙漠之上。周圍亦是大小不一的石陣,卻是堵住了正西去向。
而這石峰,下部卻是裂開開一線的,人可正好容身進入,卻是不能再有什麼動作。往裡一望,洞裡黑魈魈的一片。
沈浪道:“不知此處爲何叫劈頭峰這般奇詭的名字?”
董少英道:“這倒也是沙漠中的幫衆隨口叫的,只因一段往事。”
沈浪道:“願聞其詳。”
董少英道:“當日據稱有一位俠士,被沙漠中匪徒自此處,無處可避,只得藏身於這石峰中通道之內。而這些匪徒追進去之後,只見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也沒有這位俠士的聲息,剛想退出,不想這通路雖窄,頂上卻十分寬闊,那俠士便藏身在這頂上,一聽匪徒追進,便自上而下將匪徒個個劈死。只因這進路太窄,匪徒一時無法動彈,頓時腦漿崩裂,因此大家便稱此處爲劈頭峰。”
王憐花定神瞧了一瞧,笑道:“卻不知裡面有沒有人,藏在那裡等着劈我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