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許之午擡起頭來,道:“我們必須再回一趟古格遺址……說不定馬上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又要去古格遺址?”拉巴皺着眉說,“去了一次惹來那麼多麻煩,現在還要去……”
許之午隱隱露出得色,道:“說不定這一次去了,就不用再去。”
他話中有話。“之午大哥,你的意思是……”我問他。
“我還只是猜測……猜測……不能確定,先去了再看,到時候再說。”許之午含含糊糊的道,並不想把話說明。我心想自己反正好歹不管怎麼樣都要插手這件事了,他含糊不含糊都一樣,反正最後我會知道答案的。因此也不再問。
許之午問老李:“李增,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他這商量的口氣和逼我們來拉巴家守護金眼銀珠的時候完全一樣,老李不是傻瓜,自然知道他這樣說話,看似商量,其實完全是不容置疑。因此老李沒多想,也立即答應了。
拉巴憂心忡忡的望着我們三個人,道:“你們走了,我手裡這金眼銀珠——總覺得不踏實,家裡幾次來了強盜小偷,你們都知道……”
許之午一聽,皺着眉道:“這也是個問題……嗯……這樣吧……把它放銀行保險櫃裡去。”他一語驚醒夢中人,拉巴恍然大悟道:“對!我怎麼早沒想到這個主意。早這樣的話,就完全不用勞駕小羅和李增了。”說罷,有半帶點埋怨的看着許之午,“之午你怎麼不早說。”
許之午“嘿嘿”,道:“我也纔想起來。”不過,看樣子好像他並不是“才”想起來。
我和老李都沒作聲。拉巴道:“你早想起多好呢!算了算了,我們現在趕緊去把這個禍害放到銀行裡去,它一秒鐘在我身邊,我一秒鐘都不能踏實。”
於是我們四個大男人,浩浩蕩蕩將金銀銀珠護送去銀行。辦理手續事宜,自有拉巴自己去處理。在銀行外許之午車上,等拉巴出來的時候,我坐在後排座位上,沒有關車窗,有個瘦小的、十歲模樣的、擦鞋的小男孩,肩上挎着工具箱,非常老練的走過來,敲敲車窗,道:“擦鞋嗎?”半生的普通話,眼睛一個勁的盯着我看。(在大昭寺廣場周圍的飯館裡吃飯時,經常可以碰到這樣的小孩子。)
我給他看得十分不自在,有些不耐煩的道:“不擦。”
那小男孩微微一笑,道:“你不擦,那你旁邊那位先生說不定要擦呢!”說完又衝老李道,“擦鞋不,先生?”
老李一愣,錯愕的道:“擦鞋?”繼而明白過來,連連擺手,“不,不用。”
小男孩又盯着老李看了看,然後我以爲他應該識趣的馬上就走了。結果他先生居然施施然的轉過身,跑到許之午旁邊,還是禮貌的敲敲車窗,又把擦鞋的話給許之午說了一遍。剛纔他的舉動,許之午已經一清二楚了。因此他話一落音,許之午便道:“不用不用。”
這小男孩將我們每個人都問遍了,又被每個人都拒絕了以後,並沒露出半點失望的樣子,一臉無所謂的轉身守在離我們車子不遠的地方,見人就問是否擦鞋。連停下來聽他把話說完的人都很少。這種擦鞋的小孩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世故味、江湖味,令人反感,完全沒有半點孩子該有的天真。不知他的父母怎麼讓他們小小年紀就在魚龍混雜的社會上混。
過了一會,拉巴出來了。那個破小孩居然又直接迎上去攔住拉巴的路,問他要不要擦鞋。拉巴不耐煩的道:“不擦不擦。”他聞言讓開半步,示意拉巴走,眼睛卻死死的盯住拉巴。拉巴沒理他,大踏步朝車邊走來,邊走邊道:“好了。”
拉巴上車坐在副駕的位置上,許之午剛想啓動車子走,那小孩子居然又黏了上來,先臉貼着玻璃看了看我和老李,然後又迅速的跑去前面貼着玻璃看了看拉巴和許之午,然後退開一步,掰着手指,數一二三四。數完又看了我們幾眼,然後飛也似的跑開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
拉巴把金眼銀珠一存,大家的心情都輕鬆了起來,再也不用擔心各路英雄的各種行徑了。大家立即有說有笑起來。半路上,拉巴接到尼瓊的電話,說訪友歸來,問他怎麼沒在家。“馬上就回來,你在門邊稍等我們一會。”拉巴道。
很快到了拉巴家門口,尼瓊站在一旁等着我們。待許之午停好車,衆人一起上樓分賓主坐下。
許之午開門見山的告訴尼瓊,說金眼銀珠有些秘密他找到了,但是現在不能說出來,只有先回古格遺址去才能確定正確與否。
說完他也不說要尼瓊協助不協助的話,只別有深意的看着尼瓊。尼瓊想也沒想,便說他同我們一起回扎不讓村,古格遺址的任何事宜,他完全負責幫我們。
許之午滿意的點了點頭,別有深意的道:“大家互幫互助。”
尼瓊禮貌的笑笑,道:“不敢不敢。”
拉巴家裡有店面生意要做,自然不能跟我們一起去扎不讓村,因此就是我、老李以及許之午三人同尼瓊一起回去。
許之午早已對尼瓊起了堤防之心,不過一路上他半點也沒表現出來,仍舊親親熱熱沒有半點隔閡似地和尼瓊天南海北的亂侃。尼瓊也神色自若的應對如流。想比之下,我和老李拘束彆扭得多。
一到尼瓊家,吃飽喝足,睡覺。我與老李許之午三人仍舊擠一處睡。這些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半夜的時候,我睡得正香,突然被一條短信吵醒(我睡覺沒有關機的習慣),打開來一看內容,只有簡短的一句話:“收手,金眼銀珠是禍害!”
我睡得迷迷糊糊,看罷隨手迷迷糊糊的將短信刪了,又繼續睡。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忽然想起半夜似乎看到過一條叫我不要插手的短信,可是翻半天短信箱也沒翻出來,想找出電話號碼來查一下歸宿地也不行。我甚至懷疑自己半夜究竟有沒有看過這麼個短信了。
把這事給許之午和老李一說。許之午道:“那次不是在藏餐館也有人叫你別插手嗎?估計是同一夥人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偏偏只叫你一個人不要插手——對你倒蠻關心的!”
我心下卻有些駭然,又忍不住惱怒起來,似乎我的一舉一動時時刻刻都在被人監視一般。雖然沒做什麼虧心事,但這種被人窺視的感覺非常不好!
“不知是誰,裝神弄鬼的!”我憤憤的道,“越不讓我插手,我就越要去管。看你怎麼樣!”
“管他是誰。”許之午和稀泥,道,“我們做我們的事去就好。”老李也跟着附和說就是。說起老李,我總覺得他似乎自從答應來古格遺址以後,總在有意無意和許之午走近。不過,大概是我想多了。
儘管也是得像許之午說的那樣,我們做自己的事,但我還是有些鬱悶,悶聲道:“嗯。”
老李寬慰我道:“羅技師,這人也是一片好心……”我知道是好心,但是那種隱私全無的、被窺視的感覺真的不好受,非常討厭!不是好心就能做好事!
吃早飯的時候,尼瓊也看出我悶悶不樂,問我怎麼了。我還沒開口,許之午搶先替我答道:“有人不想他插手金眼銀珠的事情。”
尼瓊有些吃驚的道:“難道還有人知道金眼銀珠?”
我知,老李知,許之午知,拉巴知,還有不知道是不是一路的歐洲人也知,差不多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金眼銀珠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道:“知道的人應該不少吧?”
尼瓊“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只顧埋頭吃飯。
許之午有意無意的,又似自言自語的道:“這次應該是找對了的。”
尼瓊立馬接過話去,問他:“什麼東西找對了?”
許之午道:“金眼銀珠——它的功能我是知道了。不過,就是入口我還沒找到,要是找到入口,完全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尼瓊面色一喜,菜剛夾起來,停在半空,問道:“真的嗎?”
許之午點點頭,又十分發愁的樣子:“可是通往長生不死世界的入口,我還不知道在哪裡,要是知道的話,事情好辦得多。”
尼瓊神色隨即又恢復了正常:“那到也是。”
許之午懇切的看着他:“尼瓊,你對古格遺址肯定比我們誰都熟悉,就幫幫我們——其實也不是幫吧……”他頓了頓,道,“也不是幫吧,大家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也是在等第二尊金眼銀珠的出現嗎?”
尼瓊聽到這話,也沒任何覺得意外的表情,淡然道:“是。”
許之午:“那我們合作……一個鑰匙開一把鎖。現在鑰匙我們已經有一把了,而且怎麼開怎麼用,我都已經知道了。只要你帶我們去找到鎖……”
他沒說完,尼瓊就打斷了他的話:“你怎麼這麼肯定我就知道所謂的鎖?”
許之午狡黠的一笑,道:“如果你們不知道的話?會漫無目的的在這裡守上一百多年?”
尼瓊非常謙虛的笑笑,沒有說話,看來算是默認了。
“怎麼樣?”許之午循循善誘,“我們合作?”
尼瓊回答得十分乾脆:“我沒有說過不合作啊!要是不合作,我會和你們一起回來麼?”
許之午連忙說了好幾聲“那是那是。”
尼瓊又道:“不過……我早就說了,金眼銀珠得要兩尊,還得找到古格大祭師……才能安全的通過各種機關,進到真正的永生不死的核心關鍵裡去。”說完,他又補充道,“不然你們上次來,我說讓你們去找古格大祭師做什麼!”
看來尼瓊早已經步步爲營算計好了的。沒想到他心機如此深厚,看來是我太簡單了。
聽到這話,許之午發愁了,道:“兩尊……一尊已經亂糟糟的各路人馬都出來了,兩尊一出,那豈不是大家得拼得血肉模糊?再說,第二尊還不知道在那個神仙手裡呢。”
尼瓊道:“要知道第二尊在哪裡的話,我用得着把自己的金眼銀珠還賣給拉巴麼?”言語之間頗有些說輕視許之午智商的意思。
許之午哪裡聽不出來,不過也不介意,道:“你走的棋,果然是比我高明。那就更不用我說什麼話了,總之你得你想要的,我和小羅李增,我們三人也不是沒有一點用處——至少幫你抵擋在拉薩碰到的德國人還行吧。”
尼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環視了我們一眼,才緩緩的道:“要說實話的話,那就是其實我已經用不着你們了……”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我想要達到的目的都達到了。但是呢,我們研究了那麼久都沒研究出來的東西,被你們三人隨便一合計,就弄出了眉目。所以,我想,我們合作還是很必要的。”
“哈哈……”許之午聽罷尼瓊的話,顧不得還在吃飯,大笑起來,“尼瓊大哥,果然還是你厲害,有什麼好說的呢,我們合作就是。”然後又問我老李,“小羅,李增,你們倆的意思呢?”
李增忙不迭的道:“我沒意見。”
我看他們算來算去的,雖然不相信有什麼長生不死的世界,不過也非常想增長下見識,滿足下自己該死的好奇心。於是也點頭答應。
如此一來,情勢立即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本來許之午一直佔上風的,結果尼瓊後發制人,佔足了風頭。
合作事宜算是初步達成共識,大家也沒再就這個問題多說廢話。許之午又提起藏餐館裡事情來,問尼瓊那個用藏語和他說話的歐洲小夥子究竟是什麼來路,並且把自己遇到德國人的事也坦白的告訴了尼瓊。
尼瓊微微吃了一驚,道:“你們還碰到了其它德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