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對着那名軍官的質問,高仙芝冷靜地說道:“你說說看,我的指揮失誤在哪裡?”
那名軍官說道:“當初在被困在谷中之時,你應該立即組織自救,也許我們就已經走出了這個山谷。
可是,你卻讓大家一直在這裡等待救援,白白錯失了脫困的機會。
現在10萬大軍陷入這樣了困境,糧草已經沒有了,即使殺掉全部的戰馬,還能堅持幾天?
援軍又在哪裡?!”
他的話音一落,有幾名軍官也跟着附和。其他的軍官們有這樣的想法的也有不少,礙於唐軍的軍紀,他們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中的怒火,卻是無法掩飾的。
高仙芝說道:“弟兄們,你們大家的心情我是理解的。
大家都看到,封堵谷口的積雪和碎石,就如同這座大山一樣,我們需要多少人力來進行挖掘?每天能挖多少?這樣的速度多長時間能夠挖通?
大家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在下面挖掘,上面堆積的雪塊和碎石極不穩定,隨時會垮塌下來,白白造成士兵的傷亡。
如果我們強行挖掘,爲了保證士兵們的體力,勢必要消耗大量的糧食,那樣的話,糧食早已經耗盡,我們能夠堅持到今天嗎?”
那名軍官說道:“堅持到今天又怎樣?援軍在哪裡?”
高仙芝說道:“當初大雪封山之時,我們前有尖兵,後面有零散的掉隊人員,我就不相信,沒有一個人留在外面。
我相信我們唐軍的素質,他們一定會設法通知後方,後方一旦得到消息,他們一定會趕來增援的。”
大部分的軍官們還是有理智的,認爲高仙芝說的有道理。可是,後方究竟有沒有得到消息?是否已經趕來增援?大家心裡都沒有底。
那名軍官意志比較薄弱,他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有些歇斯底里的哭道:
“眼看着就連馬肉也沒有了,我們都得死在這裡啊!臨出發前,我的妻子剛剛生下兒子,我就這麼死了,實在是不甘心呢?”
他的話引起了軍官們的共鳴,大家議論紛紛,情緒都十分沮喪。
高仙芝說道:“弟兄們,我和你們一樣,也有父母家小,他們也盼着我活着回去。
正因爲如此,我們纔要挺起胸膛,頑強的堅持下去。
你們是軍官,是士兵們的主心骨,在這種時候,一定要保持樂觀的態度,鼓舞士兵們的鬥志。
大家要相信,咱們的背後是強大的大唐,朝廷是不會拋棄我們的!”
高仙芝的話,勉強激起了軍官們的求生意志,大家表示,會努力去做士兵們的工作。
會議結束後,高仙芝派人將那名軍官暫時看押起來,以免他影響士兵們的士氣。
轉眼5天過去了。
中午,幾名高級軍官圍在高仙芝身邊,望着擺在眼前的一點馬肉,默默無語。
良久以後,一名軍官說道:“參謀長大人,這是咱們的最後一餐了。以後怎麼辦?”
這個問題,高仙芝在心中已經想了無數遍,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望着身邊高級軍官們的絕望的眼神,高仙芝咬牙說道:“我們要堅持着活下去,從明天起,吃死人肉!”
這些天來,凍餓而死的人已經超過萬人,山谷裡氣溫極低,屍體都保存着十分完好。
軍官們面面相覷,無人說話。
終於,有個軍官說道:“即使如此,又能堅持多少天?死屍全部吃完了以後,又怎麼辦?”
另一個軍官說道:“一旦開始吃死屍,官兵們爲了活下去,恐怕會自相殘殺,整個部隊也就完了。”
高仙芝咬咬牙說道:“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死屍吃完了,每次選擇1/20的人,令其自盡!
挑選時,每20人一組,抽籤決定,從我做起,能否活下去,聽天由命!”
這是無奈中的無奈,軍官們默默的表示了贊同。
夜色深沉。
高仙芝夜不成寐,行軍牀早已燒掉做飯了,他坐在地上,兩眼發呆,心中思緒萬千,十分沉重。
他知道,一旦吃自己戰友的死屍,這支部隊就將淪爲行屍走肉,即使活下去,很難再有戰鬥力了。
寒冷而黑暗的夜色,平時是那麼的漫長,可是,高仙芝卻盼着夜色永遠持續下去,天亮永遠不要到來。
高仙芝一夜未眠,眼看着夜色漸漸淡去,天色逐漸發白。
早晨七點,高仙芝咬着牙站起來,走出了帳篷,要向士兵們宣佈那可怕的命令。
就在這時,一名軍官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他兩眼通紅,神情既困惑又激動,他喘着粗氣,結結巴巴的喊道:“將軍大人,糧食、很多的糧食啊!”
高仙芝大怒,說道:“你亂喊什麼?你竟敢動搖軍心,來人呀,把他拉下去砍了!”
這個時候,糧食是個很敏感的詞彙,這名軍官在這裡大喊大叫,會令將士們更加難受。
幾名士兵上前抓住了這名軍官,就向外推。
那名軍官掙扎着喊道:“將軍大人,真的有糧食啊,大批的糧食,還有食油蔬菜,燒火的木柴,真的有啊!”
高仙芝喝道:“胡說八道,哪來的糧食?這裡怎麼會有糧食呢?”
就在這時,一名高級軍官也跑來說道:“參謀長大人,有糧食、有糧食啊!”
高仙芝仍然不敢相信,他疑惑的問道:“這裡怎麼會有糧食呢,在哪裡?”
那名高級軍官說道:“參謀長大人,真的有糧食,請您跟我來。”
高仙芝將信將疑,跟着那位高級軍官走去。
在山谷中一片空曠的地方,高仙芝遠遠看到,大批的物資堆積如山!
高仙芝激動起來,快步跑過去。
此時的士兵們,早已經打開了那些糧袋,裡面全是大米和白麪!
高仙芝抓起一把大米放進嘴中,嚼了一口,硌得牙齒生疼!
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對那名高級軍官說道:“老張,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那名高級軍官興奮的說道:“參謀長大人,是真的,是真的啊!”
高仙芝撫摸着那些糧食和其它物資,終於相信了,這是真的。
他跪在地上,雙手高舉,衝着天空,喊道:“天佑大唐,天佑大唐啊!”
數萬將士們,也都學着他的樣子,大聲喊道:“天佑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