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雨後的晌午。
阿房鎮的雨後晌午,很是漂亮,很有一股讓人心曠神怡的意境。
雲嫣頭上包着一個帕子,很有一股農婦的形象,她此刻是掌勺的大廚,長樂拿着一根擀麪杖,很熟練的疊幾下,一個好看的餃子就落在手心,滿意的點點頭,又再拿起一個麪皮,魏玲兒就舒服得多,她只負責燒火。至於黎環,她如今哪裡有這空閒,手裡一個寶貝疙瘩抱着,這是劉家新添的千金,取名劉心怡。粉嘟嘟的,很是可愛,黎環分娩之後見了,連身體虛弱都感覺不到了,抱着心怡在房裡跳躍,差點成了劉家的第二個瘋子。問她原因,這傻姑娘居然說,自己就怕生個娃娃,如同她自己一眼“黑乎乎”的,差點沒笑壞了雲嫣幾個。
幾個娃娃在外面搖頭晃腦的,長樂抽空瞄一眼,就笑眯眯繼續忙活,劉正幾個見母親不再看了,又齊齊的放下手裡的書本,偷笑一下,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幾個小傢伙就躡手躡腳的過去了,可不敢驚擾母親和姨姨。
劉旭手裡捧着一本異物志,這是從書院裡拿來的,與山海經很像,神魔鬼怪的,看起來很是不錯。
幾個小娃娃的舉動早就被他收入眼底,裝作沒看見,繼續看自己的書冊。
劉正是老大,劉凡和劉庸在他後面推,劉正思索了一下,然後咬咬牙,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垂着頭走到了自己父親身邊。
“父親....”
很恭敬的行禮,劉旭轉了下身子,劉正尷尬,看來今天父親是沒準備放自己幾兄弟出去啊。
“父親?”
這次沒行禮了,走近了一些。
沒辦法,今天幾兄弟可是約好了的,長姐劉以陌今天就要到碼頭了,他們三人準備去迎接的,聽說阿姐完美繼承了小武姨姨的面孔,長安裡的那些混蛋,早就赫赫的等待,想要去見劉以陌一面。尤其是獨孤家的混蛋傢伙,演義裡說程爺爺是打不死的程咬金,按照他們來看,這傢伙纔是,從小到大,三兄弟一起與那傢伙打了多少次架,這傢伙還是沒改那臭屁的毛病,揚言要第一個見着劉以陌。好傢伙,聽到這話,劉正三兄弟能忍了?又打了一架,還決定了,直接去碼頭,將阿姐保護回來再說。
“昨日才與獨孤鰲打一架,我今天可保不了你們,好好呆在家裡,完成課業。”
這幾個機靈鬼,劉旭在家,他們就無法無天的,因爲劉旭總是護着他們,雲嫣幾人是經常哭笑不得,都說嚴父慈母,自己家裡,倒是反過來了。好在幾個孩子的是非觀念是很足的,除了與獨孤鰲那些孩子經常打架,其他的,倒也沒什麼。
而且,孩子很聰明,見了人,沒人不誇讚,規矩,懂事,至於調皮,那是歸爲靈性,男孩子嘛,不調皮點,那怎麼成,這是天性!
“可是父親,我們的課業早就完成了啊,要不,您檢查一下?若是您滿意了,就讓我們出去吧,今天是阿姐回來的日子,可不能讓獨孤鰲那混蛋...”
支支吾吾幾下,沒說出來,劉旭忍不住莞爾,放下了手裡的書冊,擡頭看了看日頭,看時辰,確實是快到了,不過,小武需要先去皇宮,畢竟,她的身份,是真臘國的使臣。
“你阿姐還需要你們幾個保護?她現在,可是身騎白馬的女將軍,武藝比你們還好,真臘國的女王,可是封了你阿姐爲鎮國公主的。”
幾個小傢伙不說話了,這沒辦法,自己阿姐從小就是孩子王,獨孤鰲在劉以陌面前,那根本不算事。這次獨孤鰲之所以要當先前去見劉以陌,就是爲了把以前的氣給爭回來,不然,劉以陌得是他頭上一輩子的陰影。
劉旭瞄了幾眼廚房裡忙活的幾個婦人,然後對着自己兒子招了招手,幾個小子眼睛一亮就知道有戲,父親每次這樣的時候,自己三兄弟都能“得救”。
“你們幾個小子的心情,爲父是很理解的,但是畢竟你們昨天闖了禍,還差點把畫舫給燒了,你們今天要出去啊,咱們得約法三章,此次出去,不可武鬥,只能智取,男子漢大丈夫,總是衝動的耍拳頭,那也不是個本事不是?”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然後點頭。
劉正是大哥,帶頭寫了保證,然後劉庸和劉凡也在上面“畫了押”,劉旭瞄了幾眼,還是比較滿意的。
“別急,這兵未動,計先行,你們說說,這計從何來啊?”
劉庸和劉凡再次看向自己大哥,沒辦法,劉正算是學問最好的,有一個公主的母親,還有長孫幫着管教,他學習的時間,是家裡最長的,課業也是最繁重的,劉庸和劉凡,就比較放鬆了,劉旭會由着他們的興趣來,比如劉庸喜歡經商,而劉凡,則是比較喜歡搗鼓稀奇古怪的東西,經常向李泰那裡跑,聽說最近在研究橡膠這東西。
“父親,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獨孤鰲此人,除了一股蠻勁之外,還喜歡以陰柔手段克敵,各種詭計。但是,所謂邪不勝正,他喜歡玩陰的,咱們就正大光明,以正制邪,我先去皇宮見皇祖母,領了懿旨,然後直奔鴻臚寺,小庸和小凡,則是先去守着,如今的鴻臚寺卿,那是王玄策王大哥,他必然要向着咱們的,只要全程不讓獨孤鰲這傢伙接近阿姐,他能如何?”
劉旭呵呵直笑,點頭。
“那從碼頭到皇宮這段距離呢?要知道,如今水師裡面,可是有他獨孤家的勢力的。”
劉正擺手。
“父親放心,孩兒都瞭解了,他們獨孤家那點水師裡面的勢力,哪裡夠用,父親您雖然不做水師統領了,但是劉仁軌劉大哥,那可是水師裡面的副統領,小庸和小凡,就直接過去,咱們再去禮部尚書李道宗李爺爺哪裡求一道手令,保證獨孤鰲連禮部裡面都參合不進去,這樣一來,就萬無一失了。”
劉旭忍不住莞爾,幾個小傢伙喲,算了算了,就由着他們去折騰吧,反正比自己好,擺了擺手,幾個小傢伙就歡呼一聲直接開跑,長樂正好從廚房裡面走出來,黑着個臉,幾個小傢伙瞬間熄火,劉旭無奈,起了身。
“夫人,你今日可真是好看,爲夫決定,定要好好責罵一下高陽,她哪隻眼睛瞄見你臉上有黑眼圈了?簡直是放肆,得好好去訓斥一番!”
手還在後面扇着,幾個小傢伙低着頭往後撤退,過了月亮門,就呼啦一下的走了,長樂氣得胸脯直起伏,嗔怪得瞪了劉旭一眼,唉聲嘆氣。
“高陽說的是事實,這眼下的眼袋啊,是黑了不少,如今是年老色衰,哪裡比得上某些人,千嬌百媚,就算身在萬里開外,夫君還天天記掛,就是裝瘋賣傻,口裡都呢喃着,唉,以後啊,妾身是隻能數着豆子過活咯。”
這話說得虧心的,不就是寫了幾封書信,唸叨了幾句劉以陌嘛,怎麼就牽扯到那麼遠了。還數豆子呢,黎環如今抱孩子都要“請示”你這個大婦,威嚴足足的,怎麼就成了怨婦了,這就是純屬看見黎環生了個好看的女兒自己心癢癢。
“你就是一個不怕死的,不知道是誰見黎環生完孩子,嚇得臉色慘白,直呼打死都不生第二個了,還魔怔似的懷疑自己當時是怎麼將正兒給生出來的。”
黎環生劉心怡的時候,受盡了苦頭,嬰兒足足八斤重,這在女兒家身上,可是不常見的,黎環那麼好的底子,都差點沒緩過來。
長樂聽劉旭這樣說,臉蛋就紅了,和了面的手,也不怕白麪粉粘到自己夫君身上,偎依上來,嘖嘖,那個嬌羞的模樣喲,劉旭差點沒將她就地正法了。
“行了,晚上折騰不死你。”
夫妻間的葷話總是讓人心裡舒坦的,搶了長樂手裡的擀麪杖,在雲嫣她們幾個偷笑的目光下,將人都趕了出去,一個廚房,三個人還整得亂七八糟的,餃子是用來吃的,又不是你的藝術品,還捏出一朵蓮花來,指望着你們幾個,老爺我得餓死了。
“不許動我的,這是晚上給以陌吃的。”
長樂昂首挺胸的站着,她現在又要發揮自己的大婦光芒了,要給小武看看,自己不會虧待劉以陌。
劉旭無奈,女人家的心思啊,有時候你勸是勸不了的,也沒法子勸,以前好好的,現在嘛,明顯是分成兩派了,以長樂爲首的中原派,小武一個人,只能是南海派,劉旭很想問她們一句怎麼沒有蛋黃派。
想到蛋黃派,劉旭又忍不住了,好久沒動手,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出來。自己去嘀咕着尋找東西,長樂就笑嘻嘻的與幾人偷跑了,小武回來了,她們需要商量一下。自己幾人算起來都是家庭主婦,只有小武這人是國師,而且,真臘的實際掌權者,也是劉家最大的底牌。自己幾人可不能落了下風,需要好好商議一下,如何應對強勢的小武。
“當時還在家裡的時候,這妮子就仗着夫君的寵愛,無法無天的,嫣姐姐你是最熟悉的了,你說說,若是小武回來了,咱們該拿什麼態度來對待?要知道,咱們雖然算是佳麗,但是小武可是真正的傾國傾城,這丫頭誘惑起人來,能將夫君都吸乾了。”
長樂說得很是大膽,她是真想再要一個,長孫也勸了她好多次了,女人哪裡能只生一個就不生了的,以爲是皇宮裡不得寵的妃子啊?瞧瞧外面的,那些婦人,哪一家不是三四個的生的,可不能讓人家說閒話。
“噗嗤,長樂啊,夫君可是答應了你今晚去你那兒,你已經贏了小武一局了。至於其他的,還能怎麼着啊,難道冷臉面對不成?這樣可不成,夫君得真生氣的。就算要吵,也得揹着夫君,他是最不喜這些,小武到底是府里長大的,她也知道輕重,要我說啊,咱們還是別想那些了,要知道,那丫頭可是靠心思當上國師的,玩手段,咱們幾個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別到時候,咱們自己被那丫頭給收拾了。”
長樂其實沒有壞心眼,雲嫣自然是知道這個的,她只是怕外人說閒話,如今的朝堂,許敬宗越發的猖狂,若是小武當慣了大人物,與她這公主爭鋒相對,那時候,長安可就熱鬧了。
她是大婦,她必須得爲劉家的聲譽考慮,若是後院不寧,那肯定是她這個大婦的責任,以前劉家小妾地位太高這事情,都被人上書彈劾過的,她可不願意再鬧出什麼幺蛾子,讓有些混蛋抓了自己夫君的把柄。
“雲嫣姐姐說得對,小武是聰明人,她自然知道該如何做,就算她不願意,她也得來姐姐你這裡問安。這是規矩,到時候,您再說句好話,讓她不必如此,她自然會領了姐姐您的情。”
劉家是沒有問安一說的,但是別人家裡有,整個大唐絕大多數人家都是這樣,小武離家這麼久,她回來,自然不能依靠劉家的規矩。要不然,那就是她不懂事。或者,她想要“奪取”劉家大婦的地位。
長樂思慮了許久,又再次詢問,見兩人都點頭,然後將目光看向黎環,那妮子就傻笑着點頭,她是沒什麼主見的。
“話是如此,可是我害怕啊,說實話,夫君在咱們大唐,呆得心裡窩得慌,他若是隻有小武一個,他早就出去了,哪裡需要如此受罪?咱們理虧啊。有時候,我都在想,就讓夫君去了真臘算了,大不了,讓小武做這個大婦,只要夫君開開心心的,就成了啊。”
幾人都沉默了,她們看得出來,劉旭從高句麗回來的時候,那是真的幾乎“瘋了”,自己幾人當時沒有絲毫的辦法,那時候,她們非常想念小武,因爲這個大膽的丫頭,總能想出法子來。可是現在,她們又害怕看見小武,害怕興師問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