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院子裡沒有可以利用的東西, 危機時刻,趙希孟半空中大吼一聲,“北斗心經!”
四個字一出口, 果然綿密的掌風有了一瞬間的停頓。只一瞬間, 那一瞬間, 趙希孟手裡的劍脫手而出, 扎向蒲雲舟的心口。
劍脫手, 卻有兩股劍風,蒲雲舟衣袖一捲,長劍改道而行, 劍柄下,卻還有一支滿是缺口的匕首。
再要回手去卷已經來不及, 蒲雲舟就着捲住的長劍, 借力一帶, 劍柄下沉,剛好將匕首斜磕了開去。
蒲雲舟將捲住的長劍反握在手, 劍尖指着趙希孟,“北斗心經?誰告訴你的?趙行雲?”
趙希孟反而不說話了,笑嘻嘻的看着蒲雲舟,四肢大張的仰躺在地上,一副賴皮相。
蒲雲舟也無所謂的聳聳肩, 看着像一個老賴皮, “又不是什麼秘密, 知不知道也無所謂。”
語畢, 他便將劍尖遞了上去, 趙希孟的無賴笑卻突然變了味道,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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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希孟單手握劍, 一劍劈下,劍未折斷,卻也斬不開厚重的鐵鎖。他正手足無措間,餘光卻看見就在鐵門旁邊的牆角,不顯眼也不扎眼的擱着一把鑰匙。不多不少,只一把。
帶着兩分希望三分疑慮五分困惑,趙希孟將鑰匙拾起來,插進鎖孔裡……大小剛剛好。趙希孟深吸口氣,不敢太過用力,嘗試着轉了一下,鐵鎖竟然真的應聲而動,開了……
他迫不及待的踹開門衝了進去,發現一處屋角的地上,躺着的正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鐵門上有動靜的時候蒲小晚就已經從昏迷中醒來了,可是動靜了好一陣兒,門纔打開。她半不情願的撐開眼睛,卻看見門口站着的人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不是義父,也不像是羅剎渡的其他人,可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來人只一晃就朝她奔了來,湊得近了,再加上已經開始發白的天色,讓她模糊着看到了對方猙獰的面目,當真嚇到一瞬,還以爲是真正的羅剎。
待到那人湊得很近了,蒲小晚終於看清了,來人面目並不猙獰,猙獰的只是糊住了他大半張面孔,半乾涸的血跡。
不只臉上是血,頭上也是血,細看的話,臉上的血是從頭上的傷口流下來的。不只頭上有血,從左肩往下,大半個衣服,也已經被鮮血浸上。
他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從來都是兩袖清風故作瀟灑的,像這麼狼狽的樣子,蒲小晚還是第一次見。
蒲小晚盯着趙希孟的左肩,很難得的先開口,“你怎麼找來的?”
思過房雖然沒有可以隱蔽,因爲羅剎渡本來就是一個夠隱蔽的地方了,但仍然地處偏僻,一時半會兒,真的不好找。
趙希孟咧着嘴,頂着猙獰的血跡自以爲英俊的笑一下,“我們每次都能碰巧遇上,是不是很有緣呢。”
雖然趙希孟經常說這種不鹹不淡的玩笑話,但蒲小晚卻是第一次不自禁的笑了笑,“羅剎渡你也敢來?不怕死?”
趙希孟似是這時纔想到,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不對啊,我初始就說了要和你同來羅剎渡,你沒反對。”說罷他轉過身,費力的用沒受傷的手把蒲小晚往自己背上拉,“還能爬上來麼?”
蒲小晚配合的拖了腿,翻上趙希孟的後背,小心的避過他肩上的傷口,趴在他背上。
等她趴穩了,趙希孟這才站起來,單手拖住她,足下不停,往東邊飛奔而去。
一路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碰到,蒲小晚正覺得不可思議,趙希孟卻回頭對她笑一笑,“你很沉嘛。”
蒲小晚正奇怪他爲何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不着邊際的話,卻聽見他又接着說,“累得我心直跳。”
他話出口,蒲小晚纔去用心靜聽,當真是又快又響。習武之人,即使揹着重物長途奔襲也不至如此。
蒲小晚心中疑惑,卻見趙希孟轉回頭認路,足下不停,口中繼續說道,“其實是嚇跳的,我很怕死,真的。”說這話的時候,他又回過頭,認認真真的重複一遍,“真的很怕死。”
怕死還上羅剎渡,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羅剎渡上,有比他自己的生命還在意的東西……蒲小晚的耳根有些發燙,不知何時起,她突然覺得胸前和他後背相觸的地方有些彆扭,想要撐遠開來,又使不上力氣,只得隨了它,一路上漲紅了耳朵也憋着不開口。
羅剎渡的東面是懸崖,四周都是懸崖。快到東面時,趙希孟果然看見懸崖上有一處亭子樣的所在,亭子裡,還有三個守衛守在那裡。東面懸崖上,就只有這一處醒目的地方,顯然亭子裡守衛守着的,就是下山的“路”了。
趙希孟一絲猶豫也沒有,揹着蒲小晚衝了過去。四周沒有太明顯的遮蔽物,遠遠的,那三個守衛就看見了他們。
守衛中的一人吹響了自己的哨子,哨聲嘹亮而尖銳,穿過了整個羅剎渡。
另外兩人已經提刀攻了上來。趙希孟揹着蒲小晚,單手託着,另一隻手受傷了使不上力氣,而長劍和匕首都已經丟了,見那兩人攻來,卻不慌不忙的低頭,閃出蒲小晚的腦袋。
趙希孟的頭剛剛低下,兩枚鋼針便擦過他的髮絲飛過,同時扎向剛奔到他眼前的守衛。兩名守衛同時應聲而倒,連喊叫都還沒有出口。
餘下的守衛見勢不妙,卻不先攻向他們二人,反而抽刀斬向亭內一個木架。木架上原本架着木軸,繞着一圈圈粗繩。他這一刀下去,砍中最外面的繩頭,繩頭立刻斷了大半,又補一刀,繩子便利索的斷成了兩半。繩子一斷,守衛便拉着連着繩子另一頭的藤籃,推向崖下。
籃子剛拋下懸崖,守衛便一聲慘叫,跟着籃子一起下去了。
趙希孟受傷的手及時抓住了跟着籃子迅速滑落下懸崖的繩子,另一隻手開始將繩子慢慢往上拉。
蒲小晚側靠在亭子裡,大口大口喘着氣,調整着自己的內息。方纔殺最後一個守衛時不得已出掌,原本就不穩的內傷因此受了牽動,一時有些氣血翻涌。
趙希孟取下繩子一端的藤籃,打了死結,繫牢在木架上,另一端拋到崖下,回頭看着蒲小晚,“撐得住麼?”
蒲小晚平靜了神色,默默點頭。
趙希孟神色複雜的看一眼她,卻終究沒有多說什麼,重又背起她,拿木軸上的斷繩將自己和蒲小晚牢牢綁在一起,單手握緊垂下懸崖的繩子,雙腳蹬上陡峭的崖壁,一點一點向下滑。
掛藤籃的繩子不算粗,但卻夠堅韌,掛着兩個人也綽綽有餘。
懸崖很高,趙希孟滑下一多半的時候,陽光已經蓋到了他背上,天全亮了。
背上的人不知何時沉沉睡了過去。趙希孟滿足的笑笑,保持着較小的動作,卻加快了滑行的速度。守衛的哨子吹響了好一會兒了,羅剎渡的其他人,應該就快趕到這裡來了。
果然,還沒等他們滑到懸崖底,趙希孟一直最承受重量的右手突然失了力道,握着的繩子發軟,斷了,系在懸崖頂上的那頭被斬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