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希洵很興奮, 大哥出門從來都不願意帶上自己的。
去神捕門那次不算。去神捕門那次,他不過是想讓小晚一起去,才勉強帶上自己的, 她心裡清楚的很。
這一次他竟然主動帶上自己, 她真的, 覺得很不尋常。不過不管怎樣, 她總算可以跟着大哥一起闖蕩江湖, 行俠仗義了。一想到此,她就開心的不去計較大哥帶她出門的真正原因了。
只是這開心卻沒能持續多久。闖蕩江湖,什麼叫闖蕩江湖?她自小就愛拿這個問題去煩父親和大哥, 只是他們都只是笑一笑,寵溺的摸摸她的小腦袋, 卻沒有一個人告訴她。以至於她對那個神秘又遙遠的江湖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幻想和憧憬, 總夢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在江湖上叱吒風雲, 做一個瀟灑不羈的女俠。
只是……江湖到底在哪裡?
離家已經半月有餘了,趙希洵無聊得想要回家了。這大半個月以來, 他們日日都在行路,卻,日日都在遊手好閒。每到一處,便尋到當地最有名望的大俠府上去,叨擾幾天, 在這幾天裡再把當地出名的酒樓飯莊統統走上一遍, 吃喝玩樂之餘再尋個空閒和做東的主人過上幾招切磋一下, 便算是大功告成, 可以尋下一個吃喝玩樂的地兒去了。
“大哥, 你……不是要帶我闖蕩江湖的麼?”又一次的酒足飯飽後,趙希洵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我們正在闖蕩江湖啊。”趙希孟滿意的回味着這家酒樓的招牌菜醬香豬肘的味道, 思索着要不要另帶一份回家做宵夜。
“可是,可是這半個月來我們除了到處騙吃騙喝之外,什麼都沒幹啊。”
趙希孟急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壓低了嗓子,看了看四下,沒有發現其他江湖人士,纔開口說,“這怎麼能算是騙吃騙喝呢?在江湖上走動,交情也是很重要的,不四處走動走動,哪裡會有人脈和交情。”
這麼說也對,可是,“那我們何時開始行俠仗義?”
“這個嘛……”趙希孟舉筷,繼續戳那根已經沒有什麼肉剩下的豬肘,“如今太平盛世,哪裡有那麼多行俠仗義的事可做啊。若是偶然遇上了,我們自該盡心盡力,可若遇不上……三妹,還是四處活絡交情更重要啊。”
“太平盛世?哪裡太平了?”趙希洵話剛出口,就看見大哥接連示意自己噤聲,纔想起這樣的話要提放隔牆有耳,忙也壓低了聲音,悄聲說,“我們這大半個月來經過的地方附近,有二十五六處山賊的窄子,這裡再向東行不到三日,京杭大運河上的水匪多如牛毛。”她本還想說最近□□的刺客橫行,竟然連神捕門的慕容先生都敢殺,卻又想到慕容先生正是被小晚殺了的,而自己和大哥剛好還做了幫兇,便住了口,只是認真的以詢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大哥,彷彿在問,“爲什麼不去行俠仗義。”
趙希孟嘆口氣,扔了筷子,“山賊水匪也不過是項營生,有不少都是被逼無奈纔不得不做了這行的。除非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惡匪,否則一般黑白兩道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眼見得趙希洵明顯有些失望的低頭,趙希孟又道,“你想要行俠仗義本是好事。這樣吧,等我們到下一處落腳處的時候,四下打探一下,看看哪一處的山賊無惡不作最是可惡,我們便去替天行道一回。”他話音未落,趙希洵已經眼神明亮的擡頭,似乎甚爲期待。
趙希孟看在眼裡,臉上掛着欣慰的微笑,內心卻竊笑不已。三妹從小就對江湖之事特別有興趣,比起自己,似乎三妹更適合繼承老爹的衣鉢。等到成功把她拐進江湖,讓她自己可以摸爬滾打的時候,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的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了。把三妹騙進江湖來,是第一步。
一入江湖深似海啊,三妹,保重了。
趙希洵滿心期待着幾日後就正式開始的自己的江湖之旅。上一次自己經驗不足,竟然差點遭了那夥山賊的暗算,這一次,她一定要從這夥山賊身上,加倍討回來!
可惜,趙希洵正式的江湖之旅確實開始於幾日之後,卻彷彿命運弄人,完全與山賊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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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進甄府開始,就有一雙眼睛盯着趙希孟上下打量,一直不曾離開。趙希孟倒是不當一回事,趙希洵先有些沉不住氣了,於是悄悄的碰了碰自己的大哥,以指爲筆,在茶桌上寫道,“那個女子爲何一直看你?”
趙希孟悠閒的在茶桌上慢慢劃,“大概是因爲我太英俊瀟灑。”
趙希洵看着自己大哥無比自信的這樣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差點就當衆嗤笑出來,忍了忍,喝了口茶,才把這笑聲吞了回去。剛放下茶盅,卻聽見那個一直打量着自己大哥的女子不鹹不淡的開口了,“趙公子,拙州一別,許久不見啊。”
趙希孟假裝愣一愣,故作困惑狀,“你是……”
“我和師兄在拙州追捕一個擅於用箭的刺客時,曾和趙公子有過一面之緣。想來當時天色太暗,趙公子急着趕路,沒看清小女子,也沒看到刺客。”
“啊,原來你就是林響林大俠的師妹,甄瑤甄女俠。早聽說甄姑娘乃是慕容先生最得意的關門弟子,那日急着趕路,竟不知甄姑娘也在場,失禮失禮。”趙希孟的臉上現在明明白白寫着四個字——“相見恨晚”。
寒暄過後,甄家的下人便領了趙氏兄妹去他們暫住的廂房。甄瑤一路盯着趙希孟的身影遠去,蹙着眉,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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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遣個下人過來知會一聲便可,甄姑娘又何須親自過來呢。”趙希孟嘴上客氣着,心裡卻已經提起了十二分的提防。她絕不會只是過來親自來請自己去用晚膳這麼簡單。
果然,沒行出幾步,甄瑤便狀似漫不經心的回頭,“啊,趙公子,後來那晚你有沒有遇到我們尋找的那個刺客啊?”
“啊,那晚?你是說在拙州那次?沒有啊。”趙希孟神態自若,完全不心虛,“甄姑娘你們後來可找到了?”
“我們也沒有。”甄瑤轉身繼續帶路,“只是……”
“只是”二字之後,趙希孟卻故意不接話,不過即使他不接,甄瑤還是照樣會說出來,“只是我們回去的時候,卻發現了一羣山賊的屍體。”甄瑤突然又毫無預警的轉身,不過卻沒能嚇到趙希孟,“就在遇到趙大俠你不遠的地方,大部分都是一箭穿喉而死的。”
“原來那刺客藏得這麼近啊!”趙希孟“恍然大悟”,“可惜竟讓他逃走了。”
他說話的時候,注意到甄瑤一直在認真仔細的觀察自己,似乎希望從中能找到什麼破綻。
可惜這次觀察似乎還是沒什麼結果,但甄瑤顯然沒有打算就此放棄,仍是用不信任的眼神掃了趙希孟兩眼,才轉身行路。
這次仍然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前方不遠處一陣兵器打鬥的聲音,只是傳出聲音的地方並不是甄家的練武場。甄瑤腳下變快,長劍出鞘,倒拖着,往傳出聲音的地方奔了過去。
趙希孟正在思考還要過多久再過去湊熱鬧,卻聽見一聲女子的痛哼聲,似是受了什麼傷。
不好,洵兒。趙希孟運氣輕功幾個騰躍,搶在甄瑤前面闖進了出事的房間,果然看見自己的妹妹捂着左肩,退在一處牆角。而房裡還有兩人,正纏鬥在一起,一個黑衣蒙面,另一個,正是甄瑤的父親甄開廣。
那黑衣蒙面人的身形和招式,都讓趙希孟心頭一震。是她?
他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的甄瑤已經衝上前去,提劍入陣,助自己的父親一臂之力。局勢突然一變,以一敵二,黑衣人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