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炎跪在地上,打出最後一張牌,“父皇,兒臣愧對父皇教誨,昏聵無能,居於太子之位,內心時常難安,懇請父皇允許兒臣請辭,兒臣無心大昭的萬里江山,只願做一名尋常人家的兒子,每日侍奉父皇,就心滿意足了。”
以退爲進,皇帝一定卸掉戒心,開口挽留。
皇帝眼裡的戒備幾乎散盡,只是神情仍有些疑慮,“炎兒,你真這樣想?”
“父皇,兒臣日夜不安,恐辜負父皇所託,還請父皇以大昭爲重,二弟和三弟都是人中龍鳳,才智卓絕,兒臣身爲大哥,自愧不如,大昭交予他們之手,一定能國富昌盛,令四海臣服。”
到此,皇帝眼裡的戒備終於散盡,他走下金鑾殿,伸手扶起龍炎,“炎兒不要說這種負氣話,你母后臨終前,朕答應過她,只要你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朕絕不能廢太子,以免國本動搖,百姓不安。”
危機解除,龍炎心中暗喜,眼中含淚,真誠萬分的道,“父皇——”
他神情真摯深重,語氣真誠感懷,感染了皇帝,皇帝眼眶微紅,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好一會才緩緩放開,“炎兒,你跟朕說說,龍袍和玉璽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和慕瑾之的夫人有關?此事一定與慕瑾之脫不了干係!”
說到最後一句,皇帝精明冷厲的眸中殺機浮現,龍炎心裡一咯噔,忙道,“兒臣不知此事是否與慕瑾之有關,總覺得此事來得蹊蹺,父皇想想,兒臣若存心造反,爲何把龍袍和玉璽藏於臥房中,被人一搜就搜到了,兒臣再無能,也不至於愚昧至此,再者,兒臣手中無兵權,怎麼造反?此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兒臣!父皇英明,一定不會被奸人矇蔽。”
“那個許桑棠是怎麼回事?龍袍和玉璽是不是她經的手?”
皇帝死死盯着龍炎,眼裡閃動着幽冷的光芒,事實如何,他不在意,只要龍炎說是,就達到了他的目的,那他便有藉口,直接處死慕瑾之,且可以名正言順的對許桑棠用刑,逼問慕府財產的下落,一個柔弱女子,怎麼可能熬得住刑部的刑具?
夜長夢多,多留慕瑾之一天,他便心下難安。
龍炎如何不知皇帝的心思,當得知許桑棠從開始就騙他時,他很想殺了她解恨,可當皇帝想對她動手時,他又猶豫了。
“炎兒——”
皇帝不滿的聲音,喚回了龍炎飄遠的神智,他一怔,隨即‘撲通’一聲跪地,“父皇恕罪,兒臣有罪,求父皇責罰!”
“炎兒何罪之有?”
皇帝的語氣開始不耐煩,龍炎不敢擡頭,愧疚道,“父皇,兒臣,兒臣色慾薰心,之前有人密報父皇,說兒臣強搶民女,確有其事!”
皇帝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灰,指着龍炎大怒道,“混賬!你到底做了什麼?”
“兒臣知錯,兒臣一時鬼迷心竅,對慕瑾之的夫人起了不良企圖,便派人將她搶來東宮,想對她用強,父皇恕罪,兒臣什麼都沒做,陸指揮使和李公公就帶人來了,父皇聖明,兒臣真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你!你!你!”
皇帝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他原想要自己這個兒子,指證慕瑾之指使妻子陷害當朝太子,沒想到他千辛萬苦培養的兒子,竟然真的做出這種丟臉的事!
“求父皇饒恕,兒臣再也不敢了,父皇,父皇——”
龍炎膝行至皇帝身邊,抱住皇帝的大腿,哭求道,皇帝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瞪着他,“那許桑棠,姿色普通,性情又厲害,你想要女人,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爲什麼偏要做這種事?”
“父皇,兒臣不想的,兒臣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想嚐嚐慕瑾之的妻子的味道,父皇恕罪,兒臣真的沒有別的想法,只是聽說那慕瑾之身上有隱疾,不能人道,他那妻子還是清白之身,兒臣實在厭惡慕瑾之對朝政指手畫腳,便想着搶在他之前,破了他妻子的身……”
龍炎哭訴道,滿臉的忐忑不安,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一副害怕惶恐的模樣。
誰知皇帝聽了,竟面露得意,親手扶起龍炎,“炎兒身爲大昭的儲君,區區一個犯人的妻子,有什麼不能要的?只是,炎兒做事欠缺周全,竟被人抓住把柄,此事御史肯定會參上一本,不過,炎兒別怕,朕自有法子對付那些酸腐御史。”
龍炎心中暗喜,臉上不動聲色的謝過皇帝,依舊是一副事後愧悔萬分的模樣。
只要擡出慕瑾之,父皇便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龍炎暗道這步棋又走對了,慕氏富可敵國,加上近年來國庫空虛,父皇三番兩次明示暗示慕瑾之出資充盈國庫,慕瑾之只當耳旁風,且之前西南地龍翻身,慕瑾之出了五百萬兩賑災,卻藉此得到了江南漕運。
本來江南漕運派系之間你爭我奪,一直是塊難啃的骨頭,父皇本意是把這塊硬骨頭丟給慕瑾之,讓他知難而退,誰知慕瑾之只用了短短半個月,就擺平了各個水陸幫派,將江南河道打通得四通八達,銀兩如流水般進入慕瑾之的腰包。
此事,一直令父皇耿耿於懷,總想找機會爲難他,可惜慕瑾之狡詐如狐狸,油滑如泥鰍,警醒如夜鷹,父皇一直找不到機會,更是如鯁在喉,寢食難安,因此,他之前連環計陷害慕瑾之,父皇明知其中有詐,仍趁勢將慕瑾之打入大牢,可惜,這麼多天了,父皇的人仍找不到慕府財富的藏匿之處,否則,父皇早暗中除掉慕瑾之了。
而他也藉着父皇對慕瑾之的恨,爲許桑棠開脫,這幾年,父皇耽於酒色,人也昏庸了不少,若非如此,龍炎真不敢確定自己能否招架得住。
只是,他不是恨極了許桑棠嗎?爲何到了關鍵時刻,又忍不住幫她撇清關係?
“只是往後,炎兒做事要多加考慮。”
“兒臣知道了,多謝父皇教誨。”
皇帝遲疑一會,道,“那女子……”
龍炎一見皇帝眼裡充滿***的光,就知道他想問什麼,臉上做出後悔莫及的神情,道,“那女子甚是剛烈,寧死不從,兒臣一時生氣,就,就對她用強,差點掐死了她,若不是陸指揮使和李公公及時到來,恐怕兒臣手上已多了一條人命。”
“那你到底有沒有將她……”
“幸好陸指揮使和李公公及時趕到,兒臣才未鑄成大錯,她仍是完璧之身,只需兒臣派人安撫幾句,一定能封住她的嘴,不讓她胡言亂語。”
皇帝一聽龍炎什麼也沒幹成,臉上頓時有些失望,似乎察覺自己的失態,很快便斂去失望,換上素日的高高在上的表情。
父子兩又說了幾句,皇帝記掛着後宮的美人,和煉丹房裡的丹藥,剛想讓龍炎退下,便聽到門外傳來李福全的聲音。
“史閣老,劉太傅,鄧左相,求見皇上。”
皇帝的眼睛不由自主眯了眯,透出一道冷森威嚴的寒光,“宣!”
很快,老態龍鍾的史閣老,老邁蹣跚的劉太傅,和精瘦儒雅的鄧左相輪流走進金鑾殿,齊刷刷跪在階前,高聲道,“臣等參見皇上,太子殿下。”
三人一出現,龍炎便猜到了他們的來意,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心下亦感到奇怪,史閣老一向效忠於他,劉太傅是太子太傅,這兩人連夜入宮爲他求情情有可原,可左相……
“三位愛卿,平身。”
皇帝坐在龍椅上紋絲不動,只略一擡手,三位朝中一品大員連忙起身,“夤夜入宮,三位愛卿有何要事?”
三人面面相覷,看着站在一邊,完好無缺但臉色略有些陰鬱的龍炎,只道來得及時,皇帝還沒處置太子,三人同時鬆了口氣,史閣老向前一步,搖搖晃晃跪下,便要開口,龍炎一見,連忙朝他使眼色,史閣老老眼昏花,根本看不清楚,還以爲太子殿下境況堪憂,忙道,“皇上,太子殿下一向溫文爾雅,忠孝仁義,絕不可能私造龍袍和玉璽,更不可能有謀反之心,求皇上明察!”
“求皇上明察!”
劉太傅和左相同時跪下,高聲道。
話一出口,龍炎便知不妙,身爲帝王,最忌朝中拉幫結派,三位朝中舉足輕重的大臣,同時爲他求情,肯定引起皇帝猜忌。
果然,皇帝之前已經緩和的臉色再次沉了下去,居高臨下的掃了龍炎一眼,龍炎連忙跪下,想要表示衷心。
與此同時,左相突然搶在他前面開口,“皇上,太子殿下忠孝悌義,深得民心,皇上若貿然處置太子殿下,一定會惹起民怨沸騰,人心不安,請皇上三思。”
帝王最忌諱有人比他更得民心,威脅到他的威望,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也不行,左相的話不像在爲龍炎求情,倒像是故意挑起皇帝猜忌。
龍炎深深的望了左相一眼,難道他也是慕瑾之的人?
左相低着頭,畢恭畢敬的樣子,皇帝果然臉色大變,看向龍炎的目光少了溫情,多了猜忌和森寒。
“父皇——”
龍炎暗道不好,慌忙要跪下申辯,皇帝手一擡,攔下他開口,眼中閃過一絲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