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騰衝苦笑了一下,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這幫年輕人也許並不喜歡他,畢竟自己之前差點要了他們的命,但他們卻擔得上磊落二字,不願意自己死在那幫宵小的手中。
他們和之前的六門中人不同,六門之中,你爭我奪由來已久,爲了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多如過江之鯽,就像赫連飛魚,什麼江湖道義,不過是虛僞面具,但這幫年輕人,卻是真講究!
有所不爲,有所必爲!他們活的是真性情,這正是他們與衆不同的地方,也是他們所信奉的道!
這一想明白了,當下衝衆人一抱拳,苦笑道:“騰衝一輩子沒受過人恩惠,但這份人情,騰衝擔了,不過你們可沒時間等着我恢復再殺我了,你們的人,現在只怕已經忙不過來了。”
隨即將自己剛纔所看到的一切說了出來,包括妙娘子的死,以及自己一度差點聽信了赫連飛魚的話。
妖刀騰衝這邊一說完,楊子就是一愣,雖然他早就猜到了面具男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父親,但現在終於得到了證實,還是忍不住有點發懵,那個曾在自己眼中一無是處,只懂得吃喝混日子的父親,竟然纔是隱藏至深的人物,讓他有點難以接受,也有點興奮。
但父親和海龍女的關係,卻讓他有點尷尬。
妖刀騰衝說完,就站直了腰桿,將雙刀緩緩插在了後背之上,對金玉龍一笑道:“兄弟,你現在不殺我,可能就沒機會了,因爲我倦了,這個你爭我斗的江湖,忽然之間就對我失去了吸引力,也許,咱們就再也不會見面了。”
金玉龍一愣,脫口而出道:“是因爲妙娘子嗎?”
妖刀騰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是也不是,妙娘子不在了,我的世界確實丟失了許多顏色,但主要的原因,還是這幾天的遭遇,讓我忽然明白了許多之前不明白的事情。”
“我的前半生,也許活錯了,爭強鬥狠曾是我的全部,但我現在忽然覺得自己好蠢,就算我鬥贏了一個,還有一個,永遠鬥不完的,既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我又何必一直走下去。”
“從現在起,妖刀騰衝永遠不會出現了,這兩把刀,我會找個好地方埋葬,然後我想到處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尋找一個我繼續存在的理由!”
一句話說完,妖刀騰衝擡頭看天,陽光灑在他那張支離破碎的臉上,看上去竟然沒有一絲戾氣,也許他心中的黑暗,已經隨着陽光的照射,而盡數驅散。
金玉龍一聽,臉上閃現出一絲開心的笑容,當下一挑大拇指道:“好樣的,我就說你是條漢子,你去吧!以後的六門有我。”
妖刀騰衝點了點頭,又轉頭對楊子和蕭冷秋等人分別笑着點頭,隨即轉身走下臨海斷崖,到了那片小樹林之前,忽然擡起手來,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似乎在與之前的自己告別。
隨即身形沒入樹林之中,再不復見,就如他當初忽然從六門之中冒出來一樣,如今的離去,也一樣的瀟灑。
看着妖刀騰衝消失的方向,蕭冷秋的眼神之中卻多了一絲擔憂,轉頭看了楊子一眼道:“我們會不會是養虎爲患?”
楊子笑着搖了搖頭,金玉龍卻斬釘截鐵的說道:“不會!一個人再怎麼僞裝,眼睛都無法隱藏內心的真實,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倦了。”
楊子笑道:“老蕭,你這多疑的性格,還是要改改,放都放了,擔憂無用,還不如面向陽光,隨遇而安吧!”
蕭冷秋也苦笑了一下道:“習慣了,一時半會還真改不掉,以後我儘量試試吧!不說他了,咱們還是商量一下,現在該怎麼辦?”
楊子轉過頭去,面向陽光,陽光灑在他的臉龐,下巴上冒出的鬍渣子,使他看起來比之前成熟了許多,那個懵懂的少年,已經一去不復返,無數次的兇險磨礪,已經讓他成長爲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海風吹拂着他的許久未剪的頭髮,輕微的晃動着,眼神中的光芒逐漸剛毅,淡淡的笑道:“還能怎麼辦?六門積塵已久,多少人從一出生,就被烙上無法改變的宿命,我們既然已經卷了進來,那就一次打掃個乾淨,將這明爭暗鬥的惡習,結束在我們的手裡!”
說到這裡,猛的一回頭,目光看向段天怒道:“二叔,三方聯盟遭此重創,一時半會不會再有大動作,而馬爺、烏爺和戚爺僥倖脫身,應該會轉回有爲樓去了,你和劉爺也回去有爲樓,安頓好青姨的屍身之後,暫時按兵不動,讓大家得到一個修生養息的時間。”
蕭冷秋暗暗點頭,現在劉俊臣因爲葉小青的死,心若死灰,最好的辦法就是送回有爲樓,讓時間慢慢撫平他心上的傷痕,讓段天怒一路護送,增加了安全係數,確實是最合適的。
楊子一句話說完,又轉頭看向東邊剛升起的一輪紅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赫連飛魚所說的東西,既然父親那麼大費周章,想來一定非常重要,既然東西還在天津衛,咱們就走一趟。”
“但不能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去,馬三眼正好我也認識,咱們之間,還有一個玉盒子的帳沒結清,我帶着龍、玉珠在明,直接去找馬三眼,把新帳老帳都結清,馬三眼只是個普通人,不能再讓他再被捲進來了。”
“老蕭,你一個人更容易藏匿,速度也更快,先一步出發,利用我們有爲樓的暗哨,在我們達到之前,查清楚我爸和赫連飛魚爭搶的到底是什麼,咱們不能再打不清不楚的仗了,我再也不想看到無謂的犧牲。”
蕭冷秋看着楊子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十分奇怪的念頭,此時此刻的楊子,好像比自己更適合當三軍統帥,但他什麼都沒說,僅僅答應了一聲,立即轉身離去。
金玉珠心頭也是一陣震顫,剛向說話,楊子已經伸手牽起她的手,另一隻手往天邊一指道:“看啊!海邊的黎明,好像更明亮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