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沈千鶴覺得自己大概、也許, 芳心顫動了。
她活到這麼久，一直以來不曾喜歡過什麼人。有時候，她覺得啊, 自己這一輩子就這麼交代給了寶貴的體育事業。
那種心動的感覺, 並不強烈, 只是心臟突然就那麼顫動了一下下, 然後緊縮, 有力又強健地撲通了兩下，視線卻不能離開對方了，可光是看着又不夠, 總想要撓上兩爪子。
那個時刻，沈千鶴有了一種年少輕狂的念頭。
她或許喜歡上了他。
比針眼要小那麼一點。
可是就是這麼一點細小的認真都能夠讓沈千鶴高興半天。
她恨不得立刻繞着小區跑上個七八圈, 告訴所有人, 她只有一點點喜歡杜流洵, 但又害怕全世界都知道了，只剩下一地羞憾。
最後, 這份喜歡的程度大概也就是比朋友多那麼一點點，比愛人還差得遠呢。
藏不住這份歡喜，她立刻告訴了自己最秘密的朋友——小木老師。
她跟小木老師說：“老師，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呢？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杜流洵看着那條消息，臉色直逼鍋底色, 骨節分明的大手差點把手機直接捏爆, 響叮噹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是看着杜流洵突然暴戾的動作, 趕緊上前攔下他, 說：“冷靜，杜哥, 衝動是魔鬼啊！”
八卦屬性又讓他忍不住往手機上瞄：“哎，哪個小姑娘發來的？你們家沈千鶴看了不會揍人嗎？”
就杜流洵這個癡漢屬性，響叮噹覺得他出軌的可能性比沈千鶴小多了。
杜流洵惡狠狠咬牙，臉上神情絲毫看不見他平時對沈千鶴溫柔的模樣。任誰一看，這貨現在就是一副冷漠暴躁酷哥。
見到杜流洵這個神情，更加好奇了，問：“誒，杜哥你該不會真的對不起沈千鶴吧？”
杜流洵冷冷哼了一聲，“哐當”一聲關了門，悲痛萬分的跪倒在牀上，又默默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確定自己眼睛沒瞎，纔開始對着牀板發脾氣。
沈千鶴啊沈千鶴，你這隻可惡的大鳥的芳心到底爲了誰而跳動啊？
然而杜流洵還是沒有膽量問出沈千鶴心中的那個人是誰。
問了，怕自己心碎。
不問吧，好受了一點點。
然而，生活這個小妖精並沒有打算放過他。
第二天，他就看到沈千鶴跟轉校生有說有笑。
說來，這個轉校生還真的不是什麼陌生人。
同樣姓杜，還是一個爹生的。
媽可能不大一樣，反正杜流洵也沒有想認他做哥。
但這位哥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覺得杜流洵回家多半就是爲和他搶搶老頭子死了的家產。
這會兒纔剛上課，響叮噹跟杜流洵眼見都要遲到了，忽然看到同樣一起快要遲到的有說有笑二人組。
沈千鶴眼中無比驚慌，緊張得話都說不清楚了，她說：“啊，杜流洵，我……我有喜歡的人了！”
說的人緊張，聽的人更緊張。嚴格來說，已經不能用緊張來形容了，杜流洵是感覺自己的心碎了。
洋蔥尚且還有片數可以數，他的心卻碎得數不清了。
難不成她短短時間就被杜暙這個混蛋給俘獲了？
杜暙是個什麼東西？
從小就是杜家混吃等死的混蛋，長大了花天酒地，交過的女朋友能組成新一屆香飄飄奶茶。杜流洵跟他矛盾很深，他剛轉校的時候，杜暙就叫了幾個混的，在道上攔他。
這纔有了響叮噹當年看到的一人單挑五個的事件，此後，杜暙也並沒有打算放過他，逮着機會就想讓他認清誰纔是真正的老大。
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杜流洵一直牢牢記着沈千鶴的話，用自己的雙手去開闢自己的人生，所以纔有了現在的一方校霸。
然而，還是沒有想到，沈千鶴還是被他……
杜暙一雙不懷好意的眼鏡笑着，一把拉住沈千鶴，跟她說：“千鶴，別刺激小洵了。”
沈千鶴懵懂無知的看了好幾眼旁邊這個莫名其妙跟自己一路的人，其實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但是她緊張過頭，一時之間也覺得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她也是個臉皮薄的人啊！！
這份年少的喜歡，是揣在胸腔裡的□□包，“喜歡”二字是導火的索，一炸還剩下個啥？
沈千鶴劇烈地抖了一下。
看着杜流洵的眼神都是飄的。
但這個飄忽不定的眼神，最後輕輕落在左下角。
杜流洵心頭滴血，彷彿一個夢終於走到了盡頭。那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玫瑰，也沒有什麼夢，全部都只是他一個人的兵荒馬亂，從一開始沈千鶴就沒參與過他的人生。
如果註定沒有結果，當年的沈千鶴爲什麼要擋在自己的身前？給了一份廉價的希望，又毫不留情地收走，多年癡心妄想，一朝成了瘋魔。
沈千鶴躲躲閃閃，終於偷偷看了看杜流洵的臉色。
那是她從來沒有看到的杜流洵，他臉色是那麼可怕，像是個煉獄爬出來的怨鬼，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他眼眸中滔滔怒火，焚燒了一切。
沈千鶴不明白了，還以爲自己心裡的慌亂一下子暴露了她小小的愛，但是這份愛傳到杜流洵那裡，成了煩惱。
兩個人彼此都沉默着，沉默着聽到了上課鈴聲。
杜流洵毫不留情，轉身離去，只是這一步，走得那麼急。沈千鶴慌張去抓他的衣角，卻被他殘忍又冷漠的拂開。
是那麼溫柔啊，又是那麼冷漠。
沈千鶴真正慌亂了。
100.
沈千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但是杜流洵的反應實在是太過強烈了，強烈到就連她也沒有辦法忽視。
兩個人是同桌，來往時候都是那張臉，但是沈千鶴開始察覺出杜流洵的反常。
這種反常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卻是相當正常的一件事情。
杜流洵本來就是一個話少而冷靜的人，大部分時候，他可以不說話的學習好幾個通宵。
沈千鶴卻受不住了，剛進教室幾分鐘就覺得渾身難受。杜流洵身上的寒氣讓沈千鶴不得不反覆覆盤，覺得自己做錯了點什麼。
開不了口，又不太好意思，打定主意認爲杜流洵鬧彆扭的沈千鶴，用彩筆戳了一下對方的校服。
油性水筆立刻在衣服上留下了一個暈染的水點，沈千鶴吃了一驚，又不敢去看杜流洵的臉。
許久，她給小木老師發了條消息，說自己的朋友生氣了，她不知道怎麼辦。
杜流洵看到這個的時候，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可氣地是沈千鶴不僅不開竅，還跟杜暙不不清不楚的。剛纔氣頭上，杜流洵不能好好的思考，直到現在冷靜下來，杜流洵才反應過來，杜暙的出現真的很意外。
就沈千鶴每天的生活。除了上學在一起，下課就會自動去練武術，這麼緊實的生活，怎麼可能騰出一點時間來幹別的呢？
這麼一想，杜流洵心頭鬆了一下，轉頭就看到沈千鶴往自己身上戳水筆，在他轉過去的一瞬間，水筆暈染開來，形成了一條非常獨特的痕跡。
拿着筆做錯事的沈千鶴慌忙低下頭，臉上紅暈未消，動作行爲都像個沒有長大的小孩子。
一瞬間杜流洵的怒火就消了，沒事兒跟個小孩計較幹啥？
沈千鶴埋頭認真寫作業，裝作毫不知情，可是一會兒下課又拿着個什麼洗滌劑噴瓶非要給他擰着衣服洗乾淨。
杜流洵有點慌，臉上還是冷冰冰的，說：“不用。”
沈千鶴被這種冷冰冰的態度嚇到了，更加堅持要把他身上的油跡給洗掉，直接拿着噴壺就開始噴他身上，結果杜流洵躲閃的時候，沈千鶴也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直接擼袖子壓住他就開始一頓亂噴。
沈千鶴惡狠狠：“杜流洵，別亂動啊。”
杜流洵心中有一種吃屎的感覺，被沈千鶴單手製住，怕傷着對方，所以也不敢太過反抗，沈千鶴拿着噴壺到處噴，搞得他這件衣服直接溼透。
冰冷的衣服直接貼到身上，杜流洵簡直透心涼。
“沈大鳥，你給我放開！”
沈千鶴這種脾氣比膽子還要大的傢伙，聽到這個一瞬間就着了火，直接翻身一屁股坐在了杜流洵背上。
“叫什麼叫，叫魂呢！”
往來人都不敢看這邊，場景亂七八糟，校霸兩個總算還是打上了。
101.
晚上的時候，沈千鶴說自己後悔了。
她跟米什懺悔，說：“我有罪，我怎麼就揍人揍上了？”
米什說：“你不是從小揍到大嗎？怎麼現在開始心疼了？”
沈千鶴摸了摸自己的心尖，說：“好像是有點，捨不得了。”
米什：“……”
沈千鶴是個傻子，她米什可不是個傻子。
作爲實驗中學論壇的幕後管理人，米什私底下翻了IP，發現這個自稱爲“慕鳥”的人和之前發過的幾篇同人帖是同一個。
一開始這個真人cp出現的時候，她就已經出手，但是刪了幾次後，米什發現大量的CP黨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事態是已經壓不下去了，米什就沒有怎麼管。
但是沒有想到這個慕鳥還挺堅持不懈，但凡是沈千鶴身邊出現個什麼人，就立刻出來發CP帖，現在想起來打從一開始這個慕鳥就是來站正宮的。
往裡面再想得深一點，這個慕鳥的身份究竟是……
“杜流洵，你倒是玩得一手好深沉啊。”米什冷冷一笑，覺得杜流洵真是個狼人，“給自己寫CP，你都不會覺得羞恥嗎？”
杜流洵苦笑，噸噸啤酒入肚，說：“羞恥？有什麼好羞恥的？”
他嘴角掛着一絲自嘲：“連鶴鶴都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了，還不允許我做個夢嗎？我寫我的CP有錯嗎？”
一瞬間，米什有種想要原諒他的衝動。
“確實挺慘的，搗鼓這麼久，最後竹籃打水。”
米什做出完美歸納。
杜流洵心中有淚，對着米什發泄：“我給她種下一院子的玫瑰花，帶她看星星看月亮，連真人CP都寫了，爲何她都不認真看我一眼？”
米什說：“她不看你，不是挺正常的嗎？你還指望些什麼？”
杜流洵想說，想跟她過一輩子。
但是米什跟他一樣都是大尾巴狼，有些事情興許她早就已經察覺到了。
所以杜流洵決定保持沉默，心裡面卻又緩緩的有了新的計謀。
響叮噹熬了快一個通宵，總算是搞好了項目，賣家那邊很快付了定金。這件事情告一段落，響叮噹癱倒在沙發上，長時間熬夜讓他眼圈下面多了一些青色。
杜流洵回家的時候，給響叮噹帶了一份麻小，差點把響叮噹感動得叫爹。
“杜哥，項目已經賣出去了。錢也已經到賬了。”
響叮噹心裡面甭提是有多麼的開心了，當年他還只是一個無所事事的混混，被杜流洵一把拉住激發了編程上的天賦，由此跟着杜流洵開發了不少的軟件。
杜流洵給自己倒了點熱水，渾身酒氣。響叮噹“哎喲”叫起來，好笑看着杜流洵：“杜哥，你居然喝酒了。”
“嗯，喝了點。”杜流洵長吁一口氣，勉強喝了點水，“這次真的辛苦你了。”
響叮噹敲了一下杜流洵的肩膀說：“都說啥玩意兒呢。對了，咱們學校裡面新增了一個什麼獎，你要不要參加？”
杜流洵把臉埋進手臂當中，深深地喘了兩口氣，他擡起頭的時候，臉色已經清明許多，說：“參加吧，咱們一起組個隊。要是沒有記錯的話，這個要是有了名次，好像大學可以保送。”
響叮噹眼仁兒一亮：“可不是嘛。現在國內IT興起，編程這塊是鼓勵方向。要是咱們拿下個前三，不管是加分還是保送，那都比在教室裡面死磕數理化的好啊。”
“確實，你的成績要你學數理化真的是難爲你了。”杜流洵覺得跟沈千鶴先冷靜一下。
結果他前一秒說着要自己冷靜，下一秒就攔着杜暙，給人揍了一頓。
杜暙打不過這位，被揍得鼻青臉腫，他站起來的時候吐出兩口血水，雙眼裡面都是怒火：“狗雜種，你以爲沈千鶴就是你的了嗎？都說狗護食，你最好自己看好一點！”
杜流洵這還是第一次跟他正面發生如此劇烈地衝突，大概是因爲真的被刺激得不清，杜流洵此刻什麼都不怕，他也不擔心杜暙回家裡嚼什麼舌根。
杜流洵冷冰冰地說：“你放心，要是我看到你還出現在沈千鶴旁邊，我一定把你的第三條腿給卸下來。”
杜暙被杜流洵威脅着，多年壓抑的痛苦終於在此時此地爆發，他近乎是指着杜流洵罵：“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我們杜家的一個私生子！”
杜流洵寒星眼神睇了他一眼，有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在其中，他在路燈下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往外面拔，最後杜暙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血光，嚇得他一屁股坐倒在地，杜流洵露出殘忍的笑，毫不留情揭開杜暙最後一層遮羞布。
“你跟我，誰是私生子，你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