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上的距離的確可以把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距離也一同拉開,在李安瀾離開後雲燁的心情也得到了釋放,他不再裝模做樣的騎馬,騎馬實在是一件苦差事,馬背上坐一天,足以把一個人的精力抽乾,有馬車可以坐,幹嘛要委屈自己騎馬?
夏日的嵩山充滿了野趣,漫山遍野的都是茂密的樹木和野草,山嶺間偶爾可以看見開墾出來的小塊田地,種地的都是些有頭髮的和尚,穿着僧衣,念着佛號,卻不是正宗的僧人,他們是居士,寄住在寺廟裡的俗人,出家的度牒不是能輕易得到的,他們都在等待朝廷給他們做和尚的資格。
一個提着小籃子,穿着花襖的小姑娘就跟在雲燁的旁邊,頭上有兩個包子一樣的孩童髮髻,對躺在板車上的雲燁似乎很感興趣,雲燁邀請她上車,小姑娘笑着拒絕了,這是一個很有規矩的小姑娘,十歲不到的樣子,手裡的籃子並不輕,她彷彿沒有知覺,腳下走得飛快。
看出來她很想坐車,她對雲家丫鬟的漂亮衣服也很嚮往,但是她卻跟着雲燁的板車跑,一個大老爺們坐車,讓一個小姑娘跑路,這不符合雲燁的道德觀,所以他再次邀請小姑娘坐車,如果不喜歡和陌生男人坐在一起,就和那些漂亮姐姐坐一輛車也行。
這回沒有拒絕,一縱身就坐在車轅上面,甩着腿很自在的樣子,對於一個幾歲的小姑娘可以帶着十幾斤的籃子跳上馬車這件事,雲燁毫不稀奇,主要原因就是因爲這裡是少林寺,天下武學的泰山北斗,有幾件出人預料的事情,實在不是沒有什麼不可想象的。
雲燁不喜歡坐帶棚子的馬車,認爲那樣會妨礙自己看山景,雲三就把板車鋪的厚厚的,讓侯爺躺在上面,自己趕車,見一個漂亮的小丫頭跨坐在馬車上笑嘻嘻的看自己,就更加的來勁,馬車趕得飛快。
天上陰沉沉的,看樣子就要下雨了,卻一直沒有動靜,旺財脖子底下圍着一個布兜兜趕了上來,該死的單鷹把丫鬟給自己的好吃的掛在脖子下面,只能聞,不能吃,急壞了的旺財匆匆來找雲燁,希望他可以幫自己吧兜兜移到嘴巴下面。
單鷹和雲燁制定了約法三章,不能這麼幹,也不能允許別人這麼幹,所以雲燁就攤着手,對旺財表示愛莫能助。
小姑娘被旺財的古怪造型吸引了,從籃子裡摸出一塊棗糕,想了想,掰了一半,放回去一半,然後就把手裡的棗糕放在旺財嘴跟前,想看着旺財吃。
最喜歡甜食的旺財哪裡會放過這種機會,舌頭舔一下,就從小姑娘的手裡吃起糟糕來,小姑娘被旺財粗糙的舌頭舔的發癢,縮着手咯咯的笑個不停。
“你叫什麼名字,丫頭。”雲燁側眼看了小姑娘一眼,這將是又一個將要被旺財迷住的女孩子。
小姑娘不說話,露出潔白的牙齒只是笑。
少林寺的山門遠遠在望,不怎麼恢弘,就是幾根木料搭建下的,連漆皮都沒有,冷冷清清的也不見香客,難怪侯君懷疑幹嘛要去少林寺進香,這裡就不是一個做法事的寺廟。
遠遠地就看到有穿着黑衣的知客僧飄然而至,見過禮後,黑衣僧就不再理會雲燁,而是對小姑娘說:“蒔蒔,你怎麼如此的沒有規矩,修行不是讓你貪圖一時的舒適,我們是要以,誠,敬,來侍奉佛祖,期望有一天得大自在,讓你走十里山路,也是對佛心的一種磨練,今日功課,你需要加倍才成。”
小姑娘沒有辯解一句,而是雙手合十說:“謹遵師叔教誨。”說完就挎起竹籃有對雲燁施了一禮,就隨着黑衣僧進了寺廟。
程處默跳下馬,回頭看看又閉上的山門,對雲燁說:“燁子,這些禿驢似乎不歡迎咱們,哥哥我覺得他們似乎有敵意。”
“這不奇怪,自我大唐建立起來,就對佛教大加約束,光大道教,僧人的度牒取得艱難,你沒見山谷裡都是些自墾自食的居士,少林寺爲天下名寺,在規矩上,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這些僧人當年在陛下進攻王世充的時候,幫了不少的忙,佛家都希望他們能夠說動陛下放鬆對佛家的監管,多分發一些度牒,前些年,玉林僧,覺遠僧就曾經去過長安一趟,被陛下拒絕,失望而還,自然對我們這些勳貴抱有一些敵意,可以理解。”
牛見虎說:“這門口連通報的人都沒有,我們總不能闖進寺廟吧。”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咱們就在這裡紮下營寨,我就不信,這些僧人敢無禮到和種地步。更何況,白馬寺的道信大師就在少林寺做客,我與檀印老和尚算是舊識,就衝着這一點他們也不會不見我們。”
雲燁從板車上下來,吩咐管家開始紮營,自己帶着程處默,牛見虎,單鷹一起沿着臺階來到廟門前,叩響了門環,鐸鐸的敲門聲傳出好遠。
一個四十餘歲的僧人打開門對雲燁說:“善信士請回,本寺是修行寺,不接待香客,還請善信士去其他寺廟禮佛。”
瞅着僧人那對木納的眼珠子,雲燁說:“我是檀印大師的舊友,這次前來就是拜訪大師的,我身上還有一封重要的書信,需要面呈道信大師,還請大師行個方便。”
和尚雖然木納,卻很有禮貌,讓雲燁稍等,他自去通報。對於大唐時期的少林寺雲燁極其有興趣,側着耳朵聽了好久,也沒有聽見,那些武僧練武發出的響動,難道說後世少林寺裡那些坑都是後來纔有的?否則寺廟裡爲何只有木魚的咚咚聲,卻聽不見練武的聲音。
檀印老僧來了,後面跟着覺遠僧,都是老熟人,雲燁笑着就上前見禮:“檀印大師,你我麥積山一別已有四載,大師面色紅潤,想來佛法又有精進,真是可喜可賀。”
“雲燁小友不遠千里而來,老僧甚爲感激,還請進寺一敘。”檀印黑瘦的臉上也沒有笑意,只是機械性的邀請雲燁入寺,沒有半點歡愉之意。
在客舍坐定後雲燁又問:“大師已經超然物外,爲何還會有憂慮,若是俗家煩惱,儘可告與小侯,想必還能爲貴寺進一番心意。”
“小友見笑了,我少林爲禪宗一脈,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立於文字,若有煩惱,也是魔障叢生,自當見佛殺佛,遇魔斬魔,以期精進,小友多慮了。”
雲燁四處嗅一嗅,對檀印說:“生老病死,老和尚還看不開麼?你們常說世間萬般苦,這位高僧就要去西方極樂世界,你應當爲他高興纔是。”
程處默,牛見虎在後面嘿嘿直笑,有病了還把燁子往外面趕,實在是蠢的不可救藥。
“玉林大師圓寂就在眼前,雲侯就是不念他一代高僧,也當敬他九十歲的高齡,爲何出口相機?”覺遠到底是武僧,檀印還沒有發話,他就怒不可遏的把底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