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霍然一驚,仔細看看蓋蘇文的笑臉,大吼一聲:“撤退!後撤!”亡命的拖着身邊準備抓捕蓋蘇文的張永祿向後退去。
見到長官在撤退,周圍的官兵也跟着後退,只聽轟的一聲,整個大地變得白亮一片,不知何時六道白亮的水柱變成了六道蜿蜒的火龍,一頭扎進了高建武的宅子,原本已經快要熄滅的大火猛地一下騰起一個巨大的火球,火焰從門窗以及頂棚竄了出來,映紅了半邊天。
張永祿手腳痠軟,剛纔如果不是狄仁傑拖他一把,自己這時候已經被噴出來的火焰吞噬了,眼看着蓋蘇文半靠在柱子上被火焰覆蓋,自己竟然無能爲力。
待賢坊的對面就是嘉會坊,一個婦人帶着一個七歲的幼童,站在二樓的平臺上,渾身上下一片縞素,待到對面的待賢坊大火開始燃燒的時候,兩串淚珠順着婦人的臉頰流了下來,嘴角血跡隱現,婦人捂着嘴不斷的抽泣着跪了下來,幼童想要幫姆媽擦乾眼淚,卻越擦越多。
“你終於不用再受苦了,你完成了你的陳諾,你說話總是那樣的算數,我只希望你在地下不要等我,你是英雄,就該像英雄一樣的活着,你以前和雲燁說醒握殺人權,醉臥美人膝,纔是英雄的活法,你在地下就該這樣活,等我到了地下,就讓你枕在我的膝蓋上,爲你梳理額頭的亂髮……
狄仁傑的頭疼的厲害,這樣的大火絕對不是一時半會能熄滅的,從更多的地方調派了水龍隊,在檢查過水箱之後纔開始救火,如果別的水龍裡面再噴出火油。待賢坊就要不成了。
天亮的時候高建武的家已經被燒成了白地,現在還在燃燒的是蓋蘇文的家,六輛爆開的水龍車將蓋蘇文的家也徹底的毀了。
一把大火最終燒掉了小半個待賢坊才緩緩熄滅,此時已經是兩天以後,皇帝大怒,下詔懲治官員,狄仁傑作爲主事官員。自動承擔了所有責任,被降職一等以觀後效,出人預料的是獲罪最深的不是他,而是都水監的黎大隱,被皇帝發配到玉門關戌守邊疆。
帶着一身煙塵和滿臉的黑灰狄仁傑回到家裡,躺在軟椅上愣愣的看着天空。
小武拿着熱毛巾幫他擦臉,一邊小聲的說着安慰的話。
”蓋蘇文原本就是猛虎一樣的人,沒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誰都不能小看,他要殺高建武自然就會做完全的準備。更何況他自己本來就不想活了,這樣的人才是最恐怖的,師父當年在遼水上將他禁錮的好好地,不是也讓他逃脫了嗎?沒必要傷懷。“
”這一回非常的僥倖,你不知道當時有多危險,我以爲大火已經要被撲滅了。所以離火場非常的近,沒想到蓋蘇文早就在水車上做了手腳,開始噴出來的是水。後來噴出來的是火油,整個天地都被六道火龍照亮了,如果不是蓋蘇文提醒,我也會有危險。“
”蓋蘇文提醒你?“小武停了下來,疑惑的看着狄仁傑,這種事情不該發生纔是,蓋蘇文做那樣的準備就是爲了多拉走一些人陪葬纔是。
”是做了交換,他讓我給他摘一朵牡丹花回來,我照做了,然後他就讓我快跑!我不是爲蓋蘇文的生死或者爲降職一等難過。我只是疑惑在蓋蘇文的眼中,我的身價只值一朵牡丹花。”
小武下意識的在狄仁傑的腦門上拍了一巴掌說:“幸好他不恨你,如果是師父。八成就沒有這種好運氣了,不過啊,這朵牡丹花對他一定非常的重要,人到了他的地步,什麼生死仇怨都應該看得很淡了,他只想不帶着遺憾離開,所以那朵牡丹一定有一個故事,他可能希望你把這個故事講給另外一個人聽,別人是傻子,弄不懂,我夫君是聰明人,一定能猜到他的心意。這也是他爲什麼會挑選你的原因。“
狄仁傑嘆了口氣對小武說:”給我換套衣服,我要去嘉會坊一趟,既然我同意了交易,那就要把交易徹底的完成。”
小武點點頭說:“什麼英雄好漢,什麼將相帝王,男人家只要情長就是好男兒,哪怕是敵人這樣做了,也該受所有人尊敬……”
雲燁現在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整座守捉城都在他的咆哮下瑟瑟發抖,城牆上掛滿了人頭,不遠處的駝城正在緩緩地移動,它現在圍成了一個圓圈,正在向裡收縮,圓圈裡有兩千多突厥人的騎兵正在左衝右突,等到駝城圍攏到強弩射程的極限的時候,就停了下來,在雲燁的咆哮聲裡,萬箭齊發,這股突厥人遭受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打擊,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死傷殆盡,連一匹站着的馬匹都沒有。
一個月來,殺不光的突厥人不斷地出現在守捉城附近,又開始重複去年的那一套,不殺光這些遊騎,雲燁就沒辦法去救援遠在龜茲的郭孝恪。
兩千多枚人頭壘成了京觀,就矗立在守捉城外的荒原上,腐肉發出的臭味勾引的野狼羣在遠處發出此起彼伏的嚎叫。
“呵呵,雲侯神威老夫今日算是見到了,只是老夫沒有想到駝城還能用來打伏擊,這樣乾淨利索的戰陣,老夫還是頭回得見,雲侯如此匆匆的清除了這裡的後患難道這就要打算去救援郭孝恪?
老夫只是問問,在這裡雲侯纔是主帥,老夫無意問責,只是想知道咱們這樣匆匆的趕去龜茲城就不擔心中埋伏?郭孝恪的兩萬大軍身處數十萬敵軍的包圍之中,他已經堅持了快兩個月了,那些西域人爲何到現在還沒有攻下龜茲城?”
杜如晦坐在雲燁的座位邊上看着煩躁的雲燁發問。
“他們是要圍城打援,整個西域成建制的大軍只有我們和郭孝恪,再加上亂石城,亂石城只守不攻他們是沒有絲毫辦法的。所以只能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他們就不擔心撐死?
我的駝城和我的大軍都不是他們所熟悉的大唐軍隊,如果他們在戈壁上流竄還真的會讓我頭疼,既然他們抱成團想要和我硬碰硬的打一場陣地戰,本帥求之不得,讓他們得逞一次又如何。“雲燁對自己的軍隊非常的有信心,自己這些年就沒有幹別的,就是在打造一支火器部隊,論到正面的殺傷能力,自己的軍隊絕對是天下第一。
現在又有了駝城這個最佳的防禦工事,就算是面對再多的敵人,雲燁也想去試試,看看是敵人的身體強悍,還是自己的火藥,火油厲害。
杜如晦眼看着那兩千突厥人是如何被輕易消滅掉的,對雲燁軍隊的戰力已經有了一個新的評價,既然主帥已經下定了決心,自己只能同意,他是被險惡的局面強行留在西域的,既然回不去,不妨就幫着雲燁處理一下各種政務,在這方面,雲燁拍馬都趕不上杜如晦,更何況他最近也被極度想獲得承認的無舌拉到地窖裡感受了一回神光,老傢伙毫無根據的就開始贊同無舌的見解,現在一天要是不在神光裡沐浴一會,就全身不舒服。
雲燁沒在高昌留一兵一卒,只要他敢留下,這些人就會成爲犧牲品,重新回來的西域人絕對會對他們施行最殘酷的刑罰。
大唐派駐北庭的人員,不管是文官還是疍吏,都是能騎馬掄刀的傢伙,人才難得,雲燁把這兩千餘人全部塞到了駝城上,從現在起,北庭的治所就在駝城上。
杜如晦一夜之間簽發了三百餘張委任狀,都是品級不超過七品的小官,在羈縻州,他和雲燁兩個人有足夠的權利任命官員,倆人不約而同的將最高的品級定在七品,敢分封五品官只有侯君集那樣的笨蛋纔會做。
熱氣球從昨晚就被放上了天空,和長安的熱氣球不同,駝城上的熱氣球上拴着一根繩子,一直垂下來連接到了一個最大方格上,還有一根鐵線從最頂上連接到雲燁的那間木頭屋子裡。如果有警訊,就會有一個竹管順着鐵線滑到地面上,敵人想要突襲駝城除非是在有沙塵暴的天氣裡,不過按照駝城的條例,這樣的天氣是不允許行軍的。
郭孝恪那裡不知道怎麼樣了,倔強的老傢伙在發現敵人像他撲來的那一瞬間派出了斥候向四方告警,文書裡卻一個字都沒有提到援兵這回事。
雲燁從他的文書裡嗅到了濃濃的死意,兩萬人守不住吐蕃人,任由吐蕃人長驅直入,這本身就是大罪,如果他的治所不在龜茲而是在於闐他就能和亂石城相呼應,向北防衛吐蕃人,向西防衛突厥人,就算是打不過,被人家突破了,那也是敵人的力量過於強大,自己寡不敵衆,將來回到長安,一定不會有人在這件事情說他一個不字。
現在,既然是策略上的失誤,他這個主帥就責無旁貸了。
雲燁可以不在乎郭孝恪的死活,兩萬將士跟着他踏進鬼門關是何等的無辜。
駝城踏上了戈壁上,浩浩蕩蕩,天上的老鷹都遠遠地躲開,程處默的騎兵不斷地在駝城的前後左右奔馳,清剿檢查熱氣球指明的可疑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