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小家庭,唐雨感受到了別樣的溫暖,她越發依戀這裡的家人,淡忘以前的事情。
不過讓她不解的是,在整個大家族裡,總有異樣的目光。
爸爸和大伯、小叔的房子挨在一起,日常往來也算正常,孩子間的走動更多一些。(奶奶單獨住在一旁的老房子,她吃長齋,喜歡清淨。)
唐勁一家和他兄弟兩家的關係有些微妙 ,說不出的不對勁!唐勁在村裡是有名的勤勞,一個人承包了十幾畝田,一年四季,早出晚歸。
這些年來,家境漸漸好轉。加上魏林也持家,除了日常家務,還養了七、八頭豬。即便如此,也不耽誤他們用心教導孩子。
這天唐峰帶着妹妹去小叔家玩,嬸嬸剛從廚房出來。嬸嬸全名叫馬文珠,大家習慣叫她馬嬸。她一看到唐峰兄妹進來,眼神就不一樣了。
“村丫頭,馬嬸這裡有好吃的,想不想要啊?”馬嬸拿着包子,懸在半空,似笑非笑地開始逗唐雨。
唐雨不喜歡嬸嬸叫她“村丫頭”,所以扭過頭沒有理會。
“馬嬸,我妹叫唐雨,也可以叫小雨。她以前住鄉下,但現在回來了,你要叫她名字。” 唐峰說到。
“叫什麼不都一樣嘛,都是你妹妹。”
“反正你這樣叫她,她就不會應你。” 唐峰沒有讓步,氣呼呼地牽着妹妹走了。
“臭小子,一點禮貌都沒有!”
自從嫁入唐家,馬嬸從來就不是好惹的主。因爲頭兩胎生了女兒,唐園、唐清,沒少被婆婆抱怨。可她纔不忍氣吞聲,直接懟了過去:“生不出兒子,是我的問題嗎?得怪你們唐家的風水!媽,你不是整天燒香拜佛嗎,就不能再求個孫子?是你誠意不夠,還是這佛祖不靈光了?我不管,第三胎再生不出兒子,過年過節我就不出那份香油錢了!”
老太太一聽,氣急敗壞、捶胸頓足!怎奈年事已高,不想被她氣死,惜命要緊,所以草草回道:“你愛生不生,我不缺你那香油錢!”
還好,馬嬸第三胎生了兒子唐文,大家的日子總算清淨了些。
話又說回來,馬嬸也是苦命的主。婆婆敢懟,老公卻是萬萬不敢的,從來是人前人後好生伺候着!別人家是老公下地幹活,媳婦操持家務。她家不一樣,吃了小學沒畢業的虧,不得不家裡田間一併忙活,每天像只騾子轉個不停。
至於他老公唐禮,常年挑個單子賣錐子、剪刀、針線等生活物件,還美名其曰:“沒我這點初中文化,怎麼會做買賣?被人宰了都不知道。”
閒來無事,他還能邊賣東西邊和人打打牌、聊聊天。時不時還能自個兒外面吃點好的。天氣一冷,暖手爐或是火桶那是必備的。
但田裡一年四季的菜分明是馬嬸自己賣的!她男人說這叫分工明確。
對她來說,老公確實比自己有文化,長相也是出奇的俊!她選的男人就是她的天,伺候光鮮了自個兒臉上也有光。一年四季、不分日夜,馬嬸經常忙得疲憊不堪。她心裡常常苦悶,無所適從,不知如何宣泄。
......
隔日田裡採摘桃子,魏林讓唐欣拿了兩袋分別給伯母和馬嬸。
走到馬嬸家,她叫住了唐欣,低頭神秘地說:“小欣,自從你妹妹回來,你覺得你媽疼你多一些還是疼妹妹多一些啊?”
唐欣有些不解,馬嬸爲什麼這麼問。她陷入沉思,不知如何回答。
“你奶奶說呀,自從你妹回來,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你弟是個男娃,闖多少禍都是疼的。可憐你呀,嘖嘖嘖......”馬嬸說完搖着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唐欣心裡堵得慌,一聲不吭地走了。
晚上躺在牀上,唐欣翻來覆去,馬嬸的話雖然討厭,但不無道理。
小時候弟弟體弱多病,爸爸媽媽的心思主要在他身上;妹妹回來以後,即便犯了錯,爸媽也只是不痛不癢地說兩句。哪像她和弟弟,又是批評又是打罵。弟弟臉皮厚實,一會兒又嬉皮笑臉,像沒事兒人一樣,可憐她......
一直以來,最體諒父母的是她;分擔家務最多的是她;到頭來受委屈最多的還是她!以前只是自己心裡隱隱覺得,現在連外人都看出來了!想着想着,唐欣難過不已。
一早起來,唐欣像霜打的茄子,沒精打采。
“小欣,你哪裡不舒服?”魏林問到。
“沒有,沒睡好吧。”唐欣回到,隨便扒拉兩口就去上學了。
中午回來,碰到唐園和唐清在門口玩。
“唐欣,你去店裡吃泡粉嗎?”唐園問到。
早上那兩口捱到現在,早就很餓了。唐欣一口應下,三人正準備離開。
這時唐雨跑了過來,“姐姐,你去哪,我也要去。”她拉着姐姐,期待能帶上她。
“帶上你妹妹吧。”唐清建議。
唐欣沒有說話,滿腹的憋屈還堵在胸口。“不了,我讓她回去,免得我媽找她,我們走。”
望着姐姐們離去的背影,唐雨委屈地站在原地,只好回家。
午飯時間,唐欣還沒有回來。
“你們誰看見唐欣了?”
沒人回答。
到了收拾碗筷的時間,唐勁領着兩個小的回房休息了,唐欣這纔回來。
“小欣,來吃飯,快涼啦。”魏林說到。
“我吃過了。”
“吃過了?什麼時候?”
“剛剛,唐園她們約我的。”
“哦,這樣啊。小欣,媽媽現在有事要去給吳阿姨送點東西,你把碗筷收拾一下。”
“我又沒吃,幹嘛要收拾啊?”唐欣反駁到。
“你說什麼?”魏林愣了一下。
“我沒吃,不想洗。”
“沒吃就不可以幫忙收拾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計較了?” 女兒的一反常態讓魏林既生氣又不解。
“是,我就是愛計較!憑什麼該懂事的就是我?偏袒的就是妹妹?”
“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話?!”
魏林的聲音,驚動了在房間休息的唐勁。他急忙走出了門,“怎麼了,大呼小叫的?”
“我有事,叫這丫頭收拾碗筷。她卻說沒吃幹嘛要收拾?你聽聽,這叫什麼話?”
唐欣在一旁已經哭出了聲,“你就是偏袒妹妹!”扔下一句話便跑回房間了。
魏林不知道唐欣爲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她杵在那裡左思右想,她想上前和她解釋,可房門已經鎖上,怎麼也叫不開。
唐欣躺在牀上,捂着被子大哭不止。興許是哭累了,興許是昨晚本就沒睡好,不知不覺竟很快睡着了,下午的課也遲到了。
......
這天週末,鄰居約唐欣去家裡玩。唐峰和唐雨不知什麼時候偷偷跟在了後面。
快到同學家時,唐峰遇見約他玩彈弓的夥伴。他想反正姐姐就在前面,就交代妹妹跟緊了,隨後一溜煙跑開了。
“唐欣,你來啦,我們一起做手工吧!過來大門口,這裡光線好。”同學話才說完就看見了唐雨,“對了,那不是你妹妹嗎?”
這傢伙什麼時候跟來了?唐欣一臉不悅,“我現在就送她回去。”
“沒關係,來都來了,讓她裡面看電視吧!”
於是唐雨自己坐在屋裡看動畫片,可她一個人又有些不自在。
過了一會兒唐雨實在不想看了,她來到姐姐身邊,央求道:“姐姐,我想回家!”
“我纔不想回!”唐欣拒絕了。
“我不要,我要回家......我要媽媽!”唐雨紅着眼執意要求,並不斷搖晃姐姐的手。
“找媽媽,找媽媽,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找媽媽,什麼事兒都有媽媽護着,那你跟着我幹什麼?走開!” 唐欣攢着多日以來的怨氣,對着妹妹一通直吼。話音剛落,便狠狠推開了她。
隨着一聲慘叫,唐雨被姐姐推下了臺階!從門口一直到路面,七八個臺階!
看着躺在地上的妹妹,唐欣驚恐不已,她衝下臺階,抱起了她。
......
萬幸,唐雨沒有大礙。
即便如此,唐欣還是被爸媽嚴厲批評了!
從那以後,唐雨便很少與姐姐親近。沒人陪她時,她寧可一個人自娛自樂。
所以從小到大,唐雨更愛跟着哥哥,她美好的家庭記憶幾乎都與他有關。唐峰上大學以後,唐雨花了很久的時間才適應!
所以從小到大,唐雨心底都抹不掉對姐姐的懼怕。她也想和姐姐親近,可兩人相處時間一長,總會引發各種摩擦。直到唐欣長大一些,明白了父母親的良苦用心,對妹妹的態度纔有好轉。
讓唐雨害怕的還有她的奶奶!自唐雨回來,奶奶就沒給過她多少好臉色。
逢年過節,奶奶都會多做一些齋菜用來供佛,所以肯定是吃不完的,這時她便叫來衆晚輩。
唐雨也會跟着哥哥去。只是盛到她碗裡的常常最少,這時唐峰便從自己碗裡夾一些給妹妹。夾的次數多了,老太太居然連唐峰也不多給了,有時索性不叫他兄妹倆!
還好唐勁、魏林知道後,會做豐盛的飯菜安撫他們。
可唐峰好像還憋着氣!這不他嘴裡銜着雞腿,偷偷溜到奶奶那裡,得意地衝大家顯擺:“看,我有雞腿吃,你們只有青菜豆腐,饞死你們!”
“臭小子,奶奶這是燒香拜佛的聖地,你敢來吃葷,讓你爸打死你!”老太太就差抄傢伙了。
“我爸才捨不得呢!哼!” 唐峰斜着腦門霸氣地迴應,然後又得意地跑了。
畢竟真把老太太氣個三長兩短出來,也不好收拾!
畢竟他還真怕爸爸的皮帶。
還好,唐勁從未因此揍過唐峰,只是耐心勸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