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打鬥聲由激烈漸漸變的微弱,不知過了多久,殿外一片寂靜,靜的可怕,靜的鴉雀無聲。
難道……風軍被打跑了?嚴初回過神來,傾聽殿外的動靜,心中不自覺地生出一絲希望。
可惜,他的希望很快就宣告破滅。
隨着腳步聲起,從外面走進來一大羣人,這些人,基本都是渾身是血,表情猙獰,走在前面那幾位,清一色的身罩靈鎧,正中的一人,渾身上下一身黑,靈鎧已不知被鮮血洗刷過多少遍,每走一步,乾枯的血塊都從身上片片掉落。
那人進入大殿裡,看看驚若木雞的嚴初,再看看肩膀上還架着佩劍的天玉夫人,他嘴角挑起,冷冷而笑,說道:“嚴兄王,久違了,想不到你我二人的初次見面,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嚴初激靈靈打個冷戰,看向說話的這人,喘息着問道:“你……你是誰?”
那人散掉身上的靈鎧,露出本來模樣。
他二十多歲的年紀,劍眉虎目,鼻挺口方,五官深刻,相貌俊逸,嘴角自然上挑,天生的笑面,讓人看了,很容易生出親近之感,不過他眼中森森的冷光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整個人就象是個矛盾的綜合體,即讓人親近又讓人心生寒意。
他含笑說道:“唐寅!”
唐寅?嚴初聽聞唐寅二字,身子猛的一震,人也下意識地倒退一步。
這時候,天玉夫人也回過神來,目光落在嚴初的臉上,低聲說道:“大王,請原諒妾先走一步了……”說着話,她閉上眼睛,雙手用力,作勢要用劍鋒抹向脖子。
可是劍鋒剛剛貼到她白皙的脖頸,就抹不下去了,原來一隻大手把她的手腕抓住,唐寅的手。
本來唐寅距離她有好遠,但此時卻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側,好象他原本就在那裡似的。
天玉夫人驚的花容失色,櫻脣張啓,發出一聲驚呼,唐寅的手在她手腕上一滑,直接把佩劍奪了下來,然後用指腹在她面頰上輕輕劃了劃,笑道:“象夫人這麼漂亮的女人,自裁實在是太可惜了吧!”
“唐寅!”
見自己的夫人落入唐寅的手裡,又受他輕薄,嚴初厲喊一聲,不管不顧的向他撲去,十指彎曲,抓向他的面門。
對唐寅而言,嚴初這種三腳貓的本事連威脅都構不上。
眼睜睜看着嚴初撲到自己近前,他微微側身,提腿一腳,正中對方的胸口。
嚴初悶哼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的撞到後面的牆壁上,唐寅手臂順勢一揮,掌中佩劍脫手而出,不偏不正,正刺在嚴初的胸膛。耳輪中就聽撲的一聲,劍鋒貫穿他的身體,又深深刺進他背後的牆壁上。
再看嚴初,他整個人已被寶劍釘在牆上,兩腳都是懸空的。
“啊……”
嚴初痛吼一聲,雙目圓張,眼角都快瞪裂,怒視着唐寅,如同厲鬼般的嘶吼:“唐……寅……本王……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哈哈——”
唐寅一手攬着天玉夫人,一邊仰面大笑起來,傲然說道:“做人你尚且不是我的對手,做鬼我又豈會懼你?”說着話,他側頭說道:“砍下嚴初的腦袋,掛於宮門前,讓寧人都看清楚,他們的大王已被我軍砍殺!”
“是!大王!”
“不——”
風軍將士紛紛答應,而天玉夫人則拼命的哭喊,用力掙扎,想掙拖開唐寅,去攔阻風軍下殺手,可是她體單力微,哪裡能掙拖開唐寅的手掌,眼睜睜看着凶神惡煞的風軍衆人提着明晃晃的大刀,滿面猙獰地走到嚴初近前,齊齊舉刀,用力地劈砍下去。偷天
“不要——”
天玉夫人又大喊了一聲,氣急攻心,兩眼翻白,活生生的急暈過去。
好在她是暈死過去了,不然看到嚴初被人亂刃分屍的慘狀,她恐怕都得瘋掉。
程錦提着嚴初的斷頭,走到唐寅近前,將滴血的頭顱高舉,說道:“大王,嚴初的頭顱在此!”
唐寅看着斷頭,眼圈突的一紅,水霧蒙上眼簾。
他哭的當然不會是嚴初,而是浴血奮戰而亡的古越,白天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兄弟,就是這麼一會的工夫,再也回不來了,唐寅只要一想到這個,心疼的就如同刀絞一般。
他扔掉手中昏迷過去的天玉夫人,步履沉重的慢慢走出宮殿,到了門外,他仰天長嘆,如果古越在天有靈,也能欣慰了,他並沒有白死,己方大軍已攻破良州,殺掉嚴初,風寧之爭即將結束,再也不會發生了……
程錦走到唐寅的身後,輕聲喚道:“大王?”
唐寅回神,轉回頭,看着程錦,冷漠地說道:“讓人把嚴初的頭顱掛出去吧,還有,殺光嚴初的全部子嗣,女人則統統充軍,另外,張志弘提供的那份名單上的人也不能留,斬盡殺絕。”
“是!大王!屬下這就去安排。”話雖是這樣說,但程錦沒有馬上離開,身爲唐寅的近臣,他哪能看不出來唐寅此時的悲傷,他深吸口氣,低聲勸道:“大王常說,瓦罐不離井口碎,大將難免陣前亡。古越將軍雖死,但死的轟轟烈烈,爲我大風立下不世之功,身爲將帥,捨身報國又何嘗不是一種歸宿呢?還望大王節哀!”
道理唐寅都明白,但他畢竟是人,不是冷血的機器,他也有感情,他也有喜怒哀樂,長年與他朝夕相處的同伴、兄弟戰死沙場,他哪是說不難過就能不難過的。
他幽幽吁了口氣,點點頭,勉強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去做事吧!”
“是!”
這回程錦不再耽擱,插手施禮,轉身而去。
唐寅也沒有在天玉宮多做停留,向外走去。
上官元武、上官元彪、阿三、阿四急忙追上唐寅,其中阿三阿四還架着昏迷不醒的天玉夫人,四人跑到唐寅近前,異口同聲地問道:“大王,那個嚴初的妃子怎麼處置?”
難得四人能爲了一個女人追問自己,唐寅停下腳步,環視四人,笑了,苦笑。
他垂目又瞅瞅昏迷的天玉夫人,不可否認,這是一個擁有着絕色美貌的女人,人如其名,如同天上美玉,甚至連他的三位夫人舞媚、範敏、袁千依都不如她嬌豔動人,但是,越是美麗的女人也越危險,若是把這麼一個深恨着自己又絕美的女人賜於自己的部下,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以後還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呢!
他略微沉吟片刻,冷聲說道:“她不是要尋死嗎?那就成全她。我記得古越還沒有成親,就讓她做古越的陪葬吧。”
一聽這話,四人都傻眼了,把這麼漂亮的一個女人活埋,也……也太可惜了。不過大王又偏偏讓她做古越的陪葬,四人想勸都無法開口,相互看看,然後紛紛垂下頭去。
唐寅邊向前走邊說道:“嚴初的妃子有那麼多,你們若有看中,儘管挑去,但她不行,我想你們也不會和死去的兄弟搶女人吧?!”
四人激靈靈打個冷戰,不約而同地說道:“末將不敢!”
唐寅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走向王宮的正殿,也就是寧國朝堂議事的大殿。
此時,正殿裡空空蕩蕩,有的只是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死人。
他踩着屍體,一步步向大殿的裡端走去,上了臺階,一直走到王位前,轉身坐下。
以前,這是寧王的寶座,現在和以後,不會再有寧王,這個位置,也只有他能坐。
嘩啦啦——跟隨唐寅一同近來的風兵風將們紛紛跪倒在地,向前叩首,高聲呼道:“吾王威武、吾王威武——”
坐在至高無上的位置,下面有成千上萬的將士在爲他一人跪地高呼,無論是誰,都會生出壯志凌雲之感,唐寅也不例外。
他手扶桌案,這裡本是寧國高貴不可褻瀆的聖殿,現在卻被自己所征服,在自己的腳下所顫慄,那種難以言表的成就感和勝利感讓他也不由得一陣飄飄然。
他凝視下面的衆人,大聲說道:“以後沒有寧國,以後的良州,是我大風的良州,這裡,將是我大風的王殿!”
唐寅激動,下面的風軍將士們更是得意忘形,齊聲喊道:“大王天威,功高蓋世,雄才偉略,曠爍古今!”
“哈哈——”唐寅聞言,忍不住仰面大笑。
人羣裡的邱真忍不住暗暗皺眉,現在高興是不是太早了點,己方目前只是攻佔了良州北城和王宮,良州還有三面掌握在寧軍的手裡,至少還有十五萬之衆的寧軍在城內與己方將士展開血戰呢!
他站起身形,衝着左右衆人沉聲說道:“諸位將軍,戰鬥還未結束,現在並不是歌功頌德的時候吧?”
他一句話,給衆人潑了一頭的冷水,但他是左相,人們即便心生不滿,也不敢多說半句。
正處於興頭上的唐寅也收斂起笑容,無奈地看着邱真,暗暗搖頭感嘆,邱真實在是冷靜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
不等唐寅開口說話,邱真又說道:“大王,嚴初雖死,但寧軍仍在戰鬥,現在寧國大將軍長孫淵宏不在良州,大王應趕快派人去往左相府,擒拿左相高單,奪下兵符,令寧軍臣服,不然戰鬥將無休止,我軍將士還不知要多傷亡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