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寅離營的這段期間,南方戰事又發生了變化。
魏徵率領寧國西部軍奉嚴初之命南下,前去與莫軍作戰,但以蕭慕青爲首的平原軍窮追不捨,不管不顧的深入寧國腹地,大有不把魏徵一部殲滅不罷休的架勢。
深知平原軍作戰的兇狠,魏徵不敢與其硬拼,說是奉命南下,實際上就是被迫南逃。
魏徵先是率部由河西郡南下逃入武曲郡,休整還未到一天,後方探馬回報,平原軍已追殺上來。魏徵無奈,只得傳令全軍,起營拔寨,繼續南下。
可能河西大營一戰,魏徵真被平原軍嚇破了膽,他每逃入一城,只要一聽平原軍殺到,連抵抗都不抵抗,棄城便跑,連帶着,城中的地方軍也跟着魏徵跑。
魏徵是進一城,平原軍就攻一城。
西部軍在魏徵的率領,如同喪家之犬,先是南下進入武曲郡,又西逃進入淮陰郡,最後再繼續南下跑到佳尚郡。
一路之上,寧國西部軍連入七城,也連棄七城。
平原軍雖然成功攻破七城,但並不分兵佔領,破城之後,充其量就是在城中搜刮補給,然後直接穿城而過,緊追西部軍不放。
蕭慕青也早已打定了主意,魏徵丟給自己再大的甜頭他也不要,這回就是要一鼓作氣致魏徵一部於死地。
佳尚郡的形式太複雜了,寧國地方軍主力、莫軍主力還有風國的三水軍全聚於此,三方的交戰本就進入膠着狀態,現在隨着魏徵一部再近來,後面還跟着平原軍,佳尚郡的形式就更加混亂了。
全郡各地,到處都有軍隊,有時候就算迎面碰上了都分不清楚那是敵軍還是友軍。
按照魏徵是意思,在佳尚郡也不能停,南方因爲已被莫軍佔領,不能繼續南下,應改變方向,向西進發,回西部軍的老家。
不過這時候他的部下們和他出現了意見分歧。
西部軍受平原軍的追殺,戰不敢戰,一路南逃,那還可以說是奉王命南下增援,但是現在已經到了佳尚郡,若不交戰,再向西逃,可就要被冠上臨陣脫逃的罪名了,魏徵或許不在乎,但西部軍的衆將可在乎,魏徵或許不要臉面,但西部軍的將士們還要臉面呢。
當魏徵傳令西去的時候,全軍衆將領齊齊找上門來,人們的意見大致分成兩種,一種是己方與佳尚郡的地方軍匯合一處,與風、莫聯軍決一死戰;第二種意見是不與佳尚郡的地方軍匯合,獨自與後面追來的平原軍展開決戰。
反正不管是哪種意見,本質是一致的,那就是不能西逃,要留在佳尚郡死戰到底。
並非西部軍衆將不知天高地厚,而是這一路逃亡下來,衆人的心裡都憋滿了怨氣,寧願戰死,也不想再逃了。
另外西部軍在逃亡中收攏了大量的地方散軍,僅僅是連棄七城,跟隨他們一同逃亡的地方城軍就有七萬多人,現在全軍上下,兵力已接近二十五之衆,而後面追殺的平原軍才區區十萬人,二十五萬對十萬,即便對方作戰再兇狠,己方也未必會落敗。
魏徵不是沒想過與佳尚郡地方軍兵合一處,但如果合兵,那麼就要面臨莫軍、三水軍、平原軍的三面圍攻,形式不容樂觀,如果獨自與平原軍展開決戰,即便己方有二十五萬之衆,但他心裡仍是沒底。
他還想力排衆議,堅持西逃,不過西部軍的衆將都不幹了,最後甚至演變到宮的地步,要麼魏徵自己西逃,要麼留在佳尚郡作戰,總之要跑,西部軍是不跟他走了,要戰,西部軍全軍依舊聽從他的指揮。
事情到了這一步,魏徵也沒轍了,他並不怕死,之所以西逃,是想爲寧國留下一支生力軍,但現在全軍將士都不願意跟他逃走,魏徵又哪能自己跑路?權衡利弊,沒有辦法,他也只好選擇留下,並決定與平原軍一決雌雄。
雙方的決戰地點選定在佳尚郡西北方的春曉平原。
此戰也是風寧之戰中最爲著名的春曉之戰。
寧軍方面,是以魏徵爲首的西部軍加上地方散軍,兵力達到二十三萬餘人。
風軍方面,是以蕭慕青爲首的平原軍,兵力接近十萬。
雙方的兵力合計三十多萬,在春曉平原展開了一場你死我亡的大戰。
寧軍的佈陣是把最精銳的西部軍放在中央,魏徵親自坐鎮指揮,兩翼爲地方散軍,配合中軍戰鬥。
而風軍方面的佈陣則截然相反,蕭慕青把平原軍的精銳全部放到兩翼,其餘兵力組成中軍。
雙方的軍陣在春曉平原上排展開來,放眼望去,雙方的陣營分的清清楚楚。
一邊是黑,黑中帶紅,一邊是銀,亮如鏡面,不過寧軍的兵力畢竟比風軍多出一倍有餘,軍陣看起來也極爲龐大,鋪天蓋地,象是給草原鋪上一層銀裝。
交戰之前,蕭慕青特意把麾下的偏將、兵團長全部叫到自己近前,環視衆人,他笑問道:“諸位將軍,此次與敵決戰,你們怕不怕?”
“末將不怕!”衆人回答的異口同聲,斬金截鐵。
蕭慕青笑了,部下們說的好聽,實際上,他們略顯蒼白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哼笑出聲,傲然說道:“敵衆我寡,又是本土作戰,寧軍似乎佔盡優勢,實則不足爲懼,寧軍雖有二十餘萬,但其中過半都是烏合之衆的地方散軍,毫無戰力,只能充充門面罷了,碰上我大風的虎狼之師,片刻之間便會土崩瓦解。”
話是開心鎖。蕭慕青身爲一軍統帥,他能如此信心十足,從容不迫,下面的衆將們自然也都是信心百倍,心中的畏懼銳減,一各個滿臉殺氣,擦拳磨掌。
蕭慕青繼續說道:“在本帥眼中,寧軍如草芥,擋在我軍面前的並非二十萬敵人,而是二十萬的軍功,列位將軍,今日之戰,正是你們立下奇功、一戰成名的機會,若是錯過了,以後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末將明白!”蕭慕青說的越輕鬆,下面衆將的信心也就越足,鬥志也就越加旺盛。
“嘿嘿!魏徵這條喪家之犬已帶着我軍跑過小半個寧國,今日,本帥必取下他的狗頭。各位將軍,這可就要看你們的運氣了,別忘了,我軍的副帥一職一直都是空着呢!”蕭慕青的意思已再明顯不過,只要能取下魏徵的腦袋,就有機會成爲平原軍的副統帥。
這個誘惑力可太大了,平原軍在風國衆軍中排在首位,即便是副統帥,碰到其他各軍的統帥,人家也得客氣三分。
等蕭慕青把話說完,人們眼中流露出來的已不僅僅是鬥志,還包含着濃烈的慾望。
蕭慕青把各兵團長的鬥志和慾望激發起來,就等於是把全軍的鬥志推到頂點。
隨着雙方戰鼓擂動,風寧兩軍的軍陣開始向對方壓前進。
兩軍還未接觸,箭陣率先發動。
雙方的箭矢在空中交會而過,無數的鵰翎發出的破風聲形成一首死亡交響曲,一排排、一羣羣的士卒中箭倒地,而後又有更多的士卒從他們的身體上無情踏過。
等箭陣過後,雙方的戰陣已接觸到了一起。
這是一場針尖對麥芒的正面交鋒,戰鬥中,沒有任何的偷機取巧,全憑各自的真實實力。
在交戰初期,雙方憑着一股子的衝勁,拼得勢均力敵,旗鼓相當,而隨着戰鬥的持續,蕭慕青的排兵佈陣展現出威力。
平原軍兩翼的精銳碰上寧國的地方散軍,雙方的戰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而且戰鬥越膠着,死傷的人數越多,此時拼的也不僅僅是戰力,還有經驗和心理素質。
許多地方散軍這輩子都未打過一場戰鬥,現在被推上戰場,而且還是和最兇狠的平原軍作戰,他們哪裡能受得了?
看着前方敵人猙獰的五官,嗜血的面孔,野獸般的咆哮,瘋狂的揮舞着武器,將己方兄弟砍倒、刺倒一片又一片,猩紅的鮮血、滿地的殘肢斷臂以及連成一片的慘叫、哀號聲不斷刺激着他們的感官。
這裡哪裡還是人間,而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許多地方散軍經受不住這樣的血腥與殘酷,精神崩潰,怪叫着四散奔逃。
驚嚇的失去理智的士卒們橫衝直撞,未跑向對面的風軍,反倒是把己方的戰陣撞得四分五裂,混亂不堪。
戰場上,恐慌的心理比瘟疫還要可怕,傳播的比瘟疫也要快得多。
開始時只是一小撮的寧兵怯戰,而後很快演變到成陣、成兵團的寧兵不戰而退,寧軍的整齊陣營也隨之開始變形。
平原軍的兩翼,如同兩把鋒利的柳葉刀,在寧軍身上做着切割手術,直接把寧軍的兩翼和中軍分割開來。
這時候,戰場上的形勢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寧軍兩翼節節後退,而中軍突前,風軍這邊則是中軍頂住敵人,兩翼在兩側包抄,將以魏徵爲首的中軍團團圍在當中。
親自指揮的魏徵自然也看出戰局的失控,他傳令下去,趕快擂鼓,督促怯陣不前的兩翼軍兵立刻前進增援。
西部軍把戰鼓敲的震天響,牛皮鼓面都敲破好幾張,但地方散軍卻置若罔聞,依舊未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