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斬是僅次於凌遲的極刑,將人自腰部斬斷,當時人往往還沒死,能眼睜睜地着自己的五臟六腑流淌滿地,那種痛苦、絕望和恐懼是對人在臨死前最大程度的摧殘。
那名寧將聞言,臉色嚇的蒼白,腿都軟了,想站也站不起來。兩旁的風軍士卒可不管那些,跨步上前,抓住寧將,拖着就向外走。
“等……等一下……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這時寧將把骨氣、氣節統統都拋到了腦後,衝着子纓連聲尖叫。
子纓心中暗笑,他向士卒擺下手,然後笑呵呵地看着寧將,疑問道:“閣下不是不怕死嗎?”
寧將羞愧難當,但也顧不上解釋,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急急求饒,顫聲哀號道:“將軍饒命……”
子纓收斂笑容,轉身形坐回到塌上。因爲受到寧軍的襲擊,飛鷹軍已原地駐紮下來,子纓這裡說是帥帳,只不過是用帆布將四周圍了一圈罷了。他目光如電,直勾勾地盯着寧將半晌,方慢條斯理地問道:“閣下叫什麼名字?”
“小……小人張思亭……這次偷襲風……偷襲貴軍,並非是我的主意,小人只是奉命行事罷了。”這位名叫張思亭的寧將連聲解釋,撇清關係,生怕子纓怨恨自己,再下令把自己處斬。
“張思亭?”子纓唸了一遍他的名字,點點頭,問道:“你是奉何人之命前來偷襲我軍?”
“是……是郡首大人的命令。”張思亭不敢隱瞞,如實相告。
“郡首?”子纓好奇地挑起眉毛。
“是、是、是!郡首李幽李大人說風……貴軍來勢洶洶,我寧軍難以做正面抗衡,只有儘可能牽制住貴軍,拖慢貴軍的腳步,等到援軍到來之後,我方纔能再與貴軍在正面一較高下,所以纔派小人和王鐵將軍在此地設伏。”張思亭一口氣把實情全部交代出來。
“王鐵又是何人?”子纓隨口問道。
“已……已被貴軍的江凡……將軍斬殺……”張思亭心驚膽寒地說道。直到現在,他回想起江凡突然出現在王鐵背後,將其一‘刀’割死的情景心裡都忍不住一陣陣的發冷,暗系修靈者實在太可怕了……
當初江凡身罩黑色的靈鎧,現在他靈鎧已散,張思亭自然認不出他了。
子纓點點頭,同時又讚賞地向江凡看了一眼,有這樣智勇雙全的大將輔佐,自己真是輕鬆了不少啊!也難怪大王如此看重此人,江凡確有過人之處。他眼珠轉了轉,又對張思亭笑呵呵地說道:“依我來看,此地即無亂石也無叢林掩護,並不適合設伏,若非今日突起大霧,你們根本難以接近我軍,李郡首派你們來此設伏,豈不是讓你們來找死?”
“不、不、不……”張思亭連連搖頭,正色說道:“郡首大人神機妙算,早已料到這裡會起大霧。”
“哦?”子纓心中一動,身子下意識地向前探了探,等張思亭繼續說下去。
見子纓似乎來了興趣,張思亭急忙又道:“郡首大人早已查明,這一帶地區九月份常有大霧瀰漫,三丈之外難以視物,所以纔派我等前來,偷襲貴軍的後軍,並以火攻爲主,儘可能多的消耗掉貴軍的輜重和糧草,以使貴軍的前進不得安寧,如此來拖慢貴軍行軍的速度,爲我方援軍的到來爭取時間。”
好高明啊!子纓倒吸了口氣,寧國這個河東郡首李幽可不是平庸之輩,竟然能算到這一帶會起大霧,並事先派出伏兵,若非己方有江凡和戰虎這兩位上將軍在,還真有可能被寧軍偷襲得手呢!一旦輜重和糧草被焚燒、毀壞,己方哪裡還能再繼續進軍,只能駐紮在原地等後勤補給了。
想到這裡,子纓都忍不住有些後怕。只動用小股的兵力,卻起到最大限度的牽制,爲己方爭取時間,李幽絕非文官,而是個善於謀略的帥才。他問道:“李幽可是武將出身?”
張思亭一愣,隨後連連點頭,應道:“沒錯!李大人曾經是統帥五個中央軍兵團的副軍團長,並受封爲中將軍。”
這就難怪了!子纓暗歎口氣,嚴初把這麼一個能力非凡的中將軍安插在河東,擔任河東郡首,也是頗有用人之明。
頓了一下,他問到最爲關鍵問題,道:“目前青遠城的城防如何?守軍又有多少?”
張思亭猶豫了一下,眼神飄動,略顯結巴地說道:“郡城城防非常完善,糧草充足,但守軍並不多,大概……只有兩萬餘人……”
子纓眨眨眼睛,身子向後一仰,笑呵呵地隨口說道:“恐怕不止吧?!”他這話即是試探,也是看出張思亭說話時神色不自然,有意詐他。
果然,張思亭暗暗吸氣,艱難地咽口吐沫,說道:“最多也就三萬兵力左右。”
只是一句話,就多詐出一萬的兵力,看起來其中還有水分。子纓哼笑一聲,擡手說道:“既然你不想說實話,我留你何用?來人,將他拖出去!”
“等、等一下!”張思亭本來還想爲自己留條退路,現在看來,對方對己方的情況也十分了解,騙是騙不過去了。他急聲說道:“將軍,郡城原本的兵力確實只有兩萬,但聽說貴軍西侵,李大人立刻招集了預備役,並把分散駐守於各鎮的兵力全部調回,目前,郡城的兵力已接近五萬人。小小句句屬實,絕再無半點虛假,請將軍明查啊!”
恩!子纓暗暗點頭的同時也是大吃一驚,他原本估計青遠的兵力充其量也就三萬人,現在看己估計錯了,青遠竟然已聚攏五萬之衆,三日內打下青遠,更是難上加難。
見他久久沒有說話,張思亭心都提到嗓子眼,顫聲說道:“小人把知道的都已經告訴將軍了,將軍法外開恩,饒過小人一命吧!”
子纓回過神來,揮手說道:“把他先帶出去,關押起來,嚴加看管。”
“是!”風軍士卒答應一聲,就要把張思亭帶走,這時,一旁的江凡突然開口說道:“等一下!”他叫住上前的士卒,隨即問張思亭道:“犰狳沼澤是什麼地方?”
即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也不明白江凡爲何這麼問,子纓不解地看着他。
張思亭看了一眼子纓,隨後回答道:“犰狳沼澤是河東南部的一大塊沼澤地,因爲那裡老鼠太多,纔有了犰狳這個名字。”
“哦!”江凡應了一聲,隨即向子纓一笑,說道:“他和那個王鐵在逃跑的時候原本打算把我軍引進沼澤地裡,所以我纔有此一問。”
“啊!”要說河東南部的大沼澤地帶,子纓當然是知道的,但若說犰狳沼澤,他就聽不懂了。犰狳是一種巨形鼠類,體形比普通老鼠大得多,而且身上還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鱗甲,野獸難傷,刀劍不懼,是一種極難對付的鼠類。因爲河東南部的大沼澤犰狳太多,寧人就給那裡起了犰狳沼澤這個名字。
河東地區的氣候十分適合產糧,但有這麼一大片沼澤地帶擺在河東之內,即有礙交通,又是浪費河東的空間,曾經有數代寧軍君主都想把犰狳沼澤改造成良田,但無論是填石造田還是填土造田,就當時的生產力而言工程都過於浩大,需要舉全國之力,再通過數代人的不懈努力纔有可能完成,最後寧軍君主的構想都無疾而終,不了了之,直到現在犰狳沼澤依舊好端端地留在河東之內。
子纓冷笑着看向張思亭,說道:“你竟然想把我軍追兵引入沼澤?”
張思亭這時候已然聽出問話的這名大將就是剛纔殺掉王鐵、擒下自己的江凡,他心頭畏懼,咧着大嘴,跪在地上,衝着子纓和江凡連連叩首,急聲說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
“閣下好歹毒的心計啊!饒你不死,當然可以,不過,你就用你那歹毒的心計幫我想出一條破城之策吧!”子纓含笑地說道。
“破城之策?這……”張思亭急的滿頭是汗,別說他想不出來,即便能想出來,也不可能幫着風軍打自己人啊。
“如果你想不出來,我就要你的腦袋!”子纓慢悠悠地說道。
生死攸關當頭,張思亭這時候是真急了,他眼珠連轉,心思急轉,憋了好半晌,眼睛突的一亮,說道:“將軍,你可以先把小人放回郡城,小人在城內做貴軍的接應,偷偷爲貴軍打開城門,如此一來,貴軍奪下郡城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真是他媽的好主意!滿營的衆將都差點氣笑了,放你回去?你能做我們的內應纔怪了?此賊簡直是把己方衆人當成傻子了。戰虎哼笑一聲,跨步來到張思亭的近前,大手向他脖子上一扣,怒喝道:“你當我等是三歲孩童不成……”
他話未說完,子纓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不要動粗,而後看向張思亭,笑呵呵地問道:“這倒不失爲一條良策,不過,你讓我如何能信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