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奴並沒有象唐寅講述的那麼簡單,不僅僅是嚇人的,戰鬥力也很強。
它們沒有情感,不會有恐懼的情緒,面對再多的敵人也能勇猛的衝上去;它們沒有痛覺、沒有生命,即使受了致命傷,哪怕是胳膊和腿都被砍掉了,也能用牙齒去嘶咬就近的敵人。
在敵人數量衆多的混戰當中,五個黑暗之奴所能發揮出來的殺傷力有限,但產生的威懾力卻是極大的,有不少寧兵根本不敢靠近他們,象是見了鬼似的躲出好遠。
如此一來,唐寅和古越的壓力也減輕不少。
很快,他倆便合力將城牆上的寧軍殺退,贏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再看那五個黑暗之奴,有兩個已被徹底破壞掉,幾乎被砍成肉泥,另外三個也是缺胳膊斷腿的,身上的傷口無數,但還都能堅持戰鬥。
邱真乘着敵人退去的空機,好奇地走到那三個黑暗之奴近前,心裡發毛地打量它們。
看了一會,他轉頭對唐寅笑道:“唐大哥,多做出一些黑暗之奴,可以幫我們不少忙呢!”
唐寅笑了笑,說道:“以我現在的修爲,召出五隻黑暗之奴已是極限了!”說着話,他走到邱真旁邊,手中巨大的鐮刀信手一揮,隨着三聲脆響,剩餘的三個黑暗之奴齊齊被斬爲兩截。
“啊?”邱真、古越、樂天三人同嚇了一跳,驚叫出聲,不明白唐寅爲何把三個黑暗之奴殺掉。黑暗之奴雖然已不再是人,但畢竟剛纔還爲他們戰鬥,如此冷酷地將其斬殺,三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感覺不太舒服。
唐寅半跪在地,以鮮血重新畫出六芒星,藉助寧兵的屍體,又召出五個新的黑暗之奴。
見狀,邱真三人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唐寅走到城牆邊,向下俯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成羣成片的寧兵,密壓壓的擠在一起,分不出個數。
他輕輕嘆口氣,舉目又望向其它方向的城牆,有些地方在進行攻防戰,有些地方在展開近身撕殺,敵我雙方的士兵混在一起,人喊馬嘶,叫嚷聲、鐵器的碰撞聲還有不時傳來的慘叫聲連成一片,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有破損的武器,整面城牆已變成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現在他算是明白了,個人的實力再強再猛,在如此大規模的戰爭中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微乎其微。當然,這只是他現階段的認識。
他依靠着箭垛,席地而坐,摸摸肚子,說道:“要是能弄點吃的就好了。”
邱真噗嗤笑了,挨着唐寅也坐了下來,搖頭說道:“現在就算讓我吃燕窩、魚翅我也吃不下了。”在殘肢斷臂和鮮血的環繞下,他一想到吃就感覺陣陣的反胃。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唐寅喃喃說道,他擡起頭,仰望天際,幽幽說道:“不知道今天這場仗要打到什麼時候。”
唐寅雖然生性噬血如命,但從早晨殺到現在,也實在是殺膩了,身心有種說不出的疲憊感。
“天知道……”邱真苦笑。
他對己方究竟能不能守住潼門,毫無信心,若是沒有援軍,若是再這樣堅持下去,到最後恐怕誰都跑不掉。“不知道舞將軍現在在哪……”
他話音還未落,便聽到城下響起號角聲。
吹號進攻,鳴金收兵,這是天下共通的軍令。
唐寅振作精神,快速地站起身,說道:“敵人又要上來了!”
古越是典型的軍人,象是上緊發條的機器,身上的傷口剛包紮一半,聽聞敵軍號角,人騰的一下從地上竄起,抓起戰刀,釋放靈氣,完成兵之靈化,做出準備戰鬥的架勢。
果然。寧軍的進攻又來了。
寧兵這次的進攻,在他們這段城牆投入兵力更多,雲梯之間排的毫無縫隙,黑壓壓的寧兵攀爬雲梯,叫喊着殺上城頭。
接下來,又是場無休無止的惡戰。
寧軍的第二次攻城,從中午持續到傍晚,直至天色漸黑,不利於攻城,這才鳴金收兵。
這是一場雙方的消耗戰,寧軍投入攻城的人數前後共有十萬,完好無缺撤下去的只有五萬,傷亡達到過半,而風國守軍也未佔到便宜,一天下來,兩萬軍兵,幾乎找不到幾個是身上沒傷的,僅僅陣亡的人數就達到八千之衆。
風國士兵的屍體、寧軍殘留的屍體,最後收集到一起,足足羅成十座屍山。
鮮血凝固、乾枯,暗灰色的城頭業已變成黑紅色的,散落的頭盔和武器到處都是,不計其數,疲憊不堪的風兵就地臥倒休息,橫七豎八的鋪滿城頭。現在,人們的臉上已看不出是喜悅還是恐懼,沒有任何的情緒,映入眼中的是千篇一律的麻木的面孔。
沒有人說話,也沒人有心情說話,整個城頭剩下的只有喘息聲以及傷者微弱的呻吟聲。
唐寅、邱真、古越、樂天四人漫步向塔樓走去,一路上他們看到的就是這般場景。
突然之間,唐寅心中有股憤怒,他不氣城外的寧軍,氣的是四大權貴中的樑家,氣樑家的援軍遲遲未到。
潼門的守軍在用自己的生命報效國家,流血流汗,以二萬人力敵寧軍四十萬,而樑家卻因爲這樣那樣的私利而遲遲不將援軍派到,可惡至極。
他對風國的四大權貴本無喜惡,即使受舞媚的提拔也僅僅是碰巧遇到她罷了,但是此時,他對樑家生出難以形容的排斥和憤怒感,這也成爲日後他與樑家交惡的主要原因。
“唐寅!”
他們四人剛走到塔樓處,忽聽上方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擡頭上望,只見舞媚從塔樓上探出半個身子,瞪大雙眼,正又驚又喜地看着他。
此時,唐寅身上的靈鎧早已散去,露出本來的模樣。他衝着舞媚微微一笑,看到她平安無事,他的心裡似乎也長出一口氣。
他登上塔樓,去見舞媚。
塔樓不大,長有四米,寬有兩米,不足十平米的空間。
塔樓內不僅舞媚和舞英兩姐妹在,其中還有潼門的守將宗政廣孝。
宗政廣孝一直在塔樓內指揮大局,並未親自參戰,但一天光景下來,他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許多。
舞媚和舞英顯然是參與到惡戰當中,身上血跡斑斑,但精氣神還很足,看樣子並未受傷。
沒等唐寅說話,舞媚已搶先說道:“你跑到哪去了?我怎麼一直都沒找到你!”
唐寅笑道:“我一直在城北。”
“哦!”舞媚應了一聲,又關切地問道:“北面那邊的形勢如何?寧軍攻城時,我發覺他們在北面投入的人力很多。”
唐寅聳聳肩,隨口說道:“還能如何?!”說着,他回頭指指邱真三人,說道:“最後就只剩下我們四人,其他人都死光了。”
舞媚對邱真、古越、樂天只簡單掃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她輕嘆一聲,轉過身形,對宗政廣孝說道:“宗政將軍,以目前這種形勢,你是無論如何也守不住潼門……不能再耽擱了,還是跟我一起走吧,君上深明事理,這種情況下是不會責罰你的。”
“呵呵……”宗政廣孝笑了,笑的蒼涼又苦澀,他搖頭說道:“現在我哪裡還在乎君上對我責不責罰?!君上既然將潼門交於我鎮守,那是對我的信任,而我,恐怕要有負君上的重託了!”
“宗政將軍……”
宗政廣孝擺擺手,打斷舞媚下面的勸告,說道:“舞將軍和我職責不同,沒有必要再留下來。”
見舞媚還有說話,他又正色說道:“風國千百餘年,向來只有戰死沙場之將軍,而沒有臨陣脫逃之將領,我宗政廣孝雖然無得無能,亦不敢開此先河,做大風的罪人。今天縱然敵衆我寡,九死一生,但我亦會與潼門將士共存亡,不辱我大風之國威。”
聽聞這席話,在場衆人無不動容。
周圍的守衛們忍不住紛紛垂下頭去,擦拭眼角,舞媚和舞英亦是眼圈泛紅,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就連唐寅,也是心中發酸,由衷欽佩宗政廣孝這種寧折不曲的氣魄。
“我只有一件事拜託舞將軍。”宗政廣孝伸手入懷,掏出一封書信,遞於舞媚近前,說道:“這封家書,我希望舞將軍在回到鹽城後能送到我的家裡。”
舞媚手掌微微顫抖着接過書信,沉默半晌,再次開口道:“宗政將軍,你……”話剛出口,但看到宗政廣孝堅定的神情,她又把下面的話嚥了回去,覺得自己再勸下去,已是對宗政廣孝的不敬和侮辱。
她將書信小心地揣好,然後重重點下頭,正色道:“宗政將軍請放心,我定會將家書帶到。”
“啊,多謝舞將軍!”宗政廣孝露出笑容,輕聲嘆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他向城外的寧軍大營望了望,又道:“不知今晚寧軍會不會再攻,舞將軍現在應該動身了。”
舞媚貝齒咬了咬朱脣,將心一橫,決定不再耽擱,她說道:“我在鹽城,等候宗政將軍退敵的好消息!”
這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麼說她不僅僅是鼓勵宗政廣孝,也是在給自己一個希望,希望宗政廣孝能活下去。
“呵呵,有緣的話,我與舞將軍鹽城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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