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天剛矇矇亮,唐寅便醒了過來,他走到柴房門口,默默站立,聽外面沒有任何動靜,他這才走出柴房,又順着院牆翻了出去。
此時雖然是凌晨,但街道上的行人可不少,至少比白天時要多得多。看得出來,百姓們是真被耿強濫抓壯丁的行經嚇怕了,也就是在凌晨官軍們都睡覺的時候纔敢走出家門,或是買些食物或者是買些日常用品。
唐寅信步走到一條不寬的小巷,這裡地角偏僻,但卻十分熱鬧,街道兩旁擺滿地攤,吃的、穿的、用的一應具全。唐寅摸摸肚子,也有些餓了,走到一處買包子的小攤前,從口袋中摸出一把零散的銅錢,買了五個包子,站在一旁大吃起來。
包子是菜包子,裡面連個肉丁都沒有,又幹又澀,好在唐寅對吃的東西不挑剔,只要能添飽肚子就行。他邊吃邊查看街道上過往的百姓,人們很少交談,都是來去從匆匆,象是被鬼追似的,買了東西付完錢後馬上就走。
但即便如此,這座早市的人依然很多。看罷,唐寅心中暗笑,西百城的百姓們已被耿強壓迫到什麼程度,由此可見一斑,人們對其厭惡的情緒也就可想而知了。正在唐寅心裡琢磨的時候,突然之間,早市的南面一陣大亂,就見大批的百姓從南面向北跑去,還不時大喊道:“官軍來了!官軍來了!”
一聽到官軍來了這四個字,整座早市也隨之大亂,就連那些擺攤的小商販們都嚇的臉色大變,連賣的東西都不要了,能抓起什麼是什麼,拔腿就跑。偌長的小巷,偌大的早市,隨着官軍的到來,頃刻之間便人去樓空。
唐寅眯縫着眼睛,還站在路邊啃包子,有好心的百姓路過,見狀急忙叫道:“別吃了,快跑吧,再不跑官軍就要把你抓走了!”
聞言,唐寅雙目彎彎,放下嘴邊的包子,露出兩排小白牙,抱以微笑。人們只當他是傻子,也來不及管他,只能搖頭嘆息一聲,繼續跑路。
很快,街道上便空無一人,倒是南邊巷口處腳步聲凌亂,不時傳出喊喝聲:“別跑!再跑我們放箭了!”
不用看,喊這話的肯定是官兵。
唐寅站在原地沒有動,繼續吃着手中沒吃完的包子,但他身子的周圍卻騰的一下升出濃濃的黑霧,黑霧團到他的身後,聚而不散,時間不成,氣態凝爲固態,活生生凝化出一個和唐寅一模一樣的人。那是暗影分身。
暗影分身看都未看遠處跑來的官軍,倒退兩步,接着縱起身形,腳尖一點街道旁的牆壁,身形如箭,直接竄到路旁的房頂上,隨後一個跳躍,便消失在民宅中不見了蹤影。
它是跑了,可唐寅的真身還留在巷子裡,他壓根就沒想跑,等官軍把他抓去充軍。
時間不長,上百名官軍衝到了他的近前,突然看到還有個年輕人在路邊吃包子,官軍們也嚇了一跳,搞不懂眼前這個青年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嘿,小子!”一名官軍快步走到唐寅近前,一甩手臂,將他手中的半個包子打飛出去,然後上下打量他幾眼,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唐初!”唐寅信口亂編個名字。
“哦!好、好、好!”那名官軍連叫了三聲好,並非是覺得唐初這個名字好,而是這青年還能答上自己的名字,就算腦袋不太靈光但也傻不到哪去。他身手一搭唐寅的肩膀,呵呵笑道:“小子,別吃了,軍爺帶你去個吃飯不要錢的地方!”
“啊?”唐寅故意裝傻,滿臉的莫名其妙。
“少羅嗦,走!”說話之間,那名官軍拉扯唐寅的衣服,大步流星向小巷外走去。3樓
被官軍抓到的並非唐寅一個,另外還有五十多個倒黴蛋,其中有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也有體形肥胖滿臉油光的公子哥,更多的是體瘦如柴的青年貧民。他們被官軍們聚在一處空地,領隊的隊長從士卒中走出來,象數牲口似的查點人數。
這時,被抓公子哥從人羣中擠出來,走到那名隊長近前,點頭哈腰的連連躬身施禮,又在其耳朵低聲細語了幾句,接着,從口袋中掏出一隻銀包,塞給那名隊長。後者旁若無人的接過,在手中掂了掂,感覺分量十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衝着那公子哥不耐煩地揮揮手。
公子哥見狀急忙道謝,片刻都未敢耽擱,轉身飛快地逃走了。
正所謂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無論在什麼時候,在什麼朝代,金錢都有通天的功效。
那隊長大刺刺地把銀包塞進衣甲內,然後環視被抓的衆人,振聲說道:“今天軍爺開了慈悲,無論是誰,只要能交上五十兩銀子,立刻放你走,若是沒錢,嘿嘿,那就跟軍爺去打仗吧!”
“軍爺、軍爺,小人的錢不夠那麼多啊!”聽了這名隊長的話,十多名百姓將身上的銀子都翻出來,遞到隊長近前,哀聲苦求。
那隊長倒也不客氣,見錢就拿,把十幾名百姓的銀子都收下了,但卻沒有要放人的意思。低頭看了看手中零散的碎銀以及銅錢,他聳肩嗤笑一聲,說道:“這點錢夠幹屁的?給軍爺塞牙縫都不夠!”說着話,他看了看十幾名百姓,又道:“今天算你們運氣好,軍爺高興,既然交了錢,軍爺也不能不照顧你們,我會安排你們守城牆,那些……”說着,他環視包括唐寅在內的這些沒錢可交的百姓們,繼續道:“那些沒交錢,你們不照顧軍爺,軍爺也照顧不了你們了,你們就統統給我守城門去!”
要知道在攻城戰中,城門永遠都是被敵方攻擊的重點,鎮守城門也是最危險的崗位,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這名隊長對這些沒交銀子的百姓們可一點沒客氣,直接給安排去守城門了。當然,衆人中只有唐寅在暗中竊喜,事情比他預想中要順利的多。
軍兵們帶他們去的是受到天淵軍攻擊最猛烈的北城門,路上,唐寅打量自己周圍的百姓,這些百姓都是破衣爛衫,衣服上是補丁貼着補丁,下面的鞋子也漏出了窟窿。在他左手邊的青年只二十出頭,一路向城北走一路長噓短嘆。
唐寅問道:“兄弟,這些軍兵是什麼人?”
那青年聞言,怪異地看了唐寅一眼,疑問道:“你連你自己被什麼抓的人都不知道?他們都是郡首大人的親兵!”
“既然是郡首的親兵,爲什麼膽敢光明正大的受人賄賂?”
青年苦笑着搖了搖頭,如果不是西百城已被天淵軍圍困數日,他真要懷疑唐寅是不是剛到城裡。他低聲說道:“上樑不正下樑歪啊!自郡首大人來了樂湖郡,我們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這話立刻引起周圍百姓們的共鳴。人們紛紛嘆氣,說道:“與其象現在這樣活受罪,還不如讓天淵軍打進城裡呢!”
“那可不行!聽說天淵軍只要一攻佔城池就會屠城!”
“死在天淵軍的手裡和死在郡首大人的手裡也沒什麼區別……”
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發泄着心中的鬱悶和不滿,從中也不難聽出,西百城的百姓雖然厭惡耿強,但是對天淵軍也充滿恐懼的心理。唐寅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聽到天淵軍會屠城的事,剛要追問,但轉念一想,心中也就瞭然了,這肯定是耿強搞的愚民宣傳,其目的無非是讓百姓們對天淵軍產生懼怕,好協助他守住西百城。
他深吸口氣,語氣堅定地說道:“天淵軍不會屠城,至少不會屠殺風國自己的百姓!”
人們紛紛向他看去,七嘴八舌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唐寅一笑,說道:“因爲我以前見過天淵軍!我們是風人,天淵軍也是風人,風人怎麼可能會濫殺風人呢?”
“可是……”
人們還想說話,這是,有數名軍兵快步走了過來,震聲喝道:“你們在說什麼?別想逃跑,要是敢逃,老子把你們的腿打斷!”
衆人嚇的一縮脖,再不敢多說半句,紛紛垂下頭,默默走路。
北城。
唐寅與三十多名百姓被軍兵們直接領到北城門附近,他舉目張望,只見城牆下堆滿了巨石和滾木,成捆的箭支堆放在一起,如同一座座的小山,其守城器械之足,令人咋舌。
向正前方看,城門前架有十臺投石機,能將巨石、火油等物從城內發射出去,對在城外攻城的己方士卒威脅極大,再向前看,便是厚重的城門,城門雖然沒有被堵死,但也由數十根粗粗的木樁子頂住,想從外部撞開城門,基本不太可能。
這就是西百城北城門的城防,以高達三丈半的城牆作爲屏障,在如此充足的城防設施下,確實是有待無恐,易守難攻,也難怪己方大軍猛攻四日卻毫無所獲。
唐寅邊看邊慢慢握緊拳頭。這時,軍兵中的那名隊長跑到一名身穿將領盔甲的鵬將前,衝着他拱手一笑,說道:“李將軍,這次又給你帶來三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