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啓沒聽上官元讓的意見,統帥三水軍,剛出大漠,便要入深山。這時候,杜基使者趕到,同時還帶來了一大批藥物。
風國與杜基交界處的荒山野嶺甚少有人敢入,一是因爲地勢險惡,懸崖峭壁隨處可見,其二,山中多毒蜃蟲瘴,尤其是瘴氣,對人體危害極大,若是吸入過多,甚至會致命。而杜基使者帶來的藥物正是可做預防瘴氣和解毒之用,這爲樑啓的三水軍可幫了大忙。
但也偏偏是杜基送來的這批藥物,爲日後的杜基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
入山行軍,比沙漠中行軍還要艱苦十倍甚至百倍,尤其是輜重的運輸,完全得靠自己硬開出一條道路,士卒們每天僅僅是開闢道路就得花費大半的體力。好在他們所帶的糧草還算充足,又有杜基送來的藥物預防瘴氣和解毒,不然全軍就得活活困死在荒山之中。
即便如此,每日仍有大批的士卒被山中的毒物咬傷、病倒。
三水軍在大沙中苦行十日,而在荒山中又足足行進了十五日,這才接近到潼門。三水軍從出征到到達目的地,期間沒有做任何的休整,一直在急行軍,卻走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當初是十萬人出征的,但接近潼門之時,人力已減員萬餘。
一月之前,三水軍軍容整齊,編制齊全,而一月過後再看,將士們皆是面黃肌瘦,鎧歪甲斜,許多士卒連走路都是顫巍巍的,一各個灰頭土臉,若不是軍中還有旗幟,幾乎與逃荒的難民無區別。
這次從天淵郡出發途經貝薩、杜基兩地的大行軍,其路途之兇險和艱辛,稱得上是史無前例。其中的兇險,即便是樑啓在數年後回想起都忍不住一陣陣的後怕,倖存的九萬三水軍將士的性命都可算是揀回來的。
這就是宗元繞路偷襲潼門的策略。
行軍是艱苦,但這九萬三水軍也確實起到奇兵的效果,駐守潼門的寧軍做夢都想不到,會有如此衆多的一批風軍突然出現在城下。
潼門之險,天下罕見,地處於兩山之間,若攻城,只能從前後攻,這爲防守減輕極大的負擔。
由於潼門本是風國要塞,所以城防一直都是西強東弱,西面的城牆高達四丈有餘,十多米開外,而東側的城牆還不到三丈,未足十米。寧國佔領潼門之後,一直在加固加高東側的城防,只是進度比較緩慢,畢竟潼門以東的大片風地都被鍾天割讓給了寧國,已屬寧國領地,潼門也就成了寧國的內城。
現在寧國更多是把潼門作爲一處中轉站,裡面囤積大量的物資和糧餉,供給入風作戰的寧軍。
三水軍接近潼門之後,樑啓沒有馬上下達進攻的命令,他一邊讓將士們繼續留在深山中休息、整頓、一邊派出天眼和地網的隨軍探子前去潼門打探消息,探察潼門內外的情況。
很快,天眼和地網的探子便和原本就潛伏在潼門附近的同僚們取得聯繫,將許多關於潼門的重要消息一一傳回。
目前寧軍在潼門駐紮的軍隊有三萬到四萬,守將名叫張蕭廷,此人在寧國任下將軍,是名驍勇善戰的勇將。在潼門的西北側,還有一處寧軍要塞,名叫拒風,這裡還駐紮有萬餘人的寧軍,與潼門形成犄角之勢,可起到協防的作用。
聽完探子的回報,樑啓暗暗點頭,看來寧國對潼門還是非常重視的,其防禦也非常完善,若是己方大軍正面來攻的話,進攻潼門時,拒風內的寧軍勢必會從側翼偷襲己方,能導致己方中軍大亂,屆時潼門內的寧軍再反殺出來,己方攻城不成,反會被敵軍所殲。
這時,上官元讓咧嘴嘿嘿笑了,說道:“拒風在潼門的西北側,那距離我軍很近嘛,樑啓,我看我們可以出其不意,先把拒風裡的寧軍滅了,佔領拒風再說!”
樑啓白了他一眼,反問道:“我軍走險路,繞行到潼門的目的是什麼?就是要奪取潼門。若是先打拒風,我軍行跡必將暴露,如此一來,繞路而行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上官元讓不服氣地說道:“難道我們不打拒風嗎?這麼一處要塞在潼門附近,我軍若是直接攻打潼門的話,拒風的寧軍從側翼殺上來怎麼辦?”
樑啓沉默未語,上官元讓的質問也正是令他爲難的地方。留下拒風,對己方攻城就是個莫大的隱患,若是攻打拒風,又會暴露己方形跡。這個要塞真是討厭得很啊,和它的名字一樣,拒風,抗拒我大風之軍!
沉吟許久,樑啓又問探子頭目道:“拒風的守將是誰?爲人怎樣?和潼門守將張蕭廷的關係又如何?”
“回將軍,拒風的守將是張奉,他是張蕭廷的堂弟,兩人的關係自然非同尋常,至於爲人嘛,張奉遠不如他的堂兄張蕭廷,爲人殘暴,即貪財又好色,自他調到潼門以來,四處搜刮,搶錢、搶糧,潼門周遍的百姓們深受其害,民不聊生!”
鍾天把二百里的風地割讓給了寧國,百姓們也內遷了,可是仍有很多風人念及故土,不願意走,就留了下來,而這些人也就成了張奉欺壓的對象。
樑啓聽後,眼珠轉了轉,突然笑了,悠悠說道:“如此甚好!”
此言一出,周圍衆將們都愣住了,留在割地裡的風人倍受寧人的欺壓,怎麼還如此甚好呢?上官元讓挑起眉毛,斜眼瞅着樑啓,雖然他嘴上沒說,但眼神已經把他的意思傳達的很清楚了,你他媽是什麼人啊?
樑啓一笑,說道:“我有一計,可輕取潼門!”
“哦?”上官元讓精神一振,忙問道:“如何去取?”
樑啓正視上官元讓,話鋒一轉,語氣中略帶輕蔑地問道:“人人都說,元讓將軍有萬人不敵之勇,兩軍陣前取敵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我看,這實在有點言過其實了,元讓將軍遠沒有這麼驍勇吧?”
“放你孃的屁!”上官元讓是火暴脾氣,一聽這話,黑臉都氣成了紅臉,加上樑啓又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他更是怒火中燒,猛的一拍桌案,挺身站起,怒罵道:“樑啓,如果不是大人命你任統帥,我聽你在這裡放屁,老子早他媽一刀劈了你了!”
“元讓將軍不要生氣嘛,坐、坐、坐!”樑啓對上官元讓的惱怒和罵聲毫不在意,臉上依舊是笑呵呵地,他擺手說道:“元讓將軍問我如何取潼門,其實很簡單,我交給元讓將軍一個任務,只要元讓將軍能順利完成,取潼門易如反掌!”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到底怎麼做?”上官元讓粗聲粗氣地說道。
“元讓將軍去拒風,取下張奉的項上人頭!”
“就……這樣?”上官元讓難以置信地睨着樑啓。
樑啓點頭說道:“就這樣!”
“那簡單,你給我多少人馬?”
樑啓仔細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人?”
樑啓搖頭。
“五百人?”
樑啓還是搖頭。
上官元讓急了,問道:“到底多少人?”
樑啓含笑說道:“最多五十人!”
上官元讓氣樂了,搖了搖腦袋,說道:“你他媽的也好意思開口?!讓我只帶五十兄弟去攻打萬餘敵軍鎮守的要塞?”
樑啓眨眨眼睛,說道:“元讓將軍不是有萬人不敵之勇嗎?按理說,就算將軍隻身前往去取張奉的首級也很輕鬆嘛!”
“我……”上官元讓語塞,兩隻環眼瞪得溜圓,這個樑啓,簡直就壞冒煙了!他擺手說道:“隻身就只是,老子一個兄弟都不帶,就我一個人去好了!”
樑啓擺擺手,說道:“不可!元讓將軍帶的人不能多,但也不能少,就得五十人!”
“啊?”上官元讓這回真搞不懂樑啓葫蘆裡賣什麼藥了。
當天,三水軍沒有異動,但是兵力在減少,大批的士卒由天眼和地網探子的帶領下,悄悄出了己方營寨,走出深山,向潼門方向潛伏。
翌日,三水軍仍沒有大舉進攻的意思,和前一天一樣,只有將士們在悄悄外調。
上官元讓不知道這些將士們被樑啓調派到什麼地方去了,他追問了兩次,樑啓皆守口如瓶。直到這三天,樑啓才找上上官元讓,同時塞給他一團衣服,讓他換上這身衣再去進攻拒風要塞。
接過樑啓給的衣服,上官元讓展開一看,這都是百姓的服飾,他茫然地問道:“這不是百姓的衣服嗎?”
“沒錯!我就是讓你裝扮成百姓的模樣,去殺張奉!”樑啓側了側身,向上官元讓的帳外一指,又道:“隨你同行的兄弟們我都已經幫你找好了。”
“哦?”上官元讓順着他手指向帳外一瞧,帳外確實站有數十人,各個都是百姓裝扮,冷眼看去,和尋常的百姓們無異。
穿什麼衣服無所謂,上官元讓也沒放在心上,他問道:“我什麼時候出戰?”
“現在!”
“現在?這是白天!”
“怎麼?元讓將軍在白天就怕了敵人不成?”
上官元讓氣的咬了咬牙,什麼都沒說,快速地脫掉身上的盔甲,開始更換百姓的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