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國目前的現狀,就是表面上看起來軍力強大、國力鼎盛,實際上,內部存在極多的問題,地方上貪官污吏橫行就是其中的重大問題之一。
而造成這個問題的根本原因還在唐寅身上。風國擴張得快,所侵佔的土地需要有人駐守和管理,一直以來,唐寅用人的原則都是不重能力,只看重忠誠,只要忠誠夠了,他就會破格提拔,而對唐寅最忠誠的,他又最信任得過的人,恰恰是軍中那些和他出生入死、並肩作戰的將士們。
把軍中的將士分配到地方,擔任郡首郡尉、縣首縣尉、城主,這在前期很有效果,這些人對唐寅、對風國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基本上可以做到風國佔領一地就能鞏固一地,不會發生大規模的叛亂,前方作戰的軍隊也不會有後顧之憂。可是隨着戰事結束,這些從軍轉政的官員其自身的弊端便逐漸暴露無遺。
若論帶兵打仗、衝鋒陷陣,他們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讓他們治理地方,全部都是外行,政績沒有多少,倒是把風軍橫行霸道的那一套作風全帶到了官場上,欺男霸女、貪污斂財,又殘忍暴戾,成了地方上的惡霸。
風國現在的領地已是列國當中最大的,但每年的稅收還不如安國,更別提與川國相比了。
對這個問題,上官元吉一直都耿耿於懷,想和唐寅提一提,但其中所牽扯到的方方面面又太多,他不太好開口,現在唐寅自己提出在南城所看到的問題,他正好借題發揮,以點帶面,把整個問題擺在唐寅面前。
唐寅還從不知道地方上有這許多的問題,他沉默了許久,擡頭看眼邱真,見後者耷拉着腦袋不說話,他轉目看向上官元吉,問道:“元吉,那你說該如何解決這件事?把這些從軍轉政的地方官員統統撤換掉?”
“不可!”邱真猛的擡起頭來,說道:“如此一來會出大亂子的!這些到地方任職的弟兄都是在軍中屢立戰功的,無緣無故把他們都撤職,不僅讓這些弟兄心寒,也會讓軍中的將士們心寒,對大王生出不滿的情緒啊。”
凡是從軍轉政的將士,皆要通過邱真之手,提名雖說是由各軍團長上報,但最終的敲定得先由他這個左相來審批,再由他呈報給唐寅。身爲左相,他是風軍之首,也很能體諒軍中的將士們,從內心來講,他不希望把這些從軍轉政的官員都撤換掉。
上官元吉點點頭,正色道:“邱相所言極是,此事得慢慢來,不能*之過急,因爲其中所涉及到的郡可能要超過二十個,一下子撤換掉二十個郡以上的郡首、縣首、城主,不僅會引起地方上的混亂和恐慌,甚至,還有可能把這些人*反,要知道,他們可都是行伍出身又久經沙場的軍人,能爭善戰啊……”
“他們敢!”聽聞這話,唐寅臉色難看,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沉聲說道:“他們今天有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現在我要收回,誰敢造反?”
邱真忙道:“是啊!這些弟兄是絕不會反的,他們可都是跟隨大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上官元吉搖頭苦笑,說道:“這世上,最嬗變的就是人心,能共患難而不能共富貴者,可是大有人在!”
頓了一下,他又繼續道:“何況,他們皆是各大軍團出身的將領,在各軍團中人脈極廣,也是各軍團長的老部下、老兄弟,他們若反,各軍團會不會生變也未可知呢!”
唐寅下意識地握緊拳頭,緊緊咬住嘴脣。邱真在旁急聲斥道:“元吉,不要再說了,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纔這番話,就有動盪軍心、離間君臣之過。”
上官元吉淡然而笑,說道:“爲人臣者,自要食君之祿,分君之憂,防患於未燃,邱相是不是太顧及自己的下屬……”而忘記自己所效忠的人是誰了。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即便只是前半句話,但也足夠刺傷邱真的了,他眼中暗含怒火,質問道:“元吉可是說我在包庇下屬?”
見邱真火了,上官元吉連忙笑呵呵地擺擺手,說道:“你動什麼氣嘛,我也只是就事論事而已,關鍵,還得看大王是如何來定奪的。”說着話,他看向唐寅。
其中的厲害關係,他已經全盤托出,他相信以大王的智慧,應該明白該怎麼做。
那些從軍轉政的官員,還算不上邱真的直屬下級呢,中間還隔着各軍的軍團長呢,要動他們,邱真尚且動怒,若等到真這麼做的時候,各軍團長的反應也就可能而知,長此以往下去,風國堪憂。
唐寅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不要再吵了。”他臉色變換不定,在房內走來走去,來回徘徊。邱真和上官元吉垂首站立兩旁,前者還沒忘狠狠瞪後者一眼,以表達他心中的不滿。
本來只是南城的一件小事,或懲或罰,你就事論事好了,非得要無事生非,牽扯出一大堆事來,自己難辦,也讓大王煩心。
踱步好一會,唐寅才停下腳步,看看上官元吉,再瞧瞧邱真,他嘆了口氣,說道:“此事,我還得仔細斟酌、斟酌!以後再議吧!”
“大王,事有緩急,此事關係到國家根基,絕對耽誤不得……”
還沒等上官元吉說完,邱真站出來打斷道:“對了,大王,桓地領地分割一事,不知大王考慮得如何了?”說話時,他斜眼直勾勾地凝視着上官元吉,意思是讓他趕快閉嘴。
“這事我有考慮過,我打算把桓地的會亭郡、竹山郡分於玉國,把白馬郡和宜舒郡分於安國,你看怎麼樣?”
“會亭、竹山,白馬、宜舒……”邱真拿出地圖,鋪在桌案上,手指在上面指指點點,仔細查看好一會,他咧嘴笑道:“如此甚好,尤其是分於安國的白馬、宜舒二郡,與貞地相鄰,我軍可駐軍於此,名義上是幫着安國守地,實則,可另有大用!”
“沒錯,我也是這麼考慮的……”
談起了軍務和未來的戰略,唐寅和邱真二人立刻變得滔滔不絕,上官元吉在旁根本插不上嘴。等事情全部議完,看到唐寅也倦了,邱真和上官元吉雙雙向他告退。
出了書房,來到外面,他二人邊走也邊小聲的談論。上官元吉說道:“邱相,剛纔你爲何不讓我說話?”
“說什麼?說撤職的事嗎?那麼多的官員,涉及面又那麼廣,具體要怎麼做?你自己都沒有一個太好的辦法,又想讓大王去怎麼做?既然解決不了,就不要再去說了。”邱真搖搖腦袋。
“難道就放之任之,坐視不理?”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人家還是卸磨殺驢呢,我大風連磨都沒卸下來就準備要殺驢了?其實,大王剛纔已經說得很直白了,以後再議,什麼意思?就是告訴你,此事啊,等到以後再說吧!”邱真慢慢咧嘴,露出兩排白牙。
“根基不穩,又何談大業?長此以往,我國非但勝不了川國,恐怕,自己就得先死在自己的手上!”上官元吉幽幽而嘆。
“連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我看你是不要命了。”邱真心不在焉地嘟囔一聲,他伸長脖子看着前方急匆匆跑過來的侍衛。
等侍衛要從他身邊跑過去時,他伸手把侍衛攔住,沉聲問道:“沒規沒矩的,什麼事這麼急?”
“邱相、上官丞相!”那侍衛停下身形,急忙向他二人施禮,然後低聲說道:“有川國的信使到了,是給大王送來的川王親筆書信。”
“哦?”邱真和上官元吉同是一愣,川王竟給大王來信了,這可真新鮮!邱真問道:“來使現在何處?還說什麼沒有?”
“川國來使就在宮外,並沒有再說別的。”
“恩,知道了,大王就在書房,快去吧!”邱真和上官元吉互相看了一眼,又雙雙轉身往回走。川王來信不是件小事,他倆也很好奇川王在書信中到底會說些什麼。
等他二人走回書房的時候,唐寅正在拆開信封,看到他倆,他笑道:“你二人回來的正好,肖軒來信了。”
“臣剛纔已經聽說了。”
唐寅抽出信紙,展開一瞧,笑了,說道:“好,實在是好。”
邱真和上官元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大王看到什麼了就說好?
唐寅接下來的話卻險些讓他倆吐血。“肖王兄的字寫的實在是好啊,可惜,我一個字都看不懂。”說着話,他雙指夾着信紙,遞給邱真,說道:“念!”
邱真急忙接過,低頭一瞧,信紙上密密麻麻都是字,說起來,肖軒的字是很漂亮,剛勁有力,頗有大家防範,只不過是用狂草書寫的,別說唐寅看不懂,就連他讀起來也很費勁,需要仔細辨認才行。
他先從頭到位看了一遍,然後樂了,說道:“大王,這是一封救和信。”說着,他把書信的內容從頭到尾地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