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山林中又走了一會,唐寅隨意地向山下的草原瞄了一眼,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凝重起來,與此同時,拉着殷柔的小手,就地蹲下身形。
“怎麼了?”殷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奇怪不解地看着他。
唐寅向山下努努嘴,說道:“追兵來了。”
殷柔心中頓是一驚,順着唐寅的視線向山下望去,果然,透過密林的枝葉,可以清晰地看到草原上正快速奔馳過來一支規模極大的騎兵隊伍,對方有多少人她無法判斷,不過即使她現在站於高處,亦只能看到對方的隊頭,而看不到對方的隊尾。這支騎兵所打的旗號正是桓國的大旗。
看罷之後,殷柔激靈靈打個冷戰,反握住唐寅的手,問道:“寅,我們現在怎麼辦?”
唐寅臉上的嚴肅很快消失,他淡然一笑,拍了拍殷柔的手背,說道:“這麼大的一片山脈,即便整支癸亥軍都追過來,想從中搜出你我兩個人,無疑也是大海撈針。”
聽他這麼說,殷柔緊繃的神經鬆緩了不少,可小臉上仍寫滿了擔憂之色。
唐寅向四周望了望,正色說道:“我們先翻過這座山。山中不能騎馬,敵人的騎兵沒有用武之地,想來,他們不會追出那麼遠。”
殷柔點點頭,站起身形,接着又把唐寅拉起來,託着他繼續向山上爬。
山下追來的這支桓軍確實是癸亥軍的騎兵兵團,不過他們也僅僅是前軍罷了,在後面,還跟有癸亥軍的主力軍團。
原本癸亥軍的騎兵已經成功抓住了公主殷柔,可偏偏在返回的路上,被一人單槍匹馬的救走,消息傳回到韓石和嚴熙那裡,前者又氣又急,連連跺腳,一肚子的怒火不知該向誰發泄。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可以說一個殷柔,比這場安桓之爭的勝負都來得重要,可就是這麼重要的一個人,竟然被一名風人給救了,韓石又哪能不悔不恨?
而後,韓石又向報信的軍兵仔細詢問了一番,等他聽完救走殷柔那名風人的特徵之後,他已不是又氣又急了,而是連腸子都快悔青了。
那哪裡是普通的風將,而明明是風王唐寅嘛!一個是風王,一個是公主,這麼至關重要的兩個人物,卻在己方騎兵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韓石此時的心情可以說是把抓揉腸、抓心撓肝。
他當即向嚴熙建議,立刻放棄進攻周邊的一切風軍勢力,收攏全軍將士,全力去追捕風王和公主,只要能把這兩人抓住,不僅安桓之爭會馬上結束,風國也會俯首稱臣,以後整個帝國就是川桓二國的天下。
嚴熙無能歸無能,但他可不是傻瓜,自然明白若是成功抓住唐寅和殷柔對己方的重要性,甚至是對當今列國格局的影響有多大。
他遵照韓石的意見,派出小股軍兵,留下來把風營燒燬,而他自己和韓石則率領癸亥軍主力,去追捕唐寅和殷柔。
這一路走來,韓石對嚴熙抱怨不斷,對桓軍也充滿了不滿和埋怨,如果把癸亥軍換成任意一支川國軍團,哪怕是第十軍團開外的軍團,也不會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讓風王和公主在沒有任何隨從的情況下,於萬軍從中成功逃脫掉,在要是放在川國,就是不可原諒的過錯,別說騎兵兵團長要受罰,整個軍團的主帥也難逃其咎,最起碼也要降職撤爵。
嚴熙對韓石的抱怨只能回以苦笑。首先韓石是川國將領,他得罪不起,其次,韓石的抱怨也有道理,這次確實是自己的癸亥軍太不爭氣,錯失良機。
另外,他自己也沒想到這次的偷營能如此成功,更沒想到的是風王和公主竟然都留在幾乎成了空營的風營之內。
只可惜世上沒有後悔的藥,現在他們再想去擒拿唐寅和殷柔,又談何容易。
且說唐寅和殷柔,在山林之中艱難地往上爬着,現在唐寅的身體已虛弱到了極點,可是他不敢停下來歇息,往前多走一步,他和殷柔的處境就多一分安全。
越往山林深處走,山勢的坡度就越陡,漸漸的,山脊上已沒有樹木,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凹凸不平的山石。
殷柔整個人已經累得虛脫了,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氣,小臉蒼白,豆大的汗珠子一個勁的滴淌下來。
倒是唐寅還能堅持,即便身受重傷,即便體力透支,但他體內的潛能要比殷柔厚實得多。
看到殷柔已累得不想再走,唐寅拉住她的手,說道:“柔兒,現在不能停下來,必須得堅持住。”在體力透支的情況下,一旦停下來,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站起來的。
殷柔看看唐寅,用力咬住嘴脣,使出全身的力氣,再次站起,跟隨着唐寅繼續往山頂攀爬。
爬山的過程中,山上石頭的棱角鋒利得彷彿刀子一般,不時地劃開二人的衣服,在其身上也留下一道道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但他二人無法也不敢停歇,咬緊牙關,硬是從半山腰爬到峰頂。
趴在山峰的頂端,向另一邊觀望,這一大片青翠碧綠、鬱鬱蔥蔥、起起伏伏的山脈,一眼都望不到邊際。只是看,殷柔都暗暗咋舌不已,就更不用說深入其中了。
她忍不住問道:“寅,我們真要進去嗎?”
殷柔沒有在叢林中生活的經驗,這裡對她而言,即神秘又可怕,可唐寅則不然,對他來說,叢林更像是他的家,在叢林之中他也更有安全感。
他衝着殷柔一笑,點頭應道:“當然要進去,到了山脈和叢林之中,敵人也就別想再找到我們了。”
是啊,敵人是找不到自己了,就怕最後自己也走不出去了。殷柔在心裡嘟囔一聲,但沒好意思說出口。她和唐寅找到一處山勢較緩的坡地,然後快速地走下來。
在山下,是更加茂密的森林,由於是位於羣山之間的關係,長年不見陽光,林裡潮溼,地上滿是腐爛的樹葉和淤泥,走在上面,一腳踩下去,連腳面都看不到,整隻腳都陷入淤泥當中。
唐寅和殷柔只走了一會,便不得不脫掉鞋襪,光着腳丫子在林中穿行。一向愛乾淨的殷柔看着自己腳上和腿上粘滿着腥臭的淤泥,都有股想吐的衝動。
又往前走了半晌,林中漸漸有了陽光,地面也不像剛纔那麼泥濘,唐寅找到一處相對乾淨的地方,拉着殷柔坐下,長吁口氣,說道:“我們在這裡歇會。”
殷柔早已是筋疲力盡,在唐寅的身邊直接平躺下來,現在她好像連喘粗氣的力氣都沒有了,躺在那裡,異常的安靜。
唐寅也緩緩側躺下來,看着狼狽不堪表情有些呆滯的殷柔,他感覺又心疼又愧疚,輕聲說道:“對不起柔兒,如果我能早些送你回鎮江,現在你就不用受這樣的苦了……”
不等他說完,殷柔已把頭埋在他的懷中,虛弱地說道:“不要這麼說,其實……我現在還很開心呢。”
“開心?”兩人現在都落得這樣的處境,唐寅不懂還有什麼好值得她開心的。
“很開心我被桓兵抓住的時候,你能來救我,很開心我能在你的身邊,陪着你一同面對那麼多的敵人。”殷柔擡起頭來,迷人的雙目笑得彎彎。
唐寅心中一蕩,忍不住伸手把殷柔緊緊摟在懷中。
由於太累了,唐寅和殷柔不知不覺間竟在樹底下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唐寅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時,天色已然大黑。密林之內,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悉悉的蟲叫聲不時從周圍傳來。
他坐起身來,低頭看看身邊仍在熟睡中的殷柔,憐惜地輕輕扶了扶她的額頭,將散落下來的髮鬢撩起,而後,他解開玉帶,脫下外袍,動作輕緩地蓋在殷柔身上。
他靠着樹幹,閉上眼睛,盤膝打坐,在儘可能多的恢復體力同時,也感受一下自己身上的傷勢情況。背後的兩處箭傷雖然傷口很深,但畢竟傷口小,沒有大礙,最麻煩的是小腹上的傷口,又大又深,如果想等它自然痊癒,至少得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但若用暗之靈氣恢復,他又擔心即便耗光自己的靈氣也未必能讓傷口完全癒合。
他正在暗暗琢磨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有木枝折斷的清脆聲。那聲音很低,若換成旁人未必能聽得到,但唐寅卻敏銳的從蟲叫聲中分辨出異響。
他猛的睜開眼睛,雙目之中閃爍出晶亮的綠光,緊接着,他又閉上了眼睛,不過他的周身上下已然騰出白色的靈霧。
沒過多久,四名身穿黑色衣裝的漢子無聲無息的從密林之中走出來,他四人腳步緩慢,每一步都顯得小心翼翼。
邊往前走着,其中一人邊小聲地問道:“風王和公主真的在這個方向嗎?”
“不會錯的,地上的足跡就是向着這邊。”另一名漢子小聲回道。
“噓!”走在最前面的漢子回頭做個禁聲的手勢,接着,蹲下身形,眯縫着雙眼,向四周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