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郭元忠彙報完畢時,在這期間他足足喝乾了五杯茶水,可見這次的彙報時間究竟有多麼長。
郭英義上下左右仔細地端詳了郭元忠一番,然後開口說道:“行啊,小子長本事了呀!居然把老子都唬得一愣一愣地!既然這麼想幹,今年冬天就不要回長安過年了,留在鄯州陪我實施這份計劃吧!”
郭元忠開始聽了叔父的誇讚還美滋滋的,可到後來聽到叔父要把自己留在鄯州,頓時就癟了下來。
小半年沒有見到媳婦楊玉燕,郭元忠心裡十分的掛念。若是郭元忠留在鄯州陪叔父過年,只怕開春之後楊玉燕臨產時他就不能呆在老婆身邊,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郭英義也不去理睬癟嘴的郭元忠,轉頭又對周承業說道:“你跟元忠是好兄弟,既然他留下來了,你也就不要回長安了吧?”
週二也不着急,依然笑眯眯地看着郭英義說道:“只要長安方向不催我回去,我當然願意留下來陪二叔和元忠一起在鄯州過年。”
郭英義忽然想要把週二和侄子留在鄯州,還真不是嚇唬這兩個小子,而是想讓他倆幫着自己訓練一批貼身的參謀副官。如果週二帶着郭元忠回了長安,留下這份如同天書一般的新式計劃書,誰看得懂哇!
“想把你小子留在鄯州還真不容易,我算是怕了你那親爹和乾爹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嘴快的傢伙,把你這段時間在鄯州深入邊界堪輿的事情通報回了長安,結果好幾個老傢伙給我發來指示,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證你在鄯州的安全,而且還要在冬月底之前把你送回長安!”
郭英義還是忍不住說了實話,他現在對於週二身後那幾位朝中大佬可是不敢怠慢。
“二叔你也不用擔心,我回長安的時候,會給你留兩個貼身小書童,他們已經學到了我三成的本領,平時幫你處理一些軍務上小事情應該不成問題。”
“啥?就你帶到鄯州來的哪兩個叫做成義和成仁的小傢伙麼?你真把老子這裡當成娃娃收容站了?”
郭英義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周承業,渾然沒有看到郭元忠正在使勁朝着自己擠眼睛。
周承業一臉不在乎地說道:“愛要不要!我還怕到時候你使喚順手了,會把我這兩個小書童給昧下了呢!”
郭元忠終於忍不住大聲勸說郭英義:“二叔,趕緊要啊!你可是不知道二郎身邊哪兩個書童有多厲害!”
一聽親侄子都這麼說了,郭英義也知道自己可能是說錯了話,趕緊把話鋒一轉,訕訕地說道:“哎呀,這個自古英雄出少年,想不到二郎自己厲害,如今把元忠也帶的成才,更想不到身邊的小小書童都有真本領,真是讓叔受教了!”
周承業也沒打算跟郭英義扯皮,於是誠懇地說道:“其實我也知道,我們這次提出來的一些問題是大唐軍中的長久存在的痼疾,真的想要全都解決了,非得花個十年八年的功夫,而且還得一直有人從上到下的推動才行。不過既然我們看見了,總不能毫不作爲,所以才當着二叔的面說話這麼直接。”
郭英義擺擺手,渾不介意地說:“沒有關係的,你們不要覺得讓我丟了面子。咱們自己人之間就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事情,我何嘗不想在這鄯州都督任上有一番大的作爲,畢竟這隴右可是當初吾父一手從吐蕃人手中打下來的,我爲人子,豈可苟安!”
“好!就衝二叔這句若爲人子,不可苟安的壯語,小侄今天就給你獻上一策,保證讓你在各州都督之中大大地風光一把!”
周承業說罷此言,來到平攤在大桌上的簡易地圖之前,用手在吐蕃人佔據的新城附近使勁一圈,然後說道:“二叔,根據我的觀察和分析,我建議你現在開始籌備,將目光瞄準吐蕃人佔據的這座新城,在今冬明春之間發起一場突襲,便可以輕鬆拿下此城!”
郭英義沉吟片刻,然後目光閃亮地問道:“嗯,確實是個機會!吐蕃人佔據新城已有十數年,如今早把新城當成了自家的地盤,他們似乎覺得我們沒有膽量主動在唐吐邊界上主動挑起戰事,卻給我們動手留下了可趁之機!”
“還有,我在這裡鄭重向叔父舉薦一人,若是能讓此人親自負責本次大戰,則我軍會以最小的代價拿下新城,橫掃新城方圓五十里內的一切吐蕃狗賊!”
“哦,不知何人能得二郎如此看重?”
“此人名曰王忠嗣,乃是我大唐已故猛將王海賓之子,正在河西節度使崔希逸麾下任事,只要能得他襄助,今後叔父便如虎添翼,無往而不克!”
“還道你會舉薦何人,竟然是我大唐軍中如今風頭正勁的王老虎!此人智勇雙全,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道有多少統兵的大帥在打他的主意,那崔希逸可是從來都不肯放人的!”
說道這裡,郭英傑也是一副心有不甘的表情。
“嘿嘿,我有個法子可以讓你從崔希逸那裡將王忠嗣給挖過來!”
“快講、快講!少賣關子!”
“二叔只要悄悄派人暗中給王忠嗣捎個話,就說咱鄯州這邊要對吐蕃人下手了,問他願不願意過來當個先鋒大將,他保準二話不說就會跟崔希逸道別,直奔你這邊而來!別忘了,王忠嗣的殺父仇人就是吐蕃人,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爲父報仇,只要有跟吐蕃人打仗的機會,他一定會搶着參加的!”
“爲了不跟崔希逸交惡,我這裡有三架望遠鏡和一些其他的好東西,你等王忠嗣與崔希逸道別的時候派人給他送去,他肯定會賣一個順水人情的。畢竟他也知道這王忠嗣乃是皇帝親自選定的重要將領,不可能因爲自己的一點小算盤便耽誤了王忠嗣的前程。”
“嗯,有道理!皇帝從來就是最重視邊功,就算他想快速提拔王忠嗣,那也得王忠嗣本人多打幾場漂亮的大仗才行。我這就向皇帝上奏,請求他將王老虎從河西調到我鄯州來!”
上一世對王忠嗣此人十分崇拜的周承業,記得最清楚的就是王忠嗣正是在這次攻打新城之中立下大功,從此一發而不可收,走上了一代王將、四鎮節度使的高位。
當時的歷史背景是鄯州都督杜希望準備謀攻新城,而新城距離湟水城有三百多裡,唐軍若想攻佔新城,則必需經過幾天的跋涉,所以領兵之將一定要善於用兵。這時有人向杜希望推薦了王忠嗣,說只有讓他來擔任主將,才能取勝,旁人若是出兵,則非敗不可。
杜希望於是奏請李隆基,將王忠嗣從河西調至鄯州。同年三月,唐軍突然向吐蕃軍發動襲擊,守衛新城的吐蕃軍匆忙應戰,被唐軍打的大敗逃亡。大唐從此將新城易名爲威戎軍,派駐重兵屯守。
這個鄯州都督杜希望,便是郭英義的前任,雖然這一世他沒有機會在鄯州立下大功,但如今他被調回緊鄰京兆府的岐州擔任都督一職,也不算吃虧。
因爲如果杜希望繼續留在鄯州,那麼他就會遭遇到自己仕途之上的一次重大挫折。
史載內給事中牛仙童去邊地巡視的時候,曾向杜希望索賄,結果遭到杜的嚴詞拒絕。有的下屬勸杜希望討好宦官,讓牛仙童在皇帝面前替自己多多美言,就可以升官。杜希望回答說:“以錢升官我是不忍乾的。”牛仙童回朝之後,向玄宗誣陷說杜希望不稱職,玄宗便把杜希望降爲恆州刺史。再後來,杜希望又被調到西河,結果在任期間鬱鬱而終。
當然了,這個牛仙童也沒有什麼好下場。當幽州節度使張守珪行賄牛仙童的事情敗露之後,李隆基勃然大怒,命令殺人如麻的大宦官楊思勖採取最爲殘忍的辦法殺掉牛仙童。
楊思勖當時是比高力士還要地位崇高的宦官,他把牛仙童用繩子綁上,先是挖出心肝來,然後再截斷了手足,用剔骨刀割肉來吃。也不知道古人是如何做到將犯人的心肝露在外面但直到身上的肉被剔光纔會死。
如今,杜希望提前從鄯州都督任上調走,雖然少了一場大大的軍功,卻也有可能避免了一場政治陷害。畢竟岐州就在長安邊上,牛仙童就算膽子再大,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向杜希望索賄。
更重要的是,杜希望的調離與周承業的出現有關。周承業可不希望這位人品官德上佳,能力本事出衆的好官兒鬱鬱而終。
周承業雖然拿牛仙童沒招,可他老子周子諒如今是天天站殿的侍御史,只要牛仙童敢胡亂構陷,周子諒只需向高力士透個風來,保準能把牛仙童一下子幹翻在地。
至於那位比高力士還牛逼的悍將宦官楊思勖,現如今雖然鬍子一大把,可依然是寶刀未老,正率領幾萬雄兵在黔南一帶橫掃等地的造反南蠻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