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藹藹,庭前的紫薇盛開,弘文館今日氣氛大異尋常。
今日是弘文館的開館日,大唐所藏各類名家鉅著,傳統經典共計二十餘萬卷珍藏皆可供各路才俊參觀鑑賞,因而國子監學子,京城青年才俊,各路才子齊聚,弘文館熱鬧非凡。
傅遊藝今日穿着嶄新官袍,精神煥發,坐鎮館中,弘文館在門下省之下,宰相蘇味道兼任弘文館館主,上官婉兒領弘文館判館事,拋頭露面的事兒則是傅遊藝這個給事中來幹。
上官婉兒一清早便領了女衛數人入館,此時已經居於館中的聽香閣,聽香閣居高臨下,可將全館盡收眼底,而且此處環境清幽,讀書品茶極佳,着實是弘文館中一等一的清淨之地。
眼下的弘文館置大學士四人,學士八人,直學士12人,另有校書郎、令史、楷書、供進筆、典書等等各種官吏若干。
這些所有人都是當今大唐詩詞文章、經典才學的典範代表,因而在聽香閣中品茗,那自是和別處不同,毫不誇張的說,這是天下才俊匯聚一堂的所在。
弘文館最早乃太宗所立,置於長安宮城以西,廣納天下名士,當時號稱“十八學士”,有杜如晦、房玄齡、于志寧、陸德明、孔穎達、虞世南等等,個個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武則天長居東都,東都也置弘文館,一應比照長安,當今神都弘文館也是名士薈萃,除了館主蘇味道之外,還有大學士李嶠,吉頊,學士員半千,直學士陳子昂,宋之問,沈佺期,新晉直學士楊炯,這些皆是名動一方的大才。
上官婉兒的才學本就極高,他以待詔的身份領判館事代表的其實是武則天的意志,因而她在崇文館中的地位超然。
崇文館中的大學士,學士對其固然是尊敬有加,年輕的才俊直學士,校書郎等才俊也皆以能和上官待詔品茶爲榮。
大唐風氣開化,上官婉兒每來館中,必領宮中女衛若干人,弘文館中,才子匯聚之地平添佳人,那必引人遐想。
內宮女衛皆是武則天千挑萬選的佳人,女衛平日身居內宮難和外界接觸,而弘文館中才俊衆多,女衛也正處豆蔻之年,因而弘文館中亦頗有才子佳人的美談。
“上官待詔,這個楊炯真讓人頗失望,此人名頭久仰,才學也高,只是……只是萬萬沒想到其竟然年歲如此之大,嘿嘿,絲毫沒有吾心中大才子的風采……”
聽香閣,衆位才子學士都散去了,女衛趙瑩面對微笑衝着上官婉兒笑道,私下裡女衛們和上官婉兒的私交都不錯,這皆得益於最近大家一起蹴鞠,因爲蹴鞠的緣故大家關係日漸走近,隨便得像姐妹一般了。
其實在紫微宮女衛和女侍還有女官之間的經緯是很分明的,比如武則天身邊的貼身侍婢韋團兒,女衛們和她的關係便不似上官婉兒這般親近。
上官婉兒今日穿着官服,威儀端莊,英氣逼人,她一笑,道:“你吵吵嚷嚷要來弘文館,難道便是爲這楊炯而來麼?楊炯本是習藝館的教習,是我聽聞其才華,天后才特別恩賜讓他來弘文館。
你瞧瞧剛纔的這些才俊,個個都是大才,汝又何必只注意一人?”
趙瑩咯咯一笑,道:“陳子昂倒是器宇軒昂,只是年齡終究大了一些,哎……”她頓了頓,盯着上官婉兒道:
“上官待詔,那陳子昂和待詔倒是十分般配,郎才女貌,待詔以爲如何?”
上官婉兒愣了一下,臉色一變,其他的幾名女衛都轟然笑起來,上官婉兒盯着趙瑩道:“你再胡說八道,小心割了你的舌頭!”
另一旁叫陳曉的女衛道:“真該割舌頭,竟然拐彎抹角的說待詔年齡大了,不該割舌頭麼?”
上官婉兒雙眼圓睜,趙瑩忙吐了吐舌頭,道:“對不住,待詔,您就饒了我吧,我真不是那個意思,是陳曉故意挑撥離間啊……”
“嘻嘻!”陳曉嘻嘻一笑,衆女衛都跟着笑了起來,上官婉兒欲要發怒也端不起來了!
上官婉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轉移話題道:“對了,趙瑩啊!我怎麼感覺這兩天娉婷有些不對勁?整天悶悶不樂,顯得心事重重,是不是有什麼事兒?或者是你們有人欺負她呀?”
女衛們都收斂了笑聲,趙瑩道:“對啊,我們也都察覺到了,娉婷似乎真有心事哦!你瞧瞧我們都在這裡品茶,她卻一個人守在外面不見蹤影。
如是平常,以她跳脫的性子,這裡肯定熱鬧得多,這丫頭啊,真不知道她這兩天是怎麼了!”
陳曉道:“我知道呀,小娘子二八年華,是懷春了呢!”
“啐!”大家都向陳曉翻白眼,氣氛又變得活潑跳脫,趙瑩道:“都收聲,收聲,有人過來了!”
女衛們忙收聲,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各自佔據位置,剛剛嬉笑的場面無縫切換成端莊嚴肅的現場。
“上官待詔,下官傅遊藝有禮了!”進來的是個糟老頭子,瞧這老頭,一襲緋色官袍,模樣尖嘴猴腮,一臉的諂笑,讓人見之便覺得生厭。
鸞臺給事中傅遊藝,兼任弘文館判館事,和上官婉兒平起平坐,可是這個人的風評實在太差,其在合宮縣大肆搞勸進的事兒四處流傳,誰都知道其是個溜鬚拍馬之徒。
上官婉兒骨子裡極其高傲,像傅遊藝這等人她從骨子裡便瞧不起,傅遊藝倘若只是溜鬚拍馬,向武則天示好那情有可原,因爲武則天的風格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傅遊藝順應武則天那是迫不得己。
可是傅遊藝呢,他典型是趨炎附勢毫無底線,在朝堂上挖空心思的想走武家的路子,又挖空心思的攀上了白馬寺的薛懷義,這等人唯利是圖,毫無風骨可言,以才女自居的上官婉兒豈能瞧得上他?
只是對方畢竟是給事中,而且在弘文館他和上官婉兒同爲判館事,上官婉兒也不好太拒人以千里之外,只是淡淡的道:
“傅給事,爾有何事麼?”
傅遊藝感受到了上官婉兒的冷淡,心中不由得一沉,他沉吟了一下,道:“上官待詔,下官今日前來不爲他事,只爲給待詔舉薦一高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