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出宮,自然是奉了李世民的旨意。
否則他爲何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要等到李豐滿的知味軒開張的當日,才恰到好處地趕了過來?
這說明李世民心中一直記掛着這件事情,只是他貴爲國主不便親自過來,只能用這種曲線救國的法子,派楊震過來看看,給他撐撐場子。
這一點兒,李豐滿心知肚明,這也更加堅定了他要幫李世民調養好身體的主意。
有這樣一個當皇帝的親爹罩着,他以後在長安城還不是想怎麼浪就怎麼浪,只要不再作死想着造反,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不敢說,至少只要李世民還活着,他就能樂得逍遙。
“重感情好啊,哥就喜歡重感情的人。”
李豐滿的心情很愉悅,幾乎是哼着小調出了三號廂房。
回到後廚後先是令人給三號包廂送上幾道好菜,然後他又親自下手,開始爲李世民烹製調理三高的藥膳。
李世民有冠心病,這一點毫無疑問。
從第一次在太極殿見到李世民的時候李豐滿心中就已然有了計較,上了年歲之後的李世民身材有些虛胖,嘴脣暗紫,呼吸短促,雖然外表看上去還有幾分健壯,但早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外強中乾而已。
所以,哪怕是沒有爲李世民診過脈,李豐滿也一眼就瞧看出了李世民的虛實,斷定這位千古一帝其實就是一個高血壓高血脂甚至還有高血糖的三高患者。
在這個沒有胰島素沒有降壓藥的唐代,三高的存在絕對是致命的,歷史上李世民年紀輕輕,甚至才堪堪五十歲餘就一命嗚呼,並不是沒有一點兒原因的。
現在是貞觀十七年末,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再過五年,也就是貞觀二十三年初的時候,李世民就會徹底告別這個世界。這件事情史書有載,作不得假。
之前李豐滿一直都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出手,李世民可不是晉陽公主,他是君主,是偉人,是千古明君,他的生死與否,可是足以左右整個大唐歷史進程的大事件。
救了他,肯定會改變歷史,李世民要是能活到八十歲,估計就沒有李治與武則天什麼事兒了。
所以,李豐滿一直在猶豫,哪怕相關的藥膳他早就備好,也一直沒有決定要不要送出去。
但是現在,看到李世民竟然如此地顧念舊情,這麼給面子,李豐滿心中瞬間就有了決定。
我死之後,管他洪水滔天。
做人,最重要的是活在當下,既然李世民活着對自己有利,那就讓他繼續很好的活下去好了。至於歷史會不會因此而改變,關他何事?
再怎麼說這一世他們也是父子,李豐滿做不到眼見着自己的父親重病而什麼也不做。
既然有這個能力,那就當盡力而爲。
前面大廳裡,隨着時間越是接近正午,前來道賀的賓客越是絡繹不絕。
鄒國公府的張大象張大安兄弟,江夏王李道宗,長孫府的長孫衝,玄甲軍督尉曹斌,還有不請自來的褒國公段瓚,等等等等,皆是長安城中數一數二的權貴豪門子弟。
封閉的包廂雅室只有五間,程氏兄弟與高陽、清河兩位公主佔了一間,內侍總管楊震佔了一間。
剩下的,江夏王李道宗一間,張大象兄弟一間,長孫衝一行一間,至於後來的段瓚都只能在大廳中選擇一處空桌就坐。
大廳裡,後到的這些賓客聚到一處,彼此熟識,關係要好一些的拼桌一處,點上酒菜吃酒閒聊。
只要是嘗過桌前酒菜的賓客,無一不對菜餚的口味讚不絕口。至於菜餚的價格是不是有些偏高,則完全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
全都是不差錢的主,只要好吃,多少錢根本就無所謂。
除了這些朝中的權貴之外,李豐滿還邀請了五姓七宗的幾個熟人,不過因爲上次被坑得不清,這些人心中多有怨氣,七家之中就只有清河崔志與范陽盧氏的盧兆陽二人過來湊個熱鬧。
兩個人都是十足的吃貨,尤其是崔志,剛來長安幾天,就已經吃遍了長安城大大小小所有有些規模與名氣的酒樓與飯莊,幾日沒見,身上的肉又多出了一圈兒。
“早就聽聞這李豐做得一手好菜,當初在涪川就憑着這一手絕活,僅用了短短十餘天的時間就賺了數萬貫的家財。”
在貼進門口處的桌子前坐下,崔志一臉期待,擡手指着大廳裡已經坐得七七八八的餐位,向盧兆陽說道:“你看看這裡面坐着的這些人,發一個不是長安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連他們都肯屈尊到這麼偏僻的小店吃飯,那就說明這裡的飯菜錯不了。”
“不盡然吧?”盧兆陽輕撇了撇嘴,“今日知味軒第一天開張,沒道理一下就能聚集得到這麼多的權貴子弟。現在這裡之所以這般熱鬧,依某看,這些人多半都是如你我一般,是受邀而來。”
“只是某未曾想到,李豐初來乍到,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臉面,能請得到這麼多人來捧場。”
盧兆陽已然認出了旁邊幾人的身份來歷,心中的驚訝更甚。
更讓他覺得不忿的是,他堂堂范陽盧氏的少主,來這裡吃飯竟然連個包廂都混不上,便是坐大廳也只是得了一個靠門的位置,真是豈有此理。
憑着他們七大世家的身份,縱是到了皇宮那也是妥妥的坐上賓,李世民便是再不滿他們的五姓七宗的作爲,也不敢斷然撕破臉面。
這個李豐何德何能,邀他們過來,卻二理不理,只給安排了一個次等的坐位,這是在瞧不起他們嗎?
崔志倒是沒有在意這麼多,他並不關心來的人是什麼身份,他在意的是那些人桌面上所擺的些許飯菜,還有那些人吃菜飲酒時的表情。
一道菜好不好吃,只有吃過他的人才最有資格評斷,而從這些人吃東西時所表現出來的神情來看,知味軒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也不知那五個包廂中坐着的都是些什麼人,難道還能比咱們二人的身份更加尊貴不成?”
崔志瞥了盧兆陽一眼,道:“那可說不準,你沒見就連段瓚都在那邊的窗前貓着呢,他可是世襲的褒國公,身世豈不比你我更加尊貴?連他都入不得雅室,只能說明現在雅室中的那些人身份比他還要尊貴。”
“說不定這其中就有某個皇子公主坐在其中,這李豐在長安城中的人脈,不容小覷啊。”
盧兆陽被崔志噎得說不出話。
是啊,論身份論地位,他們兩個五姓七宗中的小輩,肯定比不過段瓚這個褒國公,連段瓚都入不得雅室,他們就更別提了。
可是這種被人小瞧了的感覺真的很不爽啊!
“哎呀,終於輪到咱們這一桌了!”崔志興奮地搓了搓手,看着店裡的夥計正端着幾道涼菜向他們這邊走來,他已經有點兒迫不及待了。
出息!
盧兆陽鄙夷地瞥了崔志一眼,他最瞧不上的就是崔志這種沒出息的樣子,爲了一口好吃的,竟然崔氏少主最基本的尊嚴都不管不顧了。
難道能吃得這麼胖,都快趕得上他們莊園農戶家裡養了三年的那頭大黑豚了。
心裡鄙夷着崔胖子,可是盧兆陽手上的筷子卻是一點兒也不慢,幾乎是四道小菜剛剛放定,他就第一時間抄了一筷豬頭肉放進了嘴裡。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一聲你死我活的護食、搶食大戰在他與崔志之間上演,什麼身份地位,什麼廳堂雅室,在他吃過第一口酒菜之後,就全都給拋到了腦後。
知味軒的酒菜,真是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