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遺愛與高陽公主一大早就抱着孩子過來堵門。
又是敲鑼又是打鼓,光是禮物都準備了三大馬車,一路走來浩浩蕩蕩,搞得好不熱鬧。
街面上無數路人競相圍觀,不明白情況的還以爲這是哪個大戶人家要去接親呢。
聽到門房的稟報,老富貴兒匆忙從後院迎來,令人將中門大開,他站在正門的當間面上帶着笑意躬身拱手與走在最前面的房遺愛與高陽公主見禮。
“見過高陽公主殿下,見過房督尉!”
老富貴兒毫不怯場,他畢竟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當初在東宮時,他連皇帝都曾親自迎過,更別說只是區區的一個公主與駙馬了。
“富貴總管有禮了,你家東主現在可在府中?”高陽公主收起了以往的跋扈姿態,也變得彬彬有禮起來。
老富貴兒恭聲回道:“真是不巧得很,我家老爺今兒一大早就出門了。您二位可能不知道,今日是我安平候府門下一處酒肆開業的日子,老爺天不亮就帶人過去坐鎮了。”
“酒……酒肆?”
高陽公主一怔,好端端的還開什麼酒肆,你們家的錢不是已經多得都花不完了嗎,還在這瞎折騰什麼?
房遺愛也是輕撇了撇嘴,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堂堂一個縣候怎麼就這麼點兒出息,朝堂上有大把的前程不去搏取,卻偏偏要開什麼酒肆,甚至還親自去坐鎮,這要是傳出去,將來還能有什麼前程?
老富貴兒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吃驚意外甚至帶着一絲鄙視的表情,淡然道:“知味軒,我家老家親自取的名字。公主殿下與房督尉若是有暇不妨去捧捧場,我家老爺見了定然會十分高興。”
“哦哦。”高陽公主回過神來,輕笑道:“那是自然,安平候的酒肆開業,本宮說什麼也要去道賀一番。”
說完,高陽公主回身一指後面的馬車,道:“本宮這次過來,主要是要向安平候道謝,感謝他出手相助,醫好了我兒身上的隱患,這些是一些薄禮,還望富貴管家能夠代爲收下。”
老富貴兒並不託辭,直接躬身道謝:“如此,老奴就代我家老爺多謝公主殿下了。”
一揮手,府裡就有下人出來與公主府的隨從交接,一同將馬車上的禮物搬下。
房遺愛有些愕然,這個管家好大的權力,公主殿下賜下的禮物,他竟然不經通稟就能自己直接決定接收與否,這已經不是單純的信任問題了,這是完全放權了啊。
要知道,縱使是在他們房家,主人不在的話,家裡的老管家也是不敢輕易收下任何贈禮的,因爲一個不好就會爲東家引來禍事,誰也不敢大意。
但是在老富貴兒這裡,好像完全不必擔心這個問題,他甚至連考慮都沒有考慮,直接就替他家主人做了決定,所有的禮物照單全收,這心,大得有點過份了啊。
就算李豐只是一個縣候,也是要注意一些影響的伐?
老富貴兒瞥了房遺愛一眼,看他臉上的驚詫表情,不難猜出他心中所想。
老富貴兒心裡一聲冷哼,虧得還是房喬的兒子,真是沒見過世面,別人家的東主要麼有公職在身,要麼注重自身的名聲,自然會多有顧忌,哪怕收一隻雞都須得小心翼翼,唯恐是政敵或是對頭設下的圈套陷阱。
但是他家少主會在乎這些嗎?
一個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當官的閒散縣候,一個開酒肆做生意,甚至還要親自去擔任酒肆大廚的廢太子,還需要再有這樣那樣的顧忌嗎?
些許謝禮而已,收也就收了,只要查驗仔細,沒有違禁品,一切都不成問題。
老富貴兒現在也開始放飛自我,心變大了,也看得開了,老爺現在這種狀態,其實也挺好,最起碼活得輕鬆自在,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酒肆在何處?”高陽公主詢問。
老富貴兒道:“就在西城,殿下若去,小人這就找人爲您引路。”
說完,老富貴兒一聲輕喚,將府中的長隨李礫喚來,低聲吩咐兩句,李礫躬身領命俯首彎身到高陽公主身前見禮,隨時待命。
正主不在,高陽公主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興致,衝老富貴兒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城西,知味軒。
門前的街道上雖人來人往,但是知味軒內卻是冷清一片,連一人客人也沒有。
西市是尋常的生活用品坊市,賣的多是一些柴米油鹽之類的生活物資,來往的人也多是一些尋常百姓,縱是有人偶爾踏入知味軒的店內,一看到牆壁上掛着的菜單,最便宜的一道菜都需要幾十上百文之多,還以爲是遇到了黑店,倉皇而走。
從開門到現在,整整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店裡面卻連最簡單的一道家常小炒都沒有賣出。
趙大有些着急,忍不住向李豐滿言道:“老爺,聽說當初在涪川的時候,知味軒頭一天開業,您特意準備了一些飛天的大燈籠,一下就引來了全城居民的圍觀,之後許多人爭相效仿,風靡一時,不若現在咱們也試試……”
李豐滿老神在在的坐在櫃檯的長椅上,微微搖頭,道:“沒有那個必要,酒香不怕巷子深,你要對咱們知味軒的菜品有信心。”
現在跟當初在涪川時不一樣,在涪川時李府上下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所謂窮則變變則通,爲了能多賺點兒錢,能讓幾個孩子頓頓有肉吃,沒有辦法李豐滿纔會另闢蹊徑,想到了用孔明燈來做廣告。
效果當然很好,知味軒的名氣一下就打了出去,生意亦是如火如潮,忙得幾乎是腳不粘地。
但是現在,他們還用得着再如此嗎?
李府現在已經不再缺錢,李豐滿有足夠的時間去好好的經營知味軒的名氣。像是孔明燈這種已然爛大街的街頭廣告,李豐滿已經瞧不上了。
是的,孔明燈的廣告方式已經爛大街了。
自李豐滿開始,歷經三月時光,這種新穎的廣告方式早就已經從黔州那樣的偏遠州郡流傳到了長安這座京畿都城,只要是有新的店鋪開業,店家十有八九都會選擇用一隻或是數只巨大的孔明燈懸空來吸引客人。
剛纔在來店裡的路上,李豐滿就親眼目睹了不下三家商鋪的門口有孔明燈在高高飄浮,橫幅上的廣告詞一個比一個誇張,極盡吸睛之能。
這樣的情況讓李豐滿很無語。
同樣的廣告,第一次用是標新立異,第二次用是拾人牙慧,第三次用是效仿跟風,第四次第五次再用,那就是落入俗套且俗不可耐。
在這種情況下,李豐滿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去用這種方法來宣揚他的知味軒,那樣只會拉低他們知味軒的品位。
趙大切聲道:“屬下對老爺的廚藝信心百倍,也豎信咱們知味軒在不久之後必然能揚名長安城。只是眼下這種情況,屬下着實有些着急。”
後廚裡準備了這麼多菜,他與趙二全都鉚足了勁兒準備大幹一場,結果店裡卻沒有一個食客用餐,他們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李豐滿道:“不必着急,現在還沒到飯點兒,冷清些並不奇怪。”
李豐滿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大好,此刻太陽已經高高升起,當是有九點多鐘的樣子。
這個時間點,那些事業有成的權貴商賈都在忙着自己各自的事情,那些閒着沒事兒的二世祖甚至都還沒有起牀,這些有錢的金主不出來,他們店裡的生意自然是要差上一些。
知味軒走的是高端路線,賺的就是這些不差錢的金主手中的銀錢,斷是不能心急。
“昨天我讓人送了一些請帖出去,想到過了正午就會有客人陸續過來,你們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趙大趙二同時應聲:“是,老爺。”
說話間,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吹吹打打的鼓樂之聲,而且越走越近,似乎是正在向他們知味軒這邊走來。
李豐滿擡頭向門外觀瞧,正好看到一隊馬車在店門前停下,馬車的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閃現而出。
“這不是李礫嗎,他怎麼來了?”
李豐滿認出了來人的身份,心下好奇,目光不由又落到了李礫身邊的馬車上。
此時,趕車的車伕將落馬凳放好,掀開車簾,恭請車廂內的主人下車。
房遺愛率先探出頭來,提擺踏着落馬凳走下馬車,然後伸手將抱着孩子的高陽公主也給接扶了下來。
竟然是這對姦夫**。
李豐滿不動聲色地揮手將趙大趙二打發到後廚,然後從長椅上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衫,帶着根福從裡面迎接了出來。
不管怎麼說人家都是公主駙馬,身份尊貴,哪怕昨天在幼兒園鬧得不可開交,這面子上的禮節卻還是要有的。
而且看二人面上的神情,明顯不是來找麻煩的,過門都是客,知味軒開門做生意,自然沒有將進來的客人往外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