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英被掐着脖子,身子懸空,四肢不停地上下撲騰,可是任他再怎麼撲騰,始終也逃脫不了根福的手掌心。
“唔唔唔!”
張開嘴巴,想要出聲威脅,說兩句硬氣話,可是卻怎麼也發不出聲來,面色憋得通紅,眼神之中滿是驚懼。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這麼多差役禁衛的護衛之下,他竟然還能遭遇到如此兇險!
廢太子的手下有着這樣一個厲害的高手護衛,爲何從來都沒有人來提醒他一下?如果提前知曉了根福的本事,他說什麼也不會這般大意,再怎麼也要留幾個禁衛貼身護衛。
一失足成千古恨,現在他成了別人手中的人質,說什麼也晚了。
趙宣、範徵等人一時間也有些六神無主,這才眨眼的功夫,欽差被捉,嫌犯脫困,他們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四下的衙役亦是如此,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目光亦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他們的頂頭上司身上,等待着趙宣接下來的吩咐。
“讓開!讓開!”
晉陽公主這個時候趁機分開人羣,小跑着奔向李豐滿,程懷弼神色微變,怕晉陽公主也遭了劉英一樣的待遇,連忙小心跟上,輕身攔在晉陽公主的身前,“公主殿下千萬莫要以身犯險,李豐非是真正的太子殿下,他現在連代表聖意的欽差都敢劫持,難保不會對殿下不利!”
這個時候,情況不明,程懷弼無論如何也不敢讓晉陽公主靠近李豐滿的身前。他剛剛沒有出手阻止根福,就已經夠給李豐滿面子了,否則就算他現在還不是根福的對手,把根福纏住一時半刻還是可以辦到的。
現在,李豐滿與根福一行人,在程懷弼的眼中已然跟破罐子破摔的恐怖份子差不多了,他是萬萬不敢讓晉陽公主與他們接近。
“程懷弼,你給本宮讓開!”晉陽公主面色不善地瞪着程懷弼,“他是不是本宮的兄長,難道本宮還會分辨不出來麼,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會傷害本宮!”
“殿下莫要爲難末將!”程懷弼見晉陽公主直到現在都還執迷不悟,也不再與多作勸說,只是固執地擋在晉陽公主的身前,無論如何也不讓晉陽公主再向前一步。
李豐滿注意到他們這邊的情況,心中不免欣慰萬分,至少他的這個小妹現在還願意站在他的這一邊,這說明,她並沒有參與到劉英的這個險惡計劃之中,也越發驗證了李豐滿之前的猜想,李世民的聖旨是真的,眼前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劉英的一人之過。
至於劉英爲何要跟他過不去,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了他的性命,李豐滿已經懶得去猜測,反正現在人都已經落到了他的手中,是圓是扁,還不是隨他搓弄?
“根福,把那位上使大人帶過來!”李豐滿輕聲向根福吩咐了一句,根福應聲,拎着劉英就直接踏步過來,中間無一人敢出身相阻。
“李豐滿,你可千萬莫衝動,有什麼話咱們好商量,只要你不傷害上使,你有什麼要求,本官都可以做主答應你!”
看到不管是程懷弼還是裴裳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爲劉英出頭,趙宣不得已再次挺身站出身來,沒辦法,誰讓這是涪川,是他的一畝三分地,要是劉英這位欽差上使在這裡出了意外,他這個縣令肯定會首先倒黴。
李豐滿輕瞥了趙宣一眼,沒有理會,擡頭看了看還被根福給高高舉起的劉英,輕聲向老富貴兒吩咐道:“老富貴兒,給我掌嘴!”
“是,老爺!”老富貴兒應了一聲,滿面含笑地擡頭看了劉英一眼,打臉這種活計,他熟。
根福很配合地把劉英放下來,一腳踹到他的腿彎處將其踹跪在地,同時伸手在劉英的左右肩膀處輕輕一拍,兩條胳膊瞬時被卸下,這幾天的關節技也不是白學的。
“你們想要做什麼?老富貴兒,你知道你這是什麼罪過嗎,咱家可是聖上欽定的天使,你敢對我動手,你活膩歪了嗎?!”
跪在地上,強忍着身體的不適,終於能夠說話的劉英一臉驚恐地看着已經站在他眼前的老富貴兒,此刻,老富貴兒已經高高地舉起了他的胳膊,巴掌已然掄圓。
“啪!”
“罪過你奶奶個腿兒!”
老富貴兒狠罵了一句,掄起的胳膊狠狠落下,只一下就在劉英的左臉上留下了一道深紅色的掌印。
這一巴掌,老富貴兒是含憤而扇,沒有絲毫留手,一巴掌下去,老富貴兒的手掌都震得有些麻木,生疼。
劉英就更不必說了,腦袋彷彿是被人用鐵錘很很地砸了一下,直接就懵了,雙耳之中嗡嗡作響,雙眼之中,金星直冒,若不是根福還按着他的肩膀,他的身子可能就已然隨着掌勁的方向直接就飛了出去。
“啪!”
“竟然想要我家老爺的性命,誰給你的膽子?!”
老富貴兒的嘴不停,手不停,越打越氣,越氣越用力,啪啪啪啪!左右開弓,一口氣下來竟在劉英的臉上留下了十餘道掌印。
“噗!”
最後一下,劉英的口中直接噴出一團血來,落到地上,赫然有兩枚牙齒摻雜其中,這幾個巴掌下來,竟然把劉英口中的牙齒都給打掉了。
太狠了!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李豐滿在縱僕行兇,可是卻沒有一點兒辦法,老富貴兒的這些巴掌既是落在了劉英的臉上,其實又何嘗不是也打在了他們這些官差的臉上?
老富貴兒再次擡起了胳膊還想要繼續,李豐滿輕聲制止:“好了,別給打死了,留着還有話要問呢。”
才片刻的功夫,劉英的老臉已然高高鼓起,神色有些迷離,整個人都於一種神遊於外的狀態,雖然沒有被打暈,但是已然神智不清,迷糊了。
養尊處優這麼多年,劉英已經有好久都再沒有捱過別人的耳光了。記得上一次被人打臉,情況與今日類似,也是廢太子在前,老富貴兒親自動的手。
沒想到,時隔多年之後,當年的屈辱場景竟再一次重現,他竟然又被人給賞了耳光!
“劉英,別說我不給你機會。”李豐滿低頭看着劉英,臉上沒有絲毫憐憫,冷聲質問道:“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爲何偏偏要置我於死地,你老實告訴我,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說出來的話,我可能還會給你留一條活路,否則的話,我保證你活不過午時三刻!”
劉英擡起頭來,恨恨地看着李豐滿,含糊不清道:“沒有誰指使咱家,這一切都是聖上的旨意,你膽敢冒充皇室血脈,按律當斬!這是你自己自尋死路,與咱家何干?!”
直到這個時候,劉英還死咬着李豐滿的罪名不放,很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味道。
“李豐滿,我勸你還是乖乖認罪得好,否則,死的可就不止你一個,李府上下,除了幾位真正地皇室血脈,其他所有人都要跟着你一同陪葬!”
說着,劉英竟然還出聲威脅起了李豐滿,這種作死的舉動,一度讓在場的許多人都對劉英欽佩不已,沒想到太監裡面竟然也有如此血性的角色,就是腦袋有點兒秀逗了,明明都已經落到了別人的手中,還瞎幾吧逞能,嫌死得還不夠快麼?
劉英死了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們這些人中有一大半都是要受到牽連的呀!
這特麼,不是坑人麼?!
不過,經劉英這麼一提醒,趙宣也瞬時反應過來,並不是只有李豐滿的手中有人質,他們手中的人質也有一大把啊,忙着衝看守李府下人的差役使了眼色,差役們會意,同時抽出刀劍架在了一從護衛與婦孺的脖子上。
“老爺。”老富貴兒身子一顫,不由回頭看了李豐滿一眼。
這些人雖是下人,可也都是久隨李承乾的老人兒,大家一起患難以共,懷深意切,老富貴兒不忍看他們落難。
李豐滿給了老富貴兒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後目光陰鬱地看向劉英,“都到了這個地步,你竟然還敢跟我玩心眼兒,是誰給的你信心,覺得我會在意這些下人的死活?你剛剛也說了,我可是個冒牌貨,跟這些人真心不熟,你想要拿他們來換你的命,可能嗎?”
劉英神色一變,沒想到李豐滿竟然會拿他現在的假身份來說事兒。
李豐滿是不是真的冒牌貨,他劉英會不清楚嗎,但是心裡明白歸明白,他敢把真相說出來嗎?
他不敢,說出來,他就是在故意謀害廢太子,同樣難逃一死,同時也將李豐滿的身份洗白,反而是幫了李豐滿。這種損己利人的事情,誰幹誰傻批!
劉英的目光輕輕向那些下人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果然,聽到李豐滿說自己是冒牌貨之後,不止趙宣等人心神動搖,就連那些拿刀的差役手中的刀也稍向後撤了撤。他們畢竟是正經的官府差役,拿刀威脅人質的事情,做起來終是有些疙瘩。
這算不算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李豐滿假廢太子的身份,既然是假的,自然是不安好心,誰還會去在乎府中下人的死活?
“老富貴兒,既然劉大總管不老實,那就不必再客氣了,繼續掌嘴!扇到他肯好好說話爲止!”
李豐滿衝老富貴兒使了個眼色,老富貴兒心中發狠,繼續揚臂猛掄,左右兩個巴掌,狠狠地輪流落在了劉英的臉上。
“這……這,大人,咱們現在可該如何是好,再這麼繼續下去的話,上使可能就真的被人給活活扇死了!”範徵也不由心急起來,看着劉英高高鼓起了腮幫子,他離着老遠都着覺着臉疼。
“我特麼怎麼知道該怎麼辦?!”趙宣一改往日文雅的姿態,直接暴粗:“剛剛你也聽到了,那就是一個冒牌貨,而且已經被上使給判了斬立決,一個明知必死之人,那可是真真兒的亡命之徒,除非有人能將他一擊必殺,否則誰能拿他如何?”
動之以情曉之以禮?
不存在的!
如果換作是他趙宣站在李豐滿現在的處境上,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肯定也會變得極爲瘋狂,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誰特麼還會跟你講道理?
要怪就怪劉英太過心急了,就算你想要李豐滿死,大可以等把人收押了之後,全都被枷鎖鎖起來後再宣判斬立決啊,何必要爭這麼一點兒時間?
趙宣心中也不免開始埋怨起了劉英,感覺這也是一個掃把星,嗯,跟廢太子並不多同一個級別,全特麼克他。
“你們還舉着刀做什麼?!”趙宣目光瞥向那些李府的下人,以及放在他們脖子上的刀劍,怒聲向那些差役喝道:“還不趕快收起來,還嫌上使被揍得不重是不是?!”
李豐滿是假冒,可是老富貴兒卻是實打實的前東宮管家,跟這些下人極爲熟識,沒看到他現在打人的時候力氣都比剛纔大了許多嗎?這絕批是在報復!
範徵輕扯了扯趙宣的袖,不着痕跡地伸手輕指了指程懷弼與裴裳,這兩個人都是軍職,且出身禁衛,說明他們會有什麼辦法。
趙宣輕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也只有厚着臉皮去試一試了,畢竟他們現在都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劉英要是死了,程懷弼與裴裳也定會受到牽連,畢竟,聖上可是下達過讓他們協助劉英的旨意。
雖然有些想不通爲何直到現在,這二人都還站在一旁袖手旁觀,擺出了一副看戲的姿態,但是趙宣已然是等不起了,也沒有心情再去一一猜測。
“裴校尉!”趙宣首先找到了距離他最近的裴裳,拱手向他求救。
裴裳無奈地擡了擡他已然斷掉的右臂,無可奈何道:“趙大人見諒,不是兄弟不願出手,實則是我現在也身受重傷,出手的話不但救人不成,自己也會搭進去。我一個小小的校尉倒無所謂,但是若因爲我冒然出手而讓劉總管受到牽累,那就不妥了。”
裴裳不願出手,而且理由也很充分,傷殘人士,要優待。
無奈,趙宣又悄悄繞到了程懷弼的身前,說明來意。
程懷弼拒絕的更乾脆:“本將的任務是保護好晉陽公主殿下,我若出手,晉陽公主殿下出了意外,誰負責?”
趙宣一臉絕望。
連這兩個禁衛的頭頭腦腦都不願出手,剩下的那些普通禁衛就更不必提了。繞了一圈,結果仍未改變,還特麼是一個死局。
場內,老富貴兒的第二輪混合雙打已然停止,劉英的臉已不成人形,兩隻眼睛都被周圍的水腫給包裹得只剩下一條細縫,鼻子嘴巴亦是如此,全都紅腫一片。
“說吧,是誰讓你這麼做的?”李豐滿繼續出聲詢問,“我不信你一個人會有這麼大的膽子,老實說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體面一些,至少不會再受這麼多罪過。”
劉英驚聲擡頭:“你……你敢殺我?!”
“爲什麼不敢呢?”李豐滿微微彎身,湊到劉英的耳邊,壓低聲音向他說道:“老子連謀逆逼宮之事都做得出來,殺你一個小小的內侍總管,很讓人覺得意外嗎?
你信不信,我就這麼直接宰了你,皇帝也不會把我如何?反倒是你,不知道還有沒有九族在外,否則,你可就真要好好祈禱一下了,看看皇帝會不會對他們也如對我這般仁慈。”
“不,不會的!”劉英高聲道:“我是上使,是奉旨而來,我沒錯!我沒錯!聖上不會如此對我!”
激動之餘,劉英連“咱家”都不說了。
看得出,他的心已經亂了,慌了。
“你逃不掉!”劉英又想到了什麼,好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繼續出聲向李豐滿威脅道:“你殺了我,你也逃不掉,在場的這些差役還有禁衛,他們不會放過你,在他們眼中你就是一個冒充廢太子的罪犯,如果你殺了我,更是罪大惡極,他們一定會直接殺掉你!”
這裡山高皇帝遠,就算皇上知道李豐滿是冤枉的,他的旨意也不能及時傳達,李豐滿肯定難逃一死。
“是嗎?”李豐滿不由輕笑了起來,“我有點兒不太相信,要不這樣,咱們試一下如何?我現在就讓根福把你宰掉,然後再看看我到底會不會跟你一同償命?”
劉英的目光緊縮,心跳驟然加快,他感覺他似乎遇到了瘋子。
“老富貴兒,繼續!”李豐滿直起身來,面無表情地再一次向老富貴兒吩咐了一句。
老富貴兒欣然受命,輕車熟路地走到劉英的身前,在劉英滿是驚懼的目光中,胳膊圓圓掄起。
“嗖!”“嗖!”“嗖!”
距離四人不遠處的人羣人,一名隨劉英一同前來的禁衛突然扣動了身上袖箭的開關,三隻泛着藍光的短箭飛速射向場中。
“少爺小心!”
根福最先察覺到異常,幾乎沒有一線猶豫地就飛身向李豐滿身前撲去。老富貴兒也是一樣,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他也是想都沒想撲向李豐滿。
父子二人幾乎同時接觸到李豐滿的身體,拉着他迅速向右平衡了一米左右的距離,堪堪避開飛來的箭矢。
“噗!”“噗!”
兩聲箭矢入肉的聲音,三隻袖箭,只有一隻落空,剩下的兩隻全都射中,只是一隻射中了劉英的後心,一隻誤傷到了旁邊的差役。
劉英當場氣絕身亡,另外一個被誤傷到的差役雖未被射中要害,卻也在中箭的片刻身體抽搐,毒發身亡。
顯然,幾隻袖箭上,全都被抹了劇毒!
“陳虎!你特麼在做什麼?!”裴裳突然驚聲怒吼,“誰讓你動手的?!你特麼想找死也別拉上老子啊!”
怒氣之中,帶着難言的驚懼。
剛纔他看得很分明,陳虎放出的那三支袖箭並不是衝着救人去的,兩隻射向李豐滿,一隻直瞄劉英,這廝從一開始就是存了要取了劉英與李豐滿性命的心思!
裴裳怎麼也沒想到,他帶的隊伍中,這些與他朝夕相處的兄弟中,竟然隱藏着這樣一個包藏禍心的混蛋!
這一刻,裴裳感覺自己的前途一片暗淡。
雖然他並不是很在乎劉英的生死,但是如果劉英是死在他屬下的手中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那絕對是一樁天大的麻煩,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