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失個憶嗎,這很重要麼?
趙宣有些搞不懂了,皇上派人千里迢迢趕到涪川來所要調查的竟然不是廢太子與晉陽公主行刺的事情,而是兩個月以前那場無關要的失心瘋,這是在開玩笑嗎,荒不荒唐?
不管心中再怎麼腹議,趙宣最終還是乖乖地回答了劉英的問題:“上使容稟,廢太子不堪重負,深夜醉酒落水,被撈上來後雖未殞命,卻得了失心瘋,從那之後,他記憶全失,性情大變,好像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不再酗酒,不再遊手好閒,不再整日夜不歸宿,就像是一夜之間完全開悟了一般,以往的陋習全改。開酒肆,製茶葉,聽說他還在府上爲幾位女公子專門辦了一個名爲承德幼兒園的開蒙族學,招收了不少府內的幼童。”
“哦,對了,現在正在流行的《三字經》與《弟子規》就是在他開辦幼兒園時專門編寫出來的開蒙文章。”
“另外還有醫術,他好像還會做什麼藥膳,把晉陽公主殿下的氣疾都給治好了,端是神奇……”
趙宣一句一句地敘述着這兩個多月以來廢太子身上的種種變化,是怎樣從一個自暴自棄的醉鬼,一躍成爲黔州甚至於整個大唐天下的風雲人物。
劉英認真地聽着,時不時地點頭詢問,不多時他就已然把李豐滿這兩個多月以來的所作所爲了解了個透徹。
不得不說,哪怕在來之前他就已經聽聞了一些關於廢太子在涪川這邊的種種事蹟,現在更是從趙宣的口中得到了十分的確診,劉英還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還是他以前所認識的那個太子殿下嗎?一個人的轉變,真的能夠因爲一場失心瘋而起到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難怪聖上會心中生疑,特意派他過來確認一下,聽到趙宣這種極爲詳盡的描述,哪怕是劉英也不免在心中開始懷疑,這位廢太子殿下,不會是真的被人給掉包了吧?
“多謝趙大人,你提供的這些信息對咱家的幫助很大!”劉英道了一句謝,而後向趙宣問道:“這麼說,那個李豐現在仍然在知味軒了?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回府吧?”
趙宣肯定點頭:“上使放心,知味軒現在的生意一團糟,李豐此刻正在想辦法力挽狂瀾,一時半會兒的他還回不去。”
“那好!”劉英直接站起身來,道:“現在,勞煩趙大人帶我去一趟李府,咱家要去拜見晉陽公主殿下!”
趙宣欣然同意,他這段時間正在爲晉陽公主滯留在此糟心不已,如果劉英能把晉陽公主給勸走的話,可就算是幫了他的大忙了。
這種時刻都在提心吊膽的日子,他實在是過夠了!
見劉英一行全都是縱馬而來,趙宣也讓衙役給他尋來一匹,騎在前面爲諸人帶路,幾分鐘的功夫就已來到了李府的門前。
大門未閉,劉英、趙宣衆人翻身下馬,正要令人上前通稟一聲,就見老富貴兒慢悠悠地從院中走來,及到門前,目光在趙宣的臉上一掃而過,最後直接落在了劉英的臉上。
“劉總管?”老富貴兒一愣,一眼就認出了劉英,心中驚詫不已。
剛剛聽下人來報,說是縣令帶着一幫人縱馬而來,還以爲是出了什麼事情,沒想到趙宣也只不過是一個陪客罷了,這次過來的正主,竟然是皇上身邊的內侍總管!
這可是一位實打實的稀客,在老富貴兒的印象中,劉英好像已經有近十年都不曾出過長安城了,沒想到這一次皇上竟然會把他派到涪川來。
“貴總管,一別半載,沒想到咱們又見面了。”劉英神色淡然地衝老富貴兒拱了拱手,不痛不癢地打了聲招呼,而後直奔主題:“晉陽公主殿下在嗎,咱家奉聖上之命,特來探望晉陽公主殿下!”
老富貴兒側身一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公主殿下就在後宅,劉總管請!”
劉英毫不客氣地邁步而入,在老富貴兒的帶領下,穿門過府,很快就到了晉陽公主居住的院子。
站在院門前,劉英伸手拉住了正要進去通稟的老富貴兒,目光緊盯着院子里正在練習五禽戲的晉陽公主。
經過幾天的認真學習,晉陽公主現在已然能夠完整地把虎、鹿、熊三戲演練下來,劉英過來的時候,晉陽公主正在練習關鹿戲,俯身趴在一塊棕色的毛絨地毯上,靈活多變地來回調動自己的身體,一點兒也不似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
“公主殿下的病,真的已經好了?!”劉英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院子裡活動自如猶如常人的晉陽公主,詫聲向老富貴兒詢問。
老富貴兒搖頭道:“我家老爺說,只是暫時遏制住了病情,想要徹底根治,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要走。不過,只要調養得當,哪怕沒有徹底根治,晉陽公主殿下也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呼!
劉英不禁長呼了口氣,果然,晉陽公主在寫給聖上的信件上所言皆是真的,廢太子竟然真的減緩了晉陽公主的病情,晉陽公主現在的狀態,簡直就是前所未見的好!
相信日後聖上見了,一定會開懷大笑。這些年爲了晉陽公主的病情,聖上愁得頭髮都多白了許多。
不管李豐是不是真的假冒了廢太子,僅是他醫治並減輕了晉陽公主殿下病情這一條,就足以讓聖上對他網開一面了。
劉英壓下心中的驚歎,靜靜地在外面等了片刻,待晉陽公主活動完畢停下喝水的空當,這才讓老富貴兒進去稟報。
片刻之後,老富貴兒去而復返,請劉英進去覲見。劉英擡手將趙宣、裴裳幾人止在院外,獨自一人邁步進了院子。
“老奴劉英,拜見晉陽公主殿下!”進了屋,看到晉陽公主高坐明堂,劉英依禮上前深躬拜見。
晉陽公主擺手免禮,道:“劉總管竟然親自來了涪川,可是父皇有了什麼旨意?那些派人來刺客太子哥哥與本宮的幕後真兇可已抓到?”
“殿下莫急,聽老奴慢慢道來!”劉英輕聲回稟,把他來之前長安城所發生的一切大概地向晉陽公主稟告了一遍,道:“這次聖上派老奴過來,一是爲了探視公主殿下的病情,二就是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掉廢太子現在所面臨的種種危機。”
“哦?”晉陽公主詫聲問道:“難道父皇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是什麼?”
劉英微搖了搖頭,告罪道:“請恕老奴現在還不能告知殿下,因爲在此之前,老奴還要先確定一件事情。”
“什麼事?”
“殿下與中山郡王相處的日子已然不短了,老奴想問殿下一句,”劉英擡頭看着晉陽公主,無比認真地問道:“殿下覺得,現在的中山郡王真的還是中山郡王嗎?”
“劉英!你這是何意?!”晉陽公主還沒有什麼反應,老富貴兒倒是率先跳起腳來,擡手指着劉英的鼻子高聲叫罵道:“我家老爺雖然已經被廢,卻也不是你一個閹人能夠隨意污衊指責的,你要再敢污衊一句,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趕出門去!”
晉陽公主亦是雙眼一眯,冷冷地注視着劉英:“劉總管,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父皇的意思?你們竟然在懷疑太子哥哥身份的真實性?!”
劉英面色不變,仍然躬着而立,任由老富貴兒與晉陽公主對他的百般指責。待他們將心中的憤怒全都發泄一遍之後,劉英這才輕聲回道:“這是聖上他老人家的意思,老奴只不過是個傳聲筒,照例轉述罷了。請公主殿下回答老奴的問題,您覺得現在的中山郡王真的還是以前那個中山郡王嗎?”
晉陽公主神色冰冷,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劉英:“本宮可以肯定地告訴你,現在的中山郡王就是本宮的太子哥哥,貨真價實,沒有一絲一毫的摻假!”
“公主殿下莫要動怒,老奴也很相信公主殿下的判斷,不過聖命所繫,事關皇家血脈的延續,老奴還要親自鑑證一番才能最終確認,望殿下恕罪!”
說完,劉英轉身向老富貴兒看來:“老富貴兒,你實話告訴咱家,現在的中山郡王,是不是你人外面找來的替身?真正的中山郡王被你藏哪去了?!”
“放你.孃的屁!哪有什麼替身,我家老爺一直都在這裡,從來都沒有什麼替身,你們莫要血口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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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富貴兒雙目一縮,眉頭不由向上抖了三抖,如果可能的話,他現在很想上去一拳呼在劉英的鼻子上,告訴他花兒爲什麼會這樣紅。
“我家老爺只是失憶而已,性格雖有了一些改變,但是身體未變,長相未改,而且一直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絕無可能會是替身!”
“本宮也可以作證,替身之說,純屬無稽之談!本宮不可能連自己的同胞兄長都認不出來!”晉陽公主的神色陰暗,似乎也處在即要爆發的邊緣。
劉英面無表情地輕點了點頭,淡聲道:“請殿下與貴總管諒解,老奴也只是公事公辦,絕無要故意詆譭中山郡王的意思。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全都是聖上的意思,殿下與貴總管不會是想要違抗聖諭吧?”
晉陽公主與老富貴兒面色皆是一暗,瞬時都再說不出半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