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豐滿靜靜地坐在那裡,細細地聆聽着程懷弼聲情並茂的誦讀聲。
“……聖上聞之震怒,已令趙德全徹查此案。小兔崽……嗯,你在那邊可要悠着點兒,一定要確保廢太子還有晉陽公主的安全,他們若是出了什麼意外,聖上不處罰你,老子也會大耳瓜子……咳咳……此處略去三百字……”
程懷弼很羞澀,哪怕是在書信之中,他也能夠深深地感受到了來自他們家老爺子蠻不講理的無賴氣息。
攤上這樣一個說話不着邊際動不動就大耳瓜子抽人的老子,真不知道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聽說廢太子那個廢物去了黔州之後變化挺大,甚至比他在長安裡蹦得還歡,這是在作死,也難怪別人會惦記上他。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他不蹦噠,估計也是早死的命,趁現在還能蹦就讓他可勁兒地蹦好了,說不定還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李豐滿的額前冒起了數道黑線,程咬金這廝,果然名不虛傳,就憑他信中這種說話的語氣,李豐滿就有一種眼前正站着一個面貌兇惡的老頭子在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的即視感。
“……小兔……咳咳……,你個不孝子,晉陽公主寫信之餘還知道給聖上捎回來一些涪川的特產,你特麼竟然毛也沒有給老子捎回來一根,聽着,那個什麼‘承德茶’老子喝着很不錯,記得給我整個十斤八斤的回來……”
朗讀之聲還在繼續,程遷兒在旁邊聽得亦是一陣尷尬。
送完人後程遷兒就立即折返回來,看到李豐滿與老富貴兒都在屋內時並沒有太過驚訝,畢竟羅川剛來的時候就是老富貴兒給他開的大門。
老富貴兒在太子還沒有被廢的時候就是李承乾麾下最忠實的幕僚與管事,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能夠猜出羅川此行的目的一點兒也不奇怪。
只是讓程遷兒感到無比懵逼的是,他們家程將軍這是在搞什麼東東?
那可是軍部的秘信,你這麼當着外人的面大聲地朗讀出來真的好麼?
這件事情若是傳到軍中,尤其是被盧國公他老人家知道了,不把他的屁股打得開花纔怪!
數分鐘之後,程懷弼的聲音一止,把手中的書信再度拍放到桌案之上:“好了,信裡面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李兄當是已經明瞭了吧?”
李豐滿輕點了點頭,道:“程兄弟放心,茶葉我這裡有的是,既然盧國公喜歡,回頭兒就讓老富貴兒給你送來。”
程懷弼老臉一黑,這個時候你給我提什麼茶葉,老子是這個意思嗎?
早知道剛纔就把這一段兒給略過去了,感覺好丟人。
程懷弼不搭這個話茬兒,直聲道:“總之,這裡的事情聖上已然知曉,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已經有了必要的反制措施,所以,接下來李兄就不必再擔心還會有刺客過來找死了。”
“借你吉言!”李豐滿衝其拱了拱手,心情大好,儘管這咱結果他早有預料,但是真的得到確切的消息,還是讓他稍稍激動了一丟丟。
總算是安全了。
這段時間一直都面臨着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刺殺,李豐滿不勝其煩,每天都提着心吊着膽,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不過,有句話我還是要提醒一下李兄。”程懷弼道:“刺客雖然不大可能會再出現,但是這並不意味着你就沒有任何麻煩了。”
李豐滿一怔,不由擡頭看向程懷弼:“還請程兄弟不吝賜教!”
“豪門世家,想要對付一個人,手段有千萬種,而刺殺只是其中最極端也最冒險的一種手段,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會輕易走這一步。這一次應該是你的某此作爲觸動了他們,所以才讓他們有了如此猛烈且不計後果的行刺動作。”
程懷弼道:“現在聖上既然已經有所察覺,刺殺的手段應該會告以段落,但是僅憑現在的一些證據,卻未必就真的能夠揪出那個幕後真兇,所以李兄的麻煩還遠遠沒有結束。”
上層社會的博弈規則程懷弼很清楚,哪怕李世民知道了涪川發生的這些事情,只要不有拿下十足的證據,就算是心中有了猜疑的對像,只要一天不落實錘,縱是皇帝,也不會輕易下令拿人。
朝中的那些諫臣可都不是擺設,個個都是敢與皇帝硬槓的狠角色,爲了公理正義,命都可以不要,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們不敢做的?
“瞭解!”李豐滿秒懂,“程兄的意思是,那些人並不會善罷甘休,不派刺客,他們還會用別的手段來對付我,總之就是不讓我有好日子過對吧?”
程懷弼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那依程兄之見,這朝中都有什麼人想要取我性命?誰最有可能會暗中下黑手?還有,我以前在長安時的人緣真的就有這麼差勁嗎?”李豐滿誠聲向程懷弼請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怠。就算是要有所防備,他也總要先弄明白自己的主要的對手是誰纔可以。
程懷弼卻一點兒也不接招,含糊其辭道:“李兄到底得罪了多少人,不應該來問我,就算你真的失憶了,你身後的這位老管家總沒有失憶吧,李兄以前的事情他可比誰都清楚。”
程懷弼直接把鍋甩給了老富貴兒,李豐滿也不由回頭看向老富貴兒。
老富貴兒神色複雜,喏喏了半天,才鼓足勇氣說道:“這個問題在老爺失憶的時候我曾經提過一次,老爺您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嗎?”
“你上次說我的仇人有很多,多得幾乎有點兒數不過來,這難道不是在開玩笑嗎?”李豐滿的臉有點兒黑,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老富貴兒很乾脆地點頭道:“老爺您是知道的,老奴從來都不會跟您開玩笑,您以前的仇家真的有很多。”
說着,老富貴兒竟極爲認真地掰着手指頭細數了起來:“吳王、蜀王、越王、江王、紀王、趙王、曹王、蔣王……,您以前的這些兄弟,個個都與老爺有隙,還有蕭瑀、孫伏伽、岑文本等等一些朝中大員,也與老爺不太對付。
接下來,就是以前的那些跟在老爺屁股後面巴結依附的權貴,老爺事敗失勢,他們有很多也跟着受了牽連,這些人也有大半都對老爺恨之入骨……
雖然老奴提到的這些人中有很多其實已經不在了,要麼老死,要麼被砍了腦袋,但是他們還有親朋子嗣,這些人對老爺的仇視反而更甚……”
李豐滿越聽臉越黑,不管是敵人還朋友,現在似乎都想讓他死,合着混了這麼多年,他這個太子就混了個四面楚歌的下場。
廢太子,真特麼廢!真是白瞎了那麼好的先天條件!
程懷弼在一邊幸災樂禍,嘖嘖有聲,他早知道廢太子的處境不是很樂觀,事敗的時候就是牆倒衆人推,朝中有很多人都在落井下石。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廢太子雖然治國爲政的資質平庸,但是在得罪人這方面卻是一把好手,這地圖炮開的,竟然比他們家老爺子還要牛批。
程懷弼不由得衝李豐滿伸了伸大拇指,這哥們兒得罪人的水平,真是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