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豐滿沒有直接答覆。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程懷弼無意間說出來的那句“咱們的父輩在十餘年前還曾一同上過戰場,相交莫逆。”所吸引。
與程咬金一同上過戰場,而且相交莫逆,這個李豐的父親到底是何許人也?
李豐滿仔細在自己腦子裡面扒拉了兩下,在他的印象裡,初唐時期,能夠與程咬金比肩的李姓名將攏共也沒有幾個,李靖,李績,還是別的誰誰誰?
能夠叫得出名號的,似乎也就只有這麼兩位了吧,難道李豐的親爹竟然還是開國大將不成?
李豐滿越想越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他身邊的這些護衛,包括老管家老富貴兒,似乎都有過從軍的經歷,說話做事,也有一股子鐵血風格,難保不是李豐的親爹派來的。
況且,老子英雄兒混蛋的事情在這個世上多了去了,家業大了,難免會出現一個兩個敗家子,這個李豐擋不住就是這敗家子中的一員。
“看樣子,你我之前應該是很熟悉了?”李豐滿緩緩地坐直了身形,輕聲向程懷弼探問。
程懷弼一看有門兒,也跟着套起了近乎:“那是自然,你也就比我大了沒幾歲,與我的兩位兄長几乎就是光着屁股一起長大的,說是兄弟,一點兒也不爲過。”
李豐滿頓時來了精神:“那好,你來告訴我,是我爹的官大,還是你爹的官大?”
“那還用問嘛,當然是你爹的官大,這天下間還有誰能大得過你爹,我爹區區一個國公,哪能跟……”程懷弼想也沒想,直接脫口而出,說到最後,察覺到有些不對,又趕緊止住。
李豐滿心中一凜,程懷弼這種脫口而出的話語,暴露出來的信息有點兒嚇人啊。
什麼叫區區一個國公?什麼叫這天下誰還能大得過你爹?這是要牛逼到上青天的節奏嗎?
程咬金在大唐初期的地位,那絕對是舉足輕重的一個存在,與李靖、李績這些名將相比或許戰績差了一些,但官爵地位幾乎是相差無己,豈能用“區區”這兩個字來形容?
官級上或許是有高有低,但名聲地位,絕對不存在程懷弼口中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巨大差距。
李豐滿的心突然有點慌,他猛然站起身來,厲聲向程懷弼詐道:“程懷弼,你好大的狗膽!這種大逆之言也是你能亂說的嗎,還不快給我跪下謝罪!”
程懷弼一個激靈,條件反射一般,刷的一下就挺身跪倒在李豐滿的腳:“殿下恕罪,微臣剛剛……剛剛……”
話說到一半,程懷弼徹底懵逼,聲音戛然而止。
不對啊,這個是廢太子,早已被逐出了東宮,我跪什麼跪?這廝是不是在詐我?
李豐滿更懵逼,驚得身子都有些僵直,腦袋裡面一片轟鳴。
“殿下”,“微臣”,這樣的稱呼讓李豐滿一時之間無所適從。
他剛剛的猜測果然沒錯,整個大唐朝堂,能夠讓程咬金都高高仰望甚至不敢與之相比的存在,除了唐太宗李世民之外,還能再有誰?整個大唐還誰的官位能比李世民還高?
程懷弼是個粗人,性子直來直去,無意間脫口而出的信息最是可信。
既然有了親爹是李世民的猜測,那李豐的身份自然也就很容易確定,發配被貶爲庶人,而且之前還有跛足之疾,李世民的所有子嗣之中,完全符合這一特徵的除了那個被廢了太子之位的李承乾之外,還能有誰?
李豐竟然是廢太子?
我特麼竟然穿越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我是廢太子?!
李豐滿的心在砰砰亂跳,這樣的猜測讓他心神難定。
怪不得李豐之前整日酗酒度日甚至還有厭世自溺之舉。
怪不得縣裡的差役不敢來李府尋茲鬧事哪怕捱了打也不敢發聲。
怪不得李豐以前的護衛之中竟然會有太監這種特殊的人種存在。
怪不得兩日前會有一場來得莫名其妙的刺殺。
如果他的身份是廢太子的話,那麼這一切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這個,那個……李兄,你是不是想起了點兒什麼?”
程懷弼自知失言,連忙乾笑補救道:“剛剛兄弟是在跟你開玩笑呢,你可千萬別多想,千萬別往心裡去,逗你玩呢,哈哈哈!你看,你還當真了!”
程懷弼輕輕站起身來,嬉皮笑臉地打着哈哈,試圖想要把剛纔的事情給遮掩過去。
“哈哈哈!”李豐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嘛,剛剛也只是隨便跟程將軍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程將軍竟然會這麼配合,真是風趣,風趣!我喜歡!”
李豐滿擡手拍了拍程懷弼的肩膀,高聲道:“既然程賢弟這麼給面子,那我也不能小氣,你這個兄弟,我認下了!從今之後,咱們就以兄弟相稱!”
“不就是想學五禽戲嘛,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抽個時間,爲兄手把手的教你!”
“真的?!”程懷弼眼眸一亮,這可真是誤打誤撞,柳暗花明啊,沒有絲毫猶豫,倒頭便拜:“小弟程懷弼,拜見兄長!”
“好好好,賢弟快快請起。”李豐滿伸雙手把程懷弼扶起,用力拍打着程懷弼的肩膀,高聲笑道:“你我結拜,貴在心誠,那些香案之類的縟節之舉就不必再提,至此之後,你就是我兄弟了!”
這倒是正合了程懷弼的心意,不擺香案,不敬鬼神,沒有大張旗鼓,沒有宣揚得人盡皆知,沒人知道他與廢太子結拜的事情,他以後的處境相對還能好過一些。
沒想到廢太子失勢失憶之後,竟然變得這麼善解人意。
“一切依兄長之言!”程懷弼對着李豐滿再次躬身一拜,誠心道:“兄長所言甚合弟意,兄弟相交,貴乎心誠,不過香案可省,天地卻不可不敬,不如咱們就以天上的明月爲證,共拜天地如何?”
八拜結交,天地爲證,程懷弼倒是沒有存了糊弄的心思。
李豐滿欣然點頭,兩人攜手跪地,仰望着天上的明月,同聲宣誓,共結今生兄弟之情。
根福傻傻地站在旁邊,作爲這場結拜唯一的見證人,他從頭到尾都有點兒暈,好好的怎麼說拜就拜上了,兩個大老爺們也可以拜天地嗎?
“根福,今夜之事,切不可外傳!”
“還有你們,李壺,小貴,把好你們的嘴,我與程賢弟八拜結交這件事情,就止於你們幾個就夠了,不要傳得人盡皆知,知道嗎?”
剛拜完天地,李豐滿就開始很鄭重地向根福交待,同時也沒忘了一直守在暗中的李壺幾個護衛。
聽到李豐滿的囑咐,李壺、錢小貴、趙春來,還有趙大趙二他們忽忽拉拉接連出來了十幾個,刷的一下全都現身圍了過來,躬身應道:“少爺放心,我等記下了!”
程懷弼直接傻眼,這是什麼操作,怎麼暗地裡還藏着這麼多人?
虧得他剛纔還以爲這次結拜做得極爲隱秘,只有在場的三人知道,還在一個勁兒地暗贊廢太子善解人意呢。
搞了半天,剛剛的八拜結交,竟然有這麼一大幫人在暗中圍觀,人多嘴雜,這還保密個錘錘啊!到了明天,還不得傳得天下皆知?
程懷弼無語地看了一眼正在那裡鄭重其事交待屬下要注意保密的李豐滿,心思轉動:這個心機boy,不會是在故意玩兒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