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按捺心中歡喜,從大論府歸來,不久之後,大國師徐真即將歸唐的消息就如旱地驚雷一般傳遍了整個吐蕃.
祿東讚的孫兒至善至真,被國師召爲祆教神童,隨國師返回到唐國的消息隨即傳了出來,國師乃當今贊普的導師,祿東贊又是攝政的大論,他的孫兒被召爲神童,也是毫無爭議之事,如此既能名正言順將兒子帶回去,又能將民衆的注意力拉回到祿東讚的身上,可謂一舉兩得。,
也正是因爲徐真的主動示好與配合,祿東贊才咬牙將那密碼筒贈予了徐真,他也並未料到,這個小小的密碼筒,會爲徐真開啓一個神奇的世界。
回到府邸之後,徐真早已心癢難耐,與凱薩一同研究起這個密碼筒,將祆教秘典攤開來,逐字逐句翻譯密碼筒上的密咒,然而讓人吃驚的是,這密碼筒上的密咒居然生僻至極,連秘典上都不曾記載!
徐真的這部秘典傳承自摩崖老爺子,雖然乃正統傳承,可祆教的聖特阿維斯陀經極爲龐大,據說要分別讓一百多人分段來背誦,才能將其記載傳承下來,而歷經更迭,真正的經文已經佚失,只剩下很小的一部分。
徐真的這一部已經算是比較完整的正統秘典,可仍舊無法破解這密碼筒上的密咒,這就讓徐真更加肯定這密碼筒的價值!
這金質密碼筒徹底勾起了徐真的好勝之心,他也曾經自己設計過箱鎖機關,更是精通各種密碼鎖,打開尋常保險櫃更是小事一樁。
可他擔心這密碼筒別有天樞,萬一強行破開,毀壞了其中之物,可就得不償失了。
無奈之下,徐真只能將密碼筒暫時放到一邊,專注於打點行程之事。
自從徐真要歸國的消息傳開之後,徐真的府邸每日都有人求拜,府邸周圍擺滿了香爐等物,府邸四周街道更是人滿爲患,人人皆以得見徐真容貌爲榮,若能得國師些許指點,更是三生有幸之事。
祿東贊很快就履行了自己的承諾,除了剛開始派遣常駐,用以維護徐真府邸秩序的衛兵之外,還送來了一十八名護法僧兵。
這些僧兵並非出自於佛宗,而是出自於吐蕃本土的苯教!
而且他們來自於原始苯教,而非如今流行着的雍仲苯教,雍仲苯教乃辛饒彌沃如來佛祖所傳的教法,也稱之爲古象雄佛法,距今已經一萬多年曆史。
而原始苯教卻更加的神秘,如今吐蕃境內絕大部分都是雍仲苯教,少見原始苯教的信徒,這十八名僧兵乃當初護衛先贊普的宮廷禁衛,喬邦色發動叛亂之時,潛伏在邏些城中的琴梭羅帶領二千精兵圍攻王宮,宮內的禁衛幾乎被殺盡,唯獨剩下一百名苯教僧兵,面對二十倍於己方的敵人,他們拼死抵抗,殺敵八百餘,最終只剩下這十八個人。
喬邦色進入王城之後,諸部清點損失,當那份一百名苯教護法殺死了足足八百精兵的報告送到喬邦色手中之時,他暴跳如雷,當即決定處死這十八個人。
他們都是原始苯教的護法,信奉忿怒明王,被稱之爲伏魔金剛,他們對自己的信仰死心塌地,他們是最忠實的信徒,他們也並不畏懼死亡。
行刑的當天,他們就被關押在高臺之下的囚車裡,只等徐真被處死之後,就輪到他們被執行斬首之刑。
然而他們看到了徐真的神蹟,而且他們活了下來,所以當祿東贊讓他們去給國師當護法之時,他們的心中充滿了榮幸,欣然答應了下來。
徐真看着庭院之中如標槍一般挺立着的十八人,莫名想起了十八羅漢,他們穿着土黃僧褲,葛布綁腿,上身斜口僧袍,腰間幫着紅色腰帶,扎得很緊,臉上卻佈滿了黑色的魔雲和明王刺青,一直延伸到光頭之上,猙獰而肅殺。
他們的兵刃不是羅漢棍或者方便鏟之類東西,而是一柄柄方形的大砍刀,三尺長的斜方刀刃如船槳,刀背寬厚,刀鋒狹窄,刃上有筆直的血槽,一看就是飽飲過鮮血的兇器!
“見過國師。”爲首的護法僧兵用稍顯生硬的唐語朝徐真問候道,其他人紛紛立起單掌,頷首朝徐真行禮,用吐蕃語齊聲道了句佛號。
這人顯然是這十八人的首領,他的眉心處紋繡着一團烈焰,猩紅鮮豔,仿似能夠吞噬人的視線的惡鬼血口!
“你叫什麼名字?”
“厄羅。”
“此去大唐,或許終盡一生都無法迴歸故土,爾等可心甘情願相隨左右?”
“但憑國師差遣!”厄羅的回答簡潔有力,他們都是苯教寺院收養的孤兒,從小就在寺廟之中修行,對紅塵之中的大千世界並不感興趣,他們將自己的靈魂都奉獻給了神靈,徐真被視爲神子,他們自然願意誓死跟隨。
原始苯教乃吐蕃土生土長的原始教派,他們與臃腫苯教沒有必然的聯繫,臃腫苯教信奉如來等,可原始苯教卻是自然崇拜的宗教。
在原始社會的時候,人類就萌生了自然崇拜、神靈崇拜、生靈崇拜、祖先崇拜和圖騰崇拜等多種精神文化形態,原始苯教相信萬物有靈,乃屬自然崇拜教派,可在漫長的發展之後,他們也開始吸收了其他宗教的一些特色文化,比如他們這些護法,就融合了雍仲本教的本尊護法體系,但他們根本的教義,還是自然崇拜。
在這個層面上,屬於原始苯教的他們,比信奉佛宗或者其他教派的吐蕃人,都要容易親近徐真這位祆教神子。
因爲祆教雖拜火,但實際上他們崇拜風火水土等自然元素,只是拜火的行爲太具代表性,才被俗間稱爲拜火教。
在這一點上,自然崇拜的原始苯教護法們,自然與徐真這個祆教神子有着不少的共同點,起碼他們追隨徐真,不會像其他教派的信徒那麼的違和。
徐真得了厄羅的肯定回答之後,心頭大喜,一一爲這十八人祈福,這才讓周滄領他們下去,好生安頓了下去。
當晚,張素靈和凱薩到王宮裡走了一趟,趁夜將李無雙給接了出來!
是的,徐真要將李無雙接回去!他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在這個死氣沉沉的王宮裡守活寡,他要帶走那個嬰兒,自然要帶着李無雙。
因爲有張素靈的易容之術,因爲祿東贊提供了願意當王妃的傀儡,事情就變得極爲容易,這也是徐真拜託祿東讚的事情。
祿東贊正需要在宮中安插自己的親信人手,還有什麼比一個先王的妃子更有話語權?於是他欣然答應了徐真這個偷天換日的計劃。
“文成公主”還在紅山之上的深宮之中,而李無雙則帶着孩子,跟着徐真,離開吐蕃,啓程返回大唐!
這一路刻意拖延,說不得要承受寒冬的侵蝕,有嬰兒,有已經懷孕的張素靈,又李明達等女眷,說不得要走得很苦,衆人心裡也是沒底,不過想起能夠迴歸故土,他們的心又熱切了起來。
到了第二天,秋風瑟瑟,大唐使節、又是吐蕃國師的徐真,正式率隊離開了吐蕃邏些王城,數萬民衆夾道相送,一時間哭聲遍地,多有信徒割面斷耳,場面讓人動容震撼。
大唐和吐蕃的護軍以及各種僕役,浩浩蕩蕩三百餘人,輜重大車上百輛,徐真身穿火紅聖袍,頭頂白底金色的國師法冠,高坐金甲白象王,高聲唱經,爲吐蕃人做最後的祈福,身後十八護法與周滄等人乘騎戰象,在民衆的哭喊之中,開出了邏些城。
吐蕃大論葛爾東贊協同第一大將葛爾沁林,親自護送出二十里,不捨的民衆紛紛相隨,雖我秋雨,然壓抑的烏雲,都仿似在哀怨國師的離去。
祿東贊送別了徐真之後,望着身後跪滿了官道兩側的民衆,低聲嘆道:“這就是民心所向的力量了...”
李無雙懷抱嬰兒,回望這座依山而建的宏偉雄奇王城,眼中沒有半點不捨,她喃喃地朝懷中嬰兒說道:“思唐,咱們回家了...”
這是徐真爲他們的兒子取的小名,李無雙很是喜歡,小思唐繼承了父母的俊俏美麗,一雙狹長的鳳眼很是迷人,平時不哭不鬧,連凱薩都對小思唐疼溺到了極點。
隊伍規模龐大,行動起來太過臃腫,速度自然也慢,而寒冬即將來臨,選擇這樣的時機旅行,實乃不智之舉,然而聖命難違,卻又不得不如此,好在祿東贊有心相助,所贈僕役都是走慣了路途的老手,諸事安排得井然有序,隨行的女婢也是吃苦耐勞的吐蕃女子,一路上對徐真的女眷們照顧得無微不至。
永徽二年,秋,徐真的使節團終於迴歸唐境,折衝都尉胤宗率兵到邊境迎接,並護送至庭州境內。
庭州地處天山北麓,東連伊州,南接西州,西通弓月城與碎葉,乃唐西面重地,初時爲西突厥浮圖城,與高昌相結,貞觀十四年大唐蕩平高昌之後,其葉護(地位僅次於可汗)懼而投降,唐即於其地設置州府,用以屯田。
腳踏故土,徐真等人心頭歡欣不已,這將近一年的旅途雖然走得優哉遊哉,但諸人也都是歸心似箭,庭州地貌雖然仍顯貧瘠,不如中原大地那般秀美,然諸人卻越看越是歡喜。
可到了沙鉢鎮外圍之後,徐真卻警惕了起來,因爲周滄麾下的斥候回報,聲稱發現了一隊神秘斥候,已經跟蹤大部隊整整一天一夜了!
若是大唐的斥候,見得徐真的使節儀仗,必定會過來接洽,然而他們卻鬼鬼祟祟地跟蹤,徐真的隊伍一路走來,皆有沿途小國和部落隆重接待,皆因徐真之名早已傳遍四海,然而這支斥候隊伍卻如此做派,又如何能讓徐真不懷疑?
“先別聲張,找機會把這隊斥候全部拿下,要活的!”周滄收到徐真的命令之後,竟然面露喜色,一雙眸子卻掩蓋不住蠢蠢欲動的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