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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天降大雪,酷寒『逼』人,張邁下了命令,許十六部胡人回家避寒,在此之前,已經有五六萬唐民撤入了下疏勒,從葛羅嶺山口到鴨兒看,除去疏勒與下疏勒兩座大城和九座綠洲小鎮,數萬平方公里的郊野上只剩下幾萬人,其地廣人稀可想而知,張邁下令清野之後,沒有撤入下疏勒的唐民帶着過冬口糧各自藏匿,一下子讓疏勒地面顯得十分荒涼。
諸胡與唐民退去後,只有唐軍的三府二部數千人還駐紮在城外,唐軍的幾座大營置於漫天遍野的白雪之中,恰如白饅頭上的幾顆芝麻,顯得十分渺小。
城內軍民眼看包圍圈已撤了大半,就有些魯莽的將領請求出城攻擊,得到的卻是胡沙加爾的冷遇:“出城?誰願意跟你去?”
這當口,可沒有幾個士兵願意冒着風雪出城玩命。
就在這時,胡沙加爾決定再次向唐軍派遣使者。
聽說這次來的使者是阿布勒,張邁一怔:“胡沙加爾這是什麼意思?他手底下沒屬吏了麼?爲何要派一個商人來?”
鄭渭想了一下,說道:“這個倒不難琢磨,若派個屬吏來,那就是正式的使者,將來反口難,但要是派個商人來,那就是半正式的使者,將來推諉起來容易。”
郭師庸等武將都大是不悅,均道:“要是鄭參軍所料不錯,那這胡沙加爾豈非還沒談判,就想着推諉反口?太沒誠意!”
這時李臏的病已經好轉了,只是還在咳嗽,他卻笑道:“不,這是好事。胡沙加爾之所以預備着要反口,必然是此來他的和議內容會對他造成很大的壓力,他爲了減輕內部的反對,所以才做這樣的安排。”
“內部的反對?你是指……”
“眼下薩圖克應該是面臨着極大的困境,所以纔會有這樣的舉措,這番他派阿布勒來應該是要和我們講和,”李臏道:“甚至,連割地投降都有可能。不過,就算胡沙加爾真的答應割地投降,那也多半是假的,他最終想做的,還是拖延時間。”
張邁點了點頭,說:“你是說,他想拖到薩圖克回來?”
“如果能拖到薩圖克回來,那自然最好。”李臏道:“不過萬一就如我們所放出的傳言那般——薩圖克已經敗亡而大唐又已經重振的話,那麼當這個傳言可以得到確證時,他來個弄假成真,真個歸降大唐,也未必不可能。”
漫天飛雪真如郭師庸所料,竟然連旬而下,其中有兩日雖然稍停,可是天氣沒有轉暖,積雪就沒有融化,城內城外積雪越來越厚。
回紇的士兵看看城外,都躲到哨崗中取暖去了,唐軍在城下望上去,只見城頭零零落落,恍若空城,張邁用橫刀指着說:“這些回紇兵可耐不得苦!”
李臏道:“這個自然,疏勒就算放在中原,全盛時期那也是幾乎可以和揚州一比的繁華市井,雖還比不得長安、洛陽,如今又已破落,但在西域仍然是第一等的大城,苦境方能出精兵,在花花世界住得久了,人想不軟弱都不行。”
張邁被這幾句話觸動了,暗自沉思。
與回紇士兵相比,唐軍的主力卻耐苦耐寒得多,聖戰者方面在瓦爾丹的激勵下也冒着風雪進軍,但人畢竟是血肉之軀,在酷寒之中,行動都顯不便,在兩次彼此偷襲之後雙方就再沒有發生激烈的戰鬥,楊易得到中樞的指示之後逐步後退,聖戰者則步步『逼』近。
阿西爾的忠僕馬呼蒙被唐軍擒獲之後,本來已經引頸待死,但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唐軍竟然沒有虐待他,張邁甚至還安排了一座獨立的帳篷給他住,又好酒好菜地供着他,鄭渭和薛蘇丁輪流到他帳中,勸他歸降,薛蘇丁更道:“老馬啊,咱們寧遠國本是大唐臣屬,國人個個都有個唐姓,天方教東侵之後不幸亡國,若咱們跟着天方教,那復國之事只會越來越渺茫,但要是重歸大唐懷抱,這件大事卻很有希望!”薛蘇丁祖上也是寧遠國的貴族重臣,所以和馬呼蒙說話便“咱們”、“咱們”的顯得十分親近。
馬呼蒙聽到“復國”二字,其實還是忍不住動心的,但他對薛復忠心耿耿,寧可自己死了也不願意背主,搖頭道:“這事不是我能決定的,總之我們王子怎麼說,我就怎麼做,若是王子點頭,我自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王子尚未開口,你就是跟我說什麼也沒用。”
薛蘇丁道:“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馬呼蒙道:“我沒有自己的意思,王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薛蘇丁便不再勸他投降,卻跟他說起當年大宛國的往事來,這卻正中了馬呼蒙的下懷。薛復自改名爲阿西爾以後一心信奉真神,對故國的歷史反而淡漠了,甚至人前人後不喜馬呼蒙稱他爲王子,馬呼蒙滿肚子都是對寧遠故國的回憶,滿腦子都是薛復之父臨終前對他的囑託,可惜這些他視爲珍寶的懷念與責囑,平日卻找不到一個人說去,不想這時卻在唐軍之中遇到一個知音,一開始還對薛蘇丁有些疑忌,但三兩句話說開之後便滔滔不絕,再也停不下來。這時他雖然還不肯投降,卻已經認了薛蘇丁這個朋友。
他們談論這些往事時有時候鄭渭也會過來,三人有着共同的話題與回憶,言語既投機,馬呼蒙對鄭渭也就生了好感。鄭渭這邊亦很佩服馬呼蒙的忠義,命看管的衛兵平日不許無禮,又許馬呼蒙每日辰、未兩個時辰可以在囚帳附近走動,活動筋骨。
這日馬呼蒙正在外頭曬太陽,忽見有幾騎從疏勒方向馳近,他見看管他的士兵沒注意,走近了幾步,心想:“這夥人看裝扮不像唐軍,莫非是疏勒那邊來的使者?”便用心記住了爲首三人的相貌。
第二日,卻是楊易退至附近會師,跟着鄭渭便派了鄭豪來通知馬呼蒙收拾東西,馬呼蒙是薛復的忠僕,鄭豪是鄭渭的老家人,薛家與鄭家有着很深的關聯,馬鄭二人也是老相識,這時馬呼蒙就問鄭豪出了什麼事情,鄭豪笑道:“我也不瞞你,咱們和胡沙加爾已經講和,正要回下疏勒去。”
馬呼蒙有些詫異:“講和了?”
“是啊。”鄭豪笑道:“博格拉汗已在葛羅嶺山口之外兵敗,胡沙加爾獨木難支,如今我們特使已經答應,奏請朝廷表他爲疏勒鎮守使,爲我大唐鎮守西疆,世襲罔替,現在往長安的飛騎已經派出,現在就等着朝廷任命下來了。在這段期間,胡沙加爾駐守疏勒本城,我軍屯守下疏勒,雙方各不侵犯。”
馬呼蒙聽得怔了,這局勢的變化,可遠遠超出他想象之外,過了好久,他才道:“要是你們與胡沙加爾講和,那,那聖戰者那邊……”
鄭豪笑道:“我大唐視諸教如一,反對的只是藉着宗教名義殺人滅國,又不是和天方教有仇。聖戰者如果願意,也可以歸附大唐啊。到時候我們又變成一家人了。不說了,快收拾東西吧。”
馬呼蒙是一個階下囚,本來沒什麼東西,只是這兩天張邁、鄭渭、薛蘇丁不斷有些衣物饋贈,這時胡『亂』一收打成了個包袱,心裡卻只是想着鄭豪的那一番話,心想:“昨日來的,果然是胡沙加爾的使者!”
又過一日,聖戰者已經『逼』到跟前,而唐軍果然拔營,陸續退入下疏勒。下疏勒乃這個地區第二大城市,全盛時期人口超過八萬人,明教起事之前人口也有五萬,戰事一起,逃了一大批,死了一大批,人口損失十分嚴重,到楊易接掌此城時只剩下不到三萬人,這時五萬唐民加上四府二部往裡頭這麼一填,全城又熱鬧了起來。
口數雖然忽然增多,但安西唐軍本有一個健全的內政組織,而且沿途隨着唐軍的壯大,不斷吸納各種人才,從鄭家的掌櫃,到大昭寺的掌事僧侶,都由鄭渭一一挑選,編入功、倉、戶、兵、法五曹之中,大都護長史安二不在,便由大都護府參軍事鄭渭代領,他年紀雖輕,但主掌五曹政務,手腕卻甚是嫺熟老練,將城內的民政事務料理得井井有條。
明教教衆見唐民喧賓奪主,自然有些擔心,強客陡來,弱主難壓,中間不免產生齟齬,馬呼蒙進城這一天就連出了十幾單案件,鬧了起來,都來尋張特使處置,張邁道:“法曹衙門不是已立帳了麼,找我做什麼?”
那些人便去找法曹帳——原來城內房屋緊張,就是五曹衙門也沒有辦事的公署,只是在空地上立了五座大帳,作爲辦事的所在。
這時城內聽說要審案,這是唐軍入城以來第一次執法,凡好事者都來圍觀,將法曹大帳圍了個水泄不通,法曹屬吏便勸法曹參軍事張德先驅散人羣,張德卻道:“我們威信未立,必須公開審訊,以張大公。”
他向來鐵面無私,安西軍民無不凜服,但在明教教衆與疏勒唐民之中的威信卻還未建立起來,這時心想:“如今是非常時期,這幾件案子又涉及到佛教明教、漢家胡種的糾紛,若我按照唐律獨斷處置,就算我本身秉公辦理,明教教徒也會懷疑我徇私,但又不能爲了和稀泥就偏袒胡兒。”微一沉『吟』,已有主意,便分別請了明教長老一人、大昭寺高僧一人、唐民里老一人,三人都是在族內有甚高聲望者,請他們聽審。
他先調來最輕最易的案件——一起偷竊案,當場被捉獲的盜竊者與失主卻都是明教教徒,張德便按照疏勒明教的俗法,定了將竊賊斬手之刑。量刑之後,又請聽審三老,三老都沒意見,張德便請明教長老監刑。
跟着再處理一起鬥毆案,這起鬥毆案卻是發生在一胡一漢之間,依唐律,化外之人同類相犯,則依本族俗法,若是異類相犯,則用唐律。張德先問明誰先動手,跟着驗明傷勢之輕重,確定罪責之所在,對先動手的明教教徒判打十鞭子,對打得對方傷勢較重的唐民打了二十竹板,仍然是量刑之後,問明聽審三長老沒意見,便請明教長老監鞭刑,請大昭寺高僧監笞刑。
這兩樁案件都是發生在衆目睽睽之下,無甚難斷的,但因爲張德不厭其煩地走程序,便足足花了一個時辰纔算理完。圍觀者見了心中都想:“這個法曹老爺,倒也公正,就是做事太慢。這樣簡單的案件也審理這麼久,要是再來幾樁複雜的,他還不得審到明年?”
不料接下來張德審案的速度卻快了起來,耳聽證詞,口中便下決斷,三老見他推斷明快,量刑公正,便都說沒什麼意見,只半個時辰時間,便將剩下的十幾樁案件全部敲定,然後才一起執刑,三長老都贊張法曹執法秉公,受罰者亦不敢有怨,圍觀者見他判得公正,竟然就有人將一些陳年舊案翻出來請他伸冤,張德亦不推辭,按照輕重緩急,一一排期審理。
張邁剛纔雖然口中說不管這事,實際上卻不斷派人前往打聽,聽說了張德的審理過程後,拍着胸口道:“這下下疏勒可大定了!咱們可以全心對付胡沙加爾和瓦爾丹了。”
李臏道:“卻不知疏勒那邊又如何了?”
唐仁孝稟道:“據我們偵騎回報,昨日我們才撤到下疏勒,今日胡沙加爾就派人出城伐薪了,看來城中燃料缺乏,特使,我們要不要派人『騷』擾,叫他們沒法順利取薪進城?”
李臏問疏勒城中派出多少人伐薪,唐仁孝說幾百個人,李臏笑道:“疏勒城內有十幾萬人,在這天氣下幾百人出城伐薪,仍然得入不敷出,存不下柴火的。”
唐仁孝問:“若他們再加派人手呢?”
李臏道:“若是派出來的人多了,勢必魚龍混雜,那樣會對我們的計劃更加有利。”
這日黃昏,前線楊易派人傳來急報說:“今天早上,聖戰者已經抵達疏勒城下了!”
張邁微微一笑,說:“穆貝德私下要的那批糧草,可以給他了,還有馬呼蒙,差不多也該放他回去了。”
“這就是疏勒!”瓦爾丹望着,心情有些激動!保住了這座城市,就是保住了博格拉汗的大本營,打通了這條道路,就是打通了進入漢地的傳教之道!這座城市對他來說意味着很多,很多。
胡沙加爾在秘密議和成功之前,並不知道庫巴聖戰者這次來了這麼多人,八千多人的聖戰者忽然開抵城下,他不免有些疑忌,卻還是派了大將莫蘭特出城迎接,瓦爾丹就要領兵進城,莫蘭特卻請他自己先進城,兵馬暫駐城外。
“你這是什麼意思?”瓦爾丹本來滿心的興奮,這時卻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
“這是胡沙加爾將軍的意思,還請講經人見諒。”
瓦爾丹雖然大是不悅,心想之前那個假霍蘭對自己『露』出諸多的不信任,那也就算了,可沒想到現在你這個真胡沙加爾也是這種態度,歐馬爾在旁邊嘟噥了一句:“這兩年博格拉汗的大業進展遲緩,就都是叫這些人給拖了後腿!”
然而胡沙加爾是主,瓦爾丹是客,既然胡沙加爾這麼決定,瓦爾丹也沒辦法,只好先帶了歐馬爾先行入城。
阿西爾奉命在城外留守,他探知唐軍大部隊已撤往下疏勒,下疏勒在疏勒的北面,因此阿西爾便將軍營安在疏勒城西北,有替胡沙加爾分擔壓力的意思。
不想瓦爾丹這一進去就是老半天沒消息,阿西爾頗爲擔憂,他又派遣騎兵到城外各處巡邏,結果捉到了好幾撥可疑人物,卻都是藉着伐薪爲名出城,但不往郊外樹林走卻往下疏勒的方向跑的人。阿西爾正要嚴加審訊,北門守將哥碩派人前來知會,讓他不要胡『亂』行動,又將被他抓住的人都要了回去。
因唐軍的撤退剛好是與聖戰者進軍同步,所以聖戰者們都認爲是自己替疏勒解了圍,結果卻遭到了這樣的冷遇,先是不許大軍進城,跟着連在城外巡邏都被喝阻,個個心裡都不痛快。
阿西爾心想以大局爲重,交出了那些可疑人物後,又約束了部下收兵回營。
這天傍晚,瓦爾丹命歐馬爾出城接替阿西爾,原來他和胡沙加爾交涉過了之後,胡沙加爾仍然不肯放所有大軍進城,只答應放一部分人入內。阿西爾進城之後直奔本城天方寺,這座天方寺這幾年在薩圖克的支持下越修越是宏偉,已經蓋過了城內的佛教、祆教廟宇,本寺的掌教阿卜杜對城內的軍政大事都有很大的影響力。
阿西爾到達天方寺內時瓦爾丹正發着罕有的脾氣,連阿西爾入內也沒發現,正對阿卜杜說:“聖戰者懷着滿腔熱情趕到疏勒,又打跑了圍城的唐寇,胡沙加爾卻不讓聖戰者們進城,現在對我又是這樣的態度,你說他究竟是什麼用心!”阿西爾見兩個掌教正說話,自己就不敢『插』嘴,只是靜靜地站在瓦爾丹的後面。
阿卜杜道:“這段時間我也覺得他的動向有些詭異,哼,該不會是聽信了那個謠言,內心動搖了吧。”
“什麼謠言?”瓦爾丹問。
“就是說博格拉汗在嶺外戰敗的謠言!”
瓦爾丹吃了一驚,跟着隨即大叫:“是假的,是假的,絕對是假的!”
“是啊,肯定是假的,但城內卻越傳越真,我真擔心將領和士兵會被這謠言蠱『惑』!”
“謠言的源頭,找到了嗎?”瓦爾丹問。
“這些傳言的源頭,很多。”阿卜杜說:“有一部分,是從那些商人口裡傳出來的,尤其是那些糧商,但比這些商人傳得更起勁的,哼,卻是那些祆教教徒!”
“什麼!”瓦爾丹的眼睛裡閃動着火焰:“疏勒的形勢,看起來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危險啊,不但城外有大敵,城內也有大敵啊!”
聖戰者們抵達疏勒城下之後本來是滿腔的歡喜,這時進城之後反而加倍地犯愁起來。胡沙加爾對聖戰者們的到來似乎沒有顯『露』出瓦爾丹所期待的那種“大旱逢甘霖”的期待,對於唐軍解圍撤退,瓦爾丹認爲是聖戰者的功勞,而胡沙加爾卻認爲是自己的交涉成功。
在胡沙加爾看來,瓦爾丹不過是個宗教領袖罷了,軍政大權還是應該集中到自己手裡,但聖戰者們雖然宣誓效忠於薩圖克,但瓦爾丹卻並沒有要將兵權交給胡沙加爾的打算。若是唐軍與回紇進行野戰的時候聖戰者忽然殺到,胡沙加爾也會爲之振奮,但現在局面轉緩,肘腋之間卻忽然多了這麼一支不大聽指揮的軍隊,卻反而讓胡沙加爾覺得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這一日,胡沙加爾與莫蘭特商議該怎麼安置這批聖戰者,莫蘭特道:“來的終歸是一支友軍,他們畢竟是效忠博格拉汗的,對我們來說總是很大的助力。”
胡沙加爾冷冷道:“這疏勒沒有他們照樣守得住,我們現在缺的不是兵,而是糧!軍倉還夠用,民間可快熬不住了!友軍?那爲什麼他們抵達城外之後,城內的一些居民與士兵反而情緒低落?”
莫蘭特道:“情緒低落的,主要是祆教教徒。”
胡沙加爾冷冷道:“這幫人沒有博格拉汗的號令就忽然開到這裡,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用心。你看他下午我們和他見面時他那神情,真當唐寇是他們趕走的麼?真當他們是我們的恩人麼?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竟然責問我說爲何丟了這麼多的關隘土地,說什麼我辜負了博格拉汗交給我的守土重任!又指手畫腳催促我趕緊進兵消滅唐寇,哼!他以爲他是誰?回紇的太上皇麼?”
莫蘭特道:“今天下午講經人說的話是急了一點,不過應該也沒什麼惡意。”
胡沙加爾道:“不管怎麼樣,瓦爾丹要想我信任他們,就得先將兵權交到我手裡,由我來統一指揮全軍,那樣疏勒才能轉危爲安,否則他們的到來只會添『亂』。”
就在這時手下稟報,說聖戰者阿西爾求見,胡沙加爾問:“他有什麼事情?”
“他說有緊急軍情稟報。”
“我不見他。”胡沙加爾對莫蘭特說:“你去看看他是要稟報什麼緊急軍情。”
莫蘭特領命出去,過了有一刻鐘回來,胡沙加爾道:“什麼緊急軍情?”莫蘭特道:“阿西爾說他們捉到了祆教裡通外敵的證據,要我們趕緊出兵圍住祆教的寺廟,捉拿叛徒穆貝德。”
胡沙加爾一怔:“什麼證據?”
莫蘭特道:“就是穆貝德私下向唐軍買的那三百車糧食。那三百車糧食到了北門附近,卻被聖戰者截住了。”
胡沙加爾馬上明白了過來,怒道:“現在城中正缺糧,難得唐寇中有人犯糊塗,竟然答應暗中賣給穆貝德軍糧,賣給了穆貝德,還不就是賣給了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那三百車糧食呢?”
莫蘭特道:“已經被聖戰者押往他們營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