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的突襲來的太快太毫無預兆了。
便是鬆崖等人也是直到那黑風已是到了秀水峰之時,才發現的。
“不好!有敵襲!”
鬆崖的聲音都便變了調,他跳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往秀水峰拂略而去。
身後還跟着兩道身影,恰是季乘風和盛坪。
凌躍和盛雲帆如大夢初醒,緊隨其後,實則,若不是鬆崖叫起來,兩人壓根還未反應過來。
卻是已經徹底來不及了。
電光雷閃之間,黑風已是沒入其中,卻將所有人都阻隔在外。
凌躍急急剎住腳步,站在鬆崖身後,一邊氣急敗壞的傳信出去,想着要排查一下這“敵襲”究竟來源爲何,一邊懊惱道:
“卻不知是誰,把握時間也太準時了。”
他明明已經命令下去,整個玄塵門戒備森嚴纔是,怎麼着就出現了這種紕漏。
他該如何對師妹,對師父師叔等以及全宗門弟子交代?
他死咬着牙關,似嚐到了些許血腥味,暗暗發誓,便是自己該引咎謝罪,他也得把這事兒處理了!
否則,他於心何安?
卻說,當他覺得這敵襲的時間把控太過精巧之時,他已然愣怔。
到此,有些事情好像已經不言自明瞭。
防護陣剛被那帶着戊土氣息的神雷給徹底瓦解,它便趁着這個時間衝了進來。
如此……
“敵人,怕是內鬼!”
凌躍又道,面色越發的凝重難看,一臉肅穆。
想到這一點,他又發了一個傳信符出去,意思表現明白,就是要調查內鬼。
此番這傳信符很特別,是紅色的,一看就不同尋常,它的另一端是鏡門最隱秘精銳的一支隊伍,足能夠調控難以想象的玄塵門一切的影藏力量!
擁有數萬年積累的玄塵門,似一方盤踞的巨鱷,它的隱藏力量相當的驚人又恐怖。
非禍及宗門的大事件,壓根輪不到他們出山。
而今,直接讓他們出馬,可見事態的嚴重。
這般的傳信符是秘製的,只有掌門或者掌門候選人會有,而且不超過三符。
調動這樣的力量,作爲回報,若是什麼都沒有查出,或者是一場誤會,身爲傳令者的凌躍,那是要背責的。
一貫溫潤謙和如凌躍,不知何時,已是滿臉黑沉,眼中風暴匯聚,即將掀起狂風暴雨。
他滿心的苦澀和不敢置信,卻又不得不信。
能把控時間,又對防護陣極爲的熟悉,還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趕到,這不是內鬼是什麼?!
玄塵門有些別個人家的內鬼,這種事兒,對於一個大宗門來說,早已習以爲常了。
畢竟,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宗門宗規再如何的森嚴,每個人的想法卻不同,良莠不齊,總有背叛宗門的人存在。
可是,讓凌躍覺得內心震盪,不可接受的是,來者明顯是個厲害人物,還是做了萬全準備的。
從那道黑風的強度和速度,強度能穿越盛師妹的雷劫,速度是師父三人傾盡全力的追趕都是趕不上的。
可見,來人至少元嬰以上,實力至少是和鬆崖以及季秀水三人平齊的人物。
這樣的內鬼,範圍縮小到幾乎已經昭然若揭了。
什麼人,會在這時候突然發動。
凌躍心中,只覺得血液流傳都是涼的。
五雷轟頂的雷劫之下,渡劫之人竭盡全力應對雷劫,壓根無暇顧及其餘的偷襲。
這是要趁她病,要她命啊。
用心何其險惡,直接是下了死手。
這種做派,就是和盛紅衣有仇之人了。
盛紅衣常年不在門中,基本上沒有仇人。
除了……容相師徒!
盛凌波已死,齊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所以,最多就是個推波助瀾之人。
進去的那人,是容相……嗎?
多大的仇怨,一個一峰首座,玄塵門地位崇高的長老,要幹這種事情。
盛師妹化神,於整個玄塵門是多大的好事,他卻偏要摻和進來。
此次過後,玄塵門將至少痛失一名化神。
若是讓他得逞,害了師妹化神,那玄塵門便痛失兩名化神。
其中之一,年輕有爲,幾乎可以預見,她不會止步於化神!
這又是多大的損失?!
容相是積年的化神修士,他也曾作爲玄塵門的底牌存在了很多年。
可以說,曾經玄塵門也遇到過危機。
但,因爲容相的存在,於內,他是主心骨,那些個艱難的歲月,弟子們因爲容相的坐鎮,而信心倍增,士氣如雷。
於外,有化神修士在,敵人也不敢輕易出手,便是出手,化神修士一人能抵元嬰百人。
所以,容相也曾是玄塵門大大的功臣!
而今,卻功臣蒙塵。
凌躍提着心看了一眼秀水峰中,黑風竄入後,整個雷海之中還未有什麼顯著的變化。
只是原本變淡了些的雷火,似得到了助力,顏色又加深了很多,遠遠的,便感覺到危險氣息更甚。
天地銖懸浮在周圍,三足鼎立。
對峙已成。
它們似形成了一個自有空間,旁人插入不了,也無法插入其中。
恰是此時,天邊,一道紅光極速飛奔,似流光,它一下子就衝到了凌躍面前,戛然而頓。
消息,這麼快便已經到了。
凌躍毫不猶豫的點開,其中文字清晰記錄了一切。
容相近些日子尤其今日的反常,容相和齊朗和魔域那隧釺的接觸,齊朗剛剛從外面同隧釺秘密會面後回來,交給容相一個黑色幡旗後,容相拿着那幡旗便消失了。
容相消失的路徑也查清楚了,他隱蔽在秀水峰旁邊,伺機等待,等到時機到了,他便悍然而出!
齊朗做完這些,便躲入了一處秘地,此地是隧釺與他說好,接應他們師徒之地。
可惜的是,齊朗等人不過是用過即丟的棋子,那秘地之中,大概率是滿布的殺機。
回信之中,齊朗如何被人抓住把柄的事情有詳細記載,一條條證據羅列清晰。
最後,便是那黑幡的用途,據說是魔域至寶,魔神之物,名叫血魂幡。
其中用鍛造血魂的禁法以血魂之力可以提升使用黑幡修士至多五成實力。
一種殘忍的禁法,還有如此禁忌效果,這世上如何有白吃的餡餅?
這東西用過後,自身實力會得到提升,只不過,身體內的魂魄還是不是自己的,還兩說。 此禁法引入那麼多強大血魂,難免有那厲害的邪魂,互相吞噬,最終能留下佔據容相軀殼的又會是誰?
凌躍復又看了一眼鬆崖等人的背影,沒有打擾他們,可有些事兒,他得提前去做!
袖中,一點玄黑色的東西飛出。
那東西懸在凌躍面前,眨眼之間,已有手掌那麼大!
是一個黑色的“玄”字!
凌躍指間一點,眉心一滴鮮紅的心頭血浮於掌上,他指訣連動不休,看起來吃力又堅定。
終於,繁複的紋路逸出,同那滴心頭血一道被他推入到了“玄”字之中。
黑色的“玄”字,乍然迸濺出金紅的光芒。
隨之,“玄”字化成金紅的細碎光點,徹底消失在衆人面前。
遠處有陸續跟着過來的執事弟子們,都看到了這一幕。
有人顯然見多識廣,忍不住低呼:
“掌門血令?!”
掌門血令,不是普通的掌門令,而是摻和了掌門的心頭血的掌門令。
令出必行,自此,被此令追蹤者,便是整個玄塵門共同的敵人,不死不休。
凌躍雖然還未得掌門之位,但如今,鬆崖掌門已是半隱退狀態。
至少一大半的宗門事務,都是凌躍在處理。
所以,他算是有實無名的新掌門,掌門令在他手裡,無可厚非。
尤其,凌躍在鬆崖掌門面前發掌門令,等於便是昭告世人,這是得了鬆崖掌門默許的。
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就是掌門血令發,必是遭了足以顛覆宗門的大事纔會如此。
各執事弟子們惴惴不安,宗門史記載,上一回發掌門血令還是道魔大戰,玄塵門風雨飄搖之時。
那大約已是數萬年前的事情了,據說季秀水還在呢。
所以,這一次又是爲了什麼?
他們心中的念頭剛起,耳邊,灌入神魂一般,響起了凌躍冷沉的聲音:
“即刻起,容相和齊朗爲玄塵門的叛徒,見之,格殺勿論。”
聲音落,便似徹底融入了識海之中。
不僅是他們,玄塵門所有弟子,身在何方,都會收到掌門血令。
等到容相和齊朗徹底消失在這世間,識海之中的掌門血令纔會消失。
玄塵門幾乎所有人,都驚駭莫名。
容相?!
齊朗?!
難道他們居然做出了顛覆宗門之事?!
何其的荒謬?太匪夷所思了!
然,掌門血令出,不可兒戲,也絕不會出錯。
凌躍幹完這事兒,他下意識的看了鬆崖掌門一眼。
他依然背對着凌躍,目視着秀水峰上的一切,沒其他動作。
然,沒說話,就是默許。
容相,自他邁出這一步,他就是站在了玄塵門的對立面。
且不提他用了魔之禁法後自身遭到的後果,便是他還是他,這種事也不是他之前有多大功勞可以相抵的。
今日,在這裡的便不是盛紅衣,而是任何一個面臨化神天劫的修士,他都是這般的結局。
化神修士,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厲害,撇來私人交情,在玄塵門的高層眼中,每一個化神修士的價值都是一樣的。
容相自己是化神修士,他不愛惜自身,知錯犯錯,於宗門不義,此爲罪一。
他勾結外人,同魔修交集,這是對宗門不忠,此爲罪二。
容相殘殺同門同階修士,不顧同門情誼,同室操戈,自相殘殺。
而高階修士的互相殘殺,有極大的可能導致整個玄塵門實力大降,繼而有傾覆瓦解的風險。
往深了說,他壓根兒不將玄塵門的萬千弟子看在眼中,壓根兒不顧惜他們的性命,親手將大家夥兒置於死地。
此爲罪三。
如此大奸大惡之徒,這樣的審判,就是他們唯一的結局。
秀水峰上發生的一切,乃是掌門血令發出後,玄塵門衆人才有所猜測。
這般,恰是天劫之時,只能是秀水峰又遭了大變故!
然,具體發生了什麼,無人可以肯定。
連玄塵門內部都是如此,外人,能看到那股子黑風的,少之又少,也就如同女道師那般的境界,方能提前發現。
其餘人,隔的太遠,便是心中存疑,再敏銳,也無法想到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
薛景策喝了一口酒,敲了敲桌子。
薛言忍不住看了一眼這位二族叔。
他心知,敲桌子乃是薛景策心煩思考之時的小動作。
何事兒如此?
明明不久前,自家二叔心情還不錯。
薛言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不愛揣測二族叔的情緒,比起這個,他更願意把心思都放在修煉上。
所以,他又默默轉過頭,仔細盯着那雷劫看,唯恐錯過一分。
殊不知,以他的修爲造詣和眼力勁兒,他早就錯過了關鍵部分。
薛景策比之薛言“敏銳”太多了。
“黑風”他沒瞧見,可最後落下的這一雷,明顯中間氣勢已經被天地銖給打了下去,怎麼沒一會兒後,又有死灰復燃的架勢了?
這可不是好事,也不符合他了解的盛紅衣。
前面幾道雷,薛景策又不是沒瞧見,每一次,盛紅衣的處理辦法都是雷厲風行,乾淨利落的。
一旦被她找到機會,她絕不會留手。
可是,到了這兒,卻很反常。
怎麼有一種後繼無力之感?
莫非真就這麼難對付?
如何會如此,這才第幾道雷啊?
化神雷劫共有九道神雷,這並非最後一道。
以盛紅衣好強的性子,怎麼可能輕易讓自己處於這種境地?
所以,大約是又出現了什麼變故?
會是什麼呢?
薛景策洞若觀火,反覆琢磨,並無頭緒,有些心煩。
不過,這般敏銳之人少之又少,這偌大的白霞城內外,加上女道師等知情者,大約察覺有異的不足五指之數。
正當衆人疑惑等待之際,秀水峰覆蓋的雷火忽而自中間裂隙出一個口子,那口子之中,一土黃色的麒麟踏雷而出!
薛景策猛然起身,果然如他所料,此乃五行神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