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雙頭蓮族靜悄悄的一片。
間或,有奴僕在族中小路上,腳步輕輕的走動。
這些奴僕,修爲低微,甚至並無修爲。
盛紅衣幾人在其中行走,便如無人之境,壓根沒什麼被發現的風險。
“…快點,主子正在大發雷霆呢,你們怎麼這麼慢?”
草叢那一邊,響起了壓抑的呵斥聲。
主子?
盛紅衣腳下一停,蓮家能稱作主子的,死了個蓮寸,就是蓮寸那不成器的兒子蓮章了。
是爲何事大發雷霆呢?
盛紅衣停下,一旁的兩人也停了下來,動作整齊一致。
盛紅衣看過去,只見一修爲略高的大約四階左右的蓮族人站在一旁,瞧它穿着體面,估計是個小頭目。
而一旁低矮着身子的奴僕一臉諂媚,身後,跟着三個…姑娘。
其中一個,呃,盛紅衣認識啊,不就是原先黑白蓮同白氏的鄰居小花蓮嗎?
黑蓮那時候得了族裡份例就給它呢,所求不過是讓它稍稍照應一下白氏。
可惜,便是同族,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小花蓮也沒有好好照顧過白氏。
不過,算了。
白氏已經不在了,銀貨兩訖的事情。
若說以前的黑蓮同小花蓮還有些許一起長大的情分,如今的黑蓮是盛紅衣,同它完全沒有任何的情分可言。
除了小花蓮,其他兩個也是蓮族的,三人穿着很是妖嬈。
尤其小花蓮,描眉畫眼,顯得很隆重。
想起蓮章是個好色坯子,盛紅衣突然就知道,這三人是幹嘛去了。
通過這種辦法,有法子一步登天不?
這個盛紅衣就不知道了。
只是,自黑蓮的記憶之中,並沒有旁支真正得到過主支的重用的例子,相反,死在主支手裡的可不少。
不過,她還是站了站。
蓮章究竟在何處,她總要摸清楚,莫要撲個空了。
旁支的那些個,她管不着,有的連人形都還沒有修煉出來。
她盛紅衣又不是殺人狂魔,懶得管它們。
她今夜的目標就是主支和那兩個石人。
那奴僕正在和那管事的說話:
“三管家,您說的可是真的?主子大發雷霆,不會…小的身體虛的很,會不會有去無回?”
說着話,上前一步,盛紅衣就看到它塞了個小荷包給那管家。
那管家原本不耐煩,大約是沒想到這大夜裡的,居然還能得到點孝敬。
頓時,眉眼一鬆,硬生生的就和緩了語氣:
“瞎想什麼,不就是今兒個黑蓮那孽障出現了,咱主子煩的很,你把這三個送進去,不就沒你什麼事兒了?”
它似瞥了一眼那小荷包才道:
“罷了,你走吧,我送這三人進去。”
那奴僕點頭哈腰,感激不盡:
“管家大恩,小的給您磕頭。”
管家很不耐煩的揮揮手:
“你走吧。”
那人卻是歡天喜地的,逃也似的走了。
盛紅衣腳下步子動了動,她悄聲同其他兩人說:
“跟着這個三管家。”
於是,三人無聲的墜在後面。
本來,盛紅衣計劃的好好的,想着,跟着這管家,她找人算是走個捷徑。
深更半夜的,她也不想過於打草驚蛇。
目標各個擊破,比它們一擁而上,對她有利。
可惜,她打算的挺好的,怎沒料到,其中一個姑娘半路上就鬧起來了。
它先是抽泣,然後突然跪下了,給三管家不停的磕頭:
“三管家,求求您開恩,饒了小的吧,小的家裡…家裡還有父母幼妹要養,實在接不了這活計,您饒了小的,小的給您做牛做馬都行。”
它的頭磕在地上,沒一會兒,地上就有了血印。
兔老大在盛紅衣身後抽氣,盛紅衣心知它是不忍心了。
盛紅衣搖搖頭,這位肯定是被強迫的。
然而,在這個族裡,可沒有什麼人性。
那姑娘,好歹是一個旁支,混的還不如蓮族這些主支面前得臉的奴僕。
在奴僕面前,一口一個“小的”,卑微到了塵埃裡。
如盛紅衣所想,三管家惡狠狠的淬了它一口:
“怎麼?讓你去伺候主子還折煞你了?這可是旁人想都想不來的好福氣。”
“識相點自己爬起來,不然,就換你幼妹來!”
那姑娘不可置信的擡起頭,它猛烈的搖頭:
“不要不要,管家,我…小的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它忙不迭的自地上就要爬起來,卻是被小花蓮一腳踩到了手上。
“哎呀,管家,它這麼髒兮兮的,同我站在一道也不配是不是,這樣的人怎麼能陪主子呢,我看吶,您先將我們送進去,這死丫頭,您把它捆在這兒,另行處置。”
小花蓮早就它不順眼了,因爲三人之中,這姑娘長的最漂亮。
它湊到管家面前,便道:
“主子哪裡知道有幾個呀,這個,管家不如自己留着唄,到時候玩的盡興了,也能消消火氣?”
它聲音不大不小,管家露出滿意的笑容,它掐了掐小花蓮的臉:
“哎呦,倒是個小機靈鬼呢。”
“你放心,在章主子那兒,我是個有臉面的,定然在主子面前替你美言,讓你得到章主子的寵愛。”
小花蓮欣喜若狂,順勢依偎在管家懷裡,它還拋了幾個媚眼,拿捏着聲音:
“那我先感謝管家了,待我得了主子垂簾,我定然不會忘記恩人的。”
三管家哈哈一笑,接着,猥瑣的目光就盯上了那個受傷的姑娘。
它揮了揮手:
“來人,把它捆起來,送到爺我的屋裡去!”
它話落,不遠處便有兩個奴僕走過來,去抓那姑娘。
那受傷的姑娘一臉絕望,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它想掙扎,被狠狠打了一個巴掌,然後又被塞住了嘴。
硬生生就被那兩個粗魯的奴僕拖走了。
最後跟着的另一個姑娘臉上流露出驚慌和不忍之色,最終也只能強忍下來,它死死低着頭,全身止不住的有些許的顫抖。
盛紅衣三人看的明明白白。
盛紅衣看了一眼那兩個奴僕遠去的方向,心中知曉,那姑娘是活不成了。
它沒再掙扎,似乎已經認命,大約是顧及着家中的親人。
可是,它的親人如何活得了,便是它犧牲再多,在這些惡人這裡,它們都是螻蟻。
盛紅衣瞥了兔老大一眼,暗夜之中,兔老大的紅眼睛紅的嚇人,身體兩側的雙手握的緊緊的,它既是傷心難過,也是無能爲力吧?
那管家,同小花蓮調笑了幾句,滿意了,便帶着它倆,往內走去。
盛紅衣默不作聲的跟上。
它們走的挺快的,很快便到了主支所在。
三管家自腰間摸出一個符牌一樣的東西。
它又摸出一顆暗珠嵌在那符牌的卡槽之中。
符牌發出一陣璀璨的光,此後,符牌上便有繁複的符紋逸出。
三管家面前不遠處,原本什麼都看不到的世界之中,浮出一道半透半明的門。
逐漸的,那門上出現了符文的卡槽。
恰好,自符牌上逸散出的符文便落在了卡槽之中。
透明的門顫動了一下,如光簾拉開,三管家得意的收起符牌,招呼道:
“走。”
“快點。”
它站在一旁,讓小花蓮和另一個姑娘先進去了,自己落在最後一個。
直到它進去後,盛紅衣默數了三個數,便道:
“走。”
人已是跟了過去。
那光簾自三管家三人進入,自上而下,已經在速度可見的漸漸消失了。
等到光暈徹底淡去,這門便進不去了。
盛紅衣卻等在了門邊,朝着兩人使了個眼色,等到季傳和兔老大進去後,她化爲一朵黑蓮,自最還剩下一條縫隙的下面險險穿過。
剛進入,她便恢復成了人形。
季傳和兔老大等在門口,見她進來纔算徹底放下心。
季傳心情卻甚好,能隨心所欲的在人形和元神形態互相切換,可見黑蓮的神力着實恢復的不錯。
他們三人進來之時,三管家幾人壓根沒發現。
盛紅衣的神識早就追着那管家,先一步進來了。
她發現,自進了主支的地盤,那管家就變得嚴肅起來。
一步一行間,規矩很多。
它們步履匆匆,一眼都沒往後看。
可能也沒想到,那麼短的時間,還有人能進來?
是以,盛紅衣才那麼堂而皇之的進了這禁制內。
其實,重新開啓禁制,對於盛紅衣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不過是既然有人開門,那她也樂的偷懶。
實則,她早就記住了那符牌上的符文。
而這個禁制,在“九叔”的那本禁制書上,有一模一樣的。
雙頭蓮族這禁制出自何處顯而易見。
盛紅衣嘆息一聲,九叔,這般天才之人,最終死於自己身懷異寶,而無力保護吧。
而害它的,就是自己本族的主支。
萬年的光陰已經將異人域變得面目全非了。
盛紅衣忍不住想的深入了些。
興許,神主就是用這種法子,將異人域的有才之士全都泯滅。
畢竟有才之士,代表它們有氣運,氣運就是世界的基石。
將有氣運之人一網打盡,代表這個世界的氣運終將全都泯滅。
沒有氣運的世界,那不就是下一個荒原界麼?
最終所有生靈靈性盡滅,再也不會有有靈根,有資質的人出現。
最後,傳承盡斷,便是還有生靈,全都是平庸和愚昧的。
一旦遭到外界的襲擊,沒了保護自己之力,整個世界很容易被對方毀滅。
盛紅衣自進入禁制,想起了神主,目光變得冷厲。
這倒是讓季傳和兔老大誤會了。
以爲雙頭蓮族非常難滅,也跟着有些擔憂起來。
尤其兔老大,本就和雙頭蓮族苦大仇深,剛纔又看到那樣的場景,對蓮族的恨已經到了一種極致。
它握緊雙拳,暗道:
便是大佬覺得困難,它也得走下去,都到了這個地步,便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若是臨陣脫逃,那它對不起它的親人。
季傳心中也燃起了鬥志。
它是神使,這雙頭蓮族也是,按說它們就該碰一碰。
本就是它的事情,因爲它的無能,讓黑蓮親自走一趟,已經很丟臉了。
馬上要是打起來,它定要一馬當先。
幾人就這麼走着,很快,便到了一處金碧輝煌的院子前。
三長老道:
“就到了,給我機靈點兒。”
說着,腰背佝僂起來,帶人進去了。
盛紅衣的神識自進來後,就在查探各方。
自三長老來到了這一處,已經能確定,蓮章就在裡面。
除了蓮章,還有兩個長老,分別在另外兩處。
禁制內的空間極大,每人所住之所,都是獨門獨院,金磚鋪地,金碧輝煌,極是奢靡。
其中,有兩處院落沒人在。
大約是蓮寸以及另一長老的住所之處。
再往內,便是祠堂了,祠堂另有禁制,保護的嚴嚴實實的。
裡面大概都是魂燈吧?
有活魂的那一種?
盛紅衣盯着祠堂處看了一會兒,這裡也是她必要去之地。
還有一處,在祠堂後面的後山,那裡有一個被禁制鎖死的山洞。
石人,會不會在那一處呢?
她剛尋思着,他們這邊的三人分兒擊之那幾個主支是速度最快的。
已是被季傳搶先一步分好了。
蓮章那個色胚修爲低微,給兔老大留着。
兩個長老,三長老修爲高些,季傳自己留着了,還有個二長老,本來季傳一個都不想留給盛紅衣,還是被盛紅衣強行給要了一個。
是怎樣?
這兩人今日火氣也太大了,殺意滔天?
居然都不準備帶她了?
她眨眨眼,有點不明所以,然,此時也不是問緣由的時候。
便道:
“要活的。”
雙頭蓮族興許還藏着秘密,她可惦記着呢。
三人意會,分而擊之。
二長老在自己屋裡睡覺呢,今日,很有些反常,可以說是噩夢連連。
它翻了個身,心裡咕噥了兩句,難道是這幾日處理家主和大長老喪葬之事給累的?
罷了,不要想了。
還是睡吧。
它可是累了好些天了。
忽然,它睜開眼,睡意怎麼全沒了?
它像是意識到什麼,慢慢的轉過身,果然,只見昏暗的光線之中,有一個熟悉到骨子裡的女子站在它三步遠的地方,對着它笑的燦爛。
它驚悚的全身汗毛都豎立了起來,僵着身子喊了一句:
“黑…黑蓮。”
盛紅衣笑的甜美燦爛:
“二張老,別來無恙,我來借你的命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