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紅衣想罵人,沒法攔的那種。
“怎麼可能?鬼火渠才佔了多大地兒啊?”
她在幽冥界,處處都有弱水河,而鬼火渠所在地堪稱犄角旮旯了。
這裡雖然不至於荒無人煙,但往這裡行來,也是越發的人跡罕至,且周圍隱隱有一種深入骨子中的蝕骨陰寒環繞,這般危險又沒什麼寶貝的地界,算是達到絕地的範疇了。
她從未聽說過幽冥界有這麼大片的絕地。
虛無草晃了晃葉子,不客氣的嘲笑盛紅衣:
“說你孤陋寡聞你還別不承認,這鬼火渠傳說原本是一條預備化蛟的巨蟒在此渡劫失敗,魂飛魄散,而幽冥鬼火的前身乃是它身體裡的本命火,混雜了幽冥之氣,自此孕育出了鬼火!”
“你可知曉蛇妖一般是什麼形態?”
盛紅衣木然:
“什麼?”
她還在聽魍原講故事呢,一時反應不過來,這件事同他們之前說的事情又什麼聯繫嗎?
“……也就是說,鬼火渠也是盤踞的姿態!”
“哎呦,我可真愛和你聊天。”
魍原很是無語,這死丫頭平日機靈的很,怎麼最近變得木訥起來了?
難道是受傷還沒好?
可也沒傷到腦子啊?
盛紅衣:“……”
呵呵噠!當她喜歡跟他聊天似的。
說半天就是這個,直接告訴她鬼火渠是盤踞的就是了!
前輩越發的好爲人師了。
而她早就脫了小孩子的年齡,有不喜歡聽故事。
“這麼大的地界,只有千餘枚火種,確實有點稀薄了。”
話是這麼說,盛紅衣腦中已經開始盤算起來了。
按說,這事對她和師兄來說不難吧?
兩人都是親靈體質,便是那鬼火火種再如何會藏匿蹤跡,但存在就是存在,不可能完全抹去痕跡,無論是用看的,還是聞的,她總能感覺到一點蛛絲馬跡吧?
哪兒有魍原前輩說的那麼玄乎?
她心中有些不以爲然,魍原前輩不愧算是最瞭解她的人之一了,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嘁,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本事了得,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火種?”
盛紅衣:“……也沒有。”
無論她心中如何想的,她都不會承認的。
“我信你纔是見鬼了,這鬼火渠不僅大,鬼火難尋,其中還有一種以幽冥鬼火滋養自身的冥猿。”
“冥猿高約一丈有餘,力大無窮,它們具備一種特異的神通,便是攝取!”
一丈有餘,便是至少三米多。
三米多的巨猿嗎?
盛紅衣皺了皺眉,幽冥界這種地方,果然奇形怪狀的怪物極多。
盛紅衣縱使再不長心,既然有計劃來幽冥界,她不可能不去了解這個地界。
旁的不說,通過季睦,她看了不少鏡門給的資料。
也算是惡補過的。
其中,蝠惡獸以及今天從魍原前輩口裡提到的冥猿,她就未聽說過。
她心中感到萬分慶幸,幸虧有魍原前輩在,若不是他,她這一趟幽冥界算是白跑了。
不僅找不到虛無草,許是還會被不知名的兇獸給攻擊了。
前輩總說自己是他的福星,可是,他何嘗沒有幫她呢。
他也是她在這方世界的指路人吶。
亦師亦救星。
“它們會攝取進而吞噬敵人的靈力壯大自身!這樣會導致此消彼長。”
“但攝取靈力必須近身接觸,你只需要不要同它們近身接觸便可以了。”
盛紅衣微微點了下頭:
“哦,除了巨猿還有其他嗎?”
她面容認真,一副乖孩子的模樣,魍原甚少見到這樣的她,倒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的新奇。
死丫頭怎麼越來越不對勁了?
“你怎麼了?”
他同盛紅衣相處,只要不涉及談錢的事情,都是直來直去的。
盛紅衣有些莫名:
“什麼怎麼了?”
虛無草之中,沒接這話。
怎麼接呢?
總不能說她突然如此乖巧,他很不習慣吧?
虛無草又搖晃了一下,這回掉出一個玉簡。
盛紅衣將它撿了起來。
“這裡是鬼火渠的地形圖,我在外面等你,你且看一看,便進去吧,時間緊迫,你需抓緊時間了。”
盛紅衣沒有二話,鬼火渠周圍,有連綿的山脈,尋覓一處洞府還是尋得到的。
而且,這裡本就有尋覓鬼火之人留下的洞府,稍稍收拾就能暫住。
盛紅衣觀察了一番周圍的環境,便收到了季睦的傳信。
她要入這個地界之前,就給季睦發了傳信。
盛紅衣指尖幽光一點,那傳信陡然幻化,其中季睦的聲音傳來,告知了盛紅衣他所在的地點。
恰好,距離此地還不遠。
盛紅衣收好玉簡,便先同季睦匯合去了。
師兄妹匯合,自是一陣寒暄不提。
季睦一貫妥帖:
“師妹,暫住之所我已經找好了,你可同魍原前輩看一看,合不合適。”
盛紅衣剛要說話,魍原已經說話了:
“大家都不是講究這些的人,沒事,我看你們還是快些找火種去吧。”
“我便留在此地稍作準備。”
季睦和盛紅衣對視一眼,都說好。
於是,兩相分開,盛紅衣同季睦也沒有耽擱,出門去了,留魍原在洞府之中。
季睦先是帶着盛紅衣熟悉環境,他提前了幾日到此,也不是白來的。
他把附近的情況都摸熟了,這會子正好同盛紅衣一一介紹。
盛紅衣自是拿出魍原前輩給的玉簡同季睦一道分享參研。
兩人摸索了一會兒,季睦忍不住說起了別的事兒:
“師妹,你覺不覺得魍原前輩好像有事兒故意支開我們呢?”
盛紅衣何等敏銳之人,怎麼會沒有感覺?
不過她並不在意。
“前輩大約有自己的事情吧?誰都有秘密不是嗎?”
季睦聞言微微挑了挑眉,他倒是沒想到師妹同這位鬼修前輩之間的信任已經如此深厚了。
他同師妹對於魍原的信任度自然不同,他所說這話也是行提醒之責,師妹既然不當回事,可見這位前輩足夠使人信任。
師妹信,他便信。
他隨之頷首,表示這事兒他心中有數了,他拿着玉簡指了指一處地界:
“這裡,距離我們所住之處不過數裡,這裡的火常年甚少停過,我看我們先去這裡吧!”
雖說火種會隱匿,可已經燃出的火隱匿不了,有火之處,火種必然相去不遠。
盛紅衣表示同意:
“嗯,先去這裡吧。”
這來鬼火渠的頭一件事情,卻是將魅鬼的魂魄煉化了。
魅鬼的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但天外飛石的事情依舊謎團重重。
這事兒,盛紅衣一直惦記着呢。
甭管怎麼說,先處理掉能處理的便是了。兩人一路低低飛掠,季睦乃是水靈根爲主的修士,腳下遁光乃是黑色,在這幽冥界,遠遠看來倒是不打眼,幾可以假亂真。
盛紅衣就不行了,她是五靈根修士,遁光的顏色那是五彩斑斕,距離彩虹也就差一點兒。
然,在鬼火渠盛紅衣的顧忌就比較少了。
只不過,到底不能飛的太高。
飛的太高容易被外面的鬼修看見。
卻說,盛紅衣這邊同季睦一起出門尋火種去了。
虛無草自兩人的氣息徹底消失,又是舒展枝葉又是左右扭動。
一邊還自言自語道:
“艾瑪,可算是走了。”
他畢竟是長輩,在晚輩面前他總要略端着些,現在盛紅衣不在,他頓時怎麼舒服怎麼來。
他話音剛落,立刻傳來回應的笑聲:
“哈哈哈,瞧瞧你這醜樣子。”
魍原一聽,很不客氣的噴回去:
“我醜?你就美了?”
那笑聲卡了一會兒,不知是心虛還是什麼其他原因,果斷換了話題:
“多少年不見,你還是這麼個死樣子,怎麼突然想起來找我了?這是想開了?”
“嗯。”魍原乾脆的應了一聲。
“哦?真想開了?”
那聲音一愣,似不敢相信。
“我什麼時候跟你開過玩笑?”
虛無草半倚靠着牆邊,遠遠看去,“人態”十足。
然,迴應他的卻是一室寂靜。
虛無草沒再動彈,卻也沒有停止說話,口氣有平日對待盛紅衣完全沒有的犀利和咄咄逼人:
“怎麼不說話?你怕了?”
那聲音終於再次出現:
“激將法對我沒用,我只是在想,同你合作,我能得到什麼好處,你現在的實力,有些太弱了吧。”
“這樣的籌碼,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談判?你又怎麼知道,我會答應?”
虛無草動都未動,明明隱隱對峙,但姿態好似閒聊。
“你會答應。”魍原極爲篤定。
“笑話!”那聲音譏誚又變得尖刻。
魍原好似未聞:
“這麼多年,我不好過,你也同樣不好過,除非你願意回去,否則,唯有同我合力,纔有一線生機!”
“生機?萬年前不就算出是死局麼?多年不見,你竟然學會信口開河了。”
聲音陡然更顯鋒銳,一時如萬劍齊發,怒意夾雜着殺氣,已是沉沉壓下,不留餘地。
這顯露的實力,輕易將虛無草整個“壓”趴在了地上。
整株草從原本水靈靈的鮮嫩模樣,瞬間如被抽了水,肉眼可見的萎敗。
魍原不以爲怵,聲音有些悶悶的,但氣勢絲毫不弱。
何止不弱,他簡直是在挑釁。
“你心慌了。”
若不是心慌,何以惱羞成怒。
那聲音隨後又是一記冷哼,與此同時,虛無草不僅萎敗,自最頂端的葉片開始,整株草逐步枯黃。
誰都知道,葉片枯黃,乃是死亡的象徵。
魍原依舊不知死活:
“你想我死?不,你不敢的!”
“我有何不敢?若說這幽冥界有一個人可以殺了你,那麼捨我其誰?”
聲音中的殺意已化爲實質。
“哈哈哈,殺了我?你殺唄!”
虛無草的枯黃已經蔓延到了根部,等到那油亮的根鬚全都便的焦黃,至少這虛無草便算是徹底死了。
魍原依舊叫囂,聲音越發的弱了,可氣勢絲毫不弱,語調同一開始一樣平穩,運籌帷幄,平和之中帶着一絲張狂:
“下不了手?”
“別呀,來,我的命門在左邊第三片葉子下面,你莫要這般麻煩了,只需用尖刀從那裡刺入,以我目前的虛弱程度,大約夠我徹底死一死了。”
“你瘋了?”
聲音哪兒還有剛開始的笑意,他喘着粗氣,一個字一個字如銀瓶炸裂,迸濺而出。
如尖石砸下,將敵人和自己一同掩埋。
只不過,虛無草的枯萎趨勢忽然就戛然而止了。
這回魍原笑了。
他笑聲朗朗:
“我贏了。”
同一時間,洞府的門自動開啓,外面一股黑風襲來,猛然席捲向虛無草。
虛無草被高高揚起,又狠狠摔在地上。
虛無草悶哼一聲:
“幼稚!”
說不過他,所以就打他出氣?
不是幼稚是什麼?
黑風停了,虛無草面前多了一雙腳。
順着腳往上,是一個穿着黑衣帶着半副面具的男子。
此時,虛無草以驚人的速度快速恢復。
似有水自四面八方重新注入虛無草的身體之內,他重新變得生龍活虎。
那黑衣面具男冷冷瞪着虛無草,虛無草抖了抖自己的葉子,又伸了個懶腰:
“瞪我幹什麼?顯得你眼睛大?”
黑風皺眉,這一瞬,全身猛然沸騰起殺意,又在下一刻,被他自己給壓了下去。
他的聲音突兀的恢復如常,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貧了?嘴賤是沒有好下場的,容易被人打死知道嗎?”
虛無草又癱了回去,似乎他很喜歡這樣的姿態:
“遇到福星後跟福星學的唄。”
黑風揚起一邊的眉梢:
“你想談就談,說服我,同你合作。”
“都說了,你若不答應,我沒有什麼損失,反正我這麼多年不死不活都過來了,大不了再回到那個狀態,亦或者徹底死去,你該很清楚,我並無懼死亡,更無什麼牽掛。”
“可你呢?黑風,你以爲你躲着,故意裝作什麼都不問,就能躲過一劫嗎?”
“別天真了,別看他離的遠,但多的是法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已有血脈之親,是也不是?”
若說魍原說了一堆話,黑風都伴着冷笑,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那麼等魍原丟出最後一個炸雷,他悚然變色。
“你怎麼知道的?!”
聲音出氣的冷靜,但在場的兩方都知道,風雨將至。
魍原平靜的下了結語:
“看吧,我都能知道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