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紅衣迎着兩鬼,不閃不避,她冷冷的吐出一句話:
“都說了,別惹我!”
既然惹了,那就別怪她要揍人了!
玄武打橫攔在了眼見事情不對,就要出手幫忙的嵬崧面前。
它仰天狂吼,呵氣成冰,氣息如電,盤繞住嵬崧,驀然凝成一個大冰坨子,將他牢牢凍結在其中。
屬於琉璃淨水的佛光凝成鵝毛細針,紮在大冰坨子之中,美得炫目。
此時的榕汐已逃的沒影了。
盛紅衣透過那大冰坨子,看到了嵬崧,那一瞬的凝結定格在他猙獰中帶着一絲錯愕的表情之上。
之前僞裝出來的良善被擊的粉碎!
玄武乘勝追擊,往冰坨踏去……
一旦踏上,冰坨稀碎散去,隨之而散的自然還有嵬崧的軀體。
嵬崧眼睜睜看到殺機已是近在咫尺。
他居然在一次不起眼的爭鬥之中,看到了玄武?
神獸?!
不僅如此,這玄武身上,佛光乍現,狠狠的扎痛了他!
雖然在冰中,可是,那佛針如火般時時撩着他的神魂,針扎火燎的痛苦如影隨形,他恨不能痛到在地上打滾。
佛光,天然對他們鬼修具有剋制作用。
越是骯髒之魂,佛光的淨化之力對它的作用越大。
嵬崧自不會承認自己的魂魄骯髒,眼看着玄武踏來,他爆發出了超常的反應力。
不,他不能死。
強大的執念帶來了一股能量,他在冰坨子之中虛晃了一下,陡然從中消失不見。
玄武一腳壓過去,冰坨子驟然碎在當下!
說時遲,那時快,嵬崧猛然從玄武的背後出現,左袖之中,伸出一隻泛着寒光的黑色巨爪,一抓過來,似將整個空間都抓了下來!
這一下,抓在了玄武揹着的螣蛇頭上!
螣蛇“刺啦”一下,化爲黑色的流光,一聲未吭,徹底消失殆盡。
螣蛇沒了,玄武重創,身影虛化了不止一星半點。
此時,傀影這邊,正對着嵬崧的方向,他是親眼見到了這神奇的一幕。
是,神奇。
如何不神奇,一個金丹女修,居然把他們逼到如此境地嗎?
道修已經厲害成這樣了?
傀影不解,他心中戾氣橫生,氤氳滋長。
這螻蟻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如此激烈的還手?
所以,她一開始的無助,難道是假裝的?
傀影顧不得嵬崧,掌風如山巒,排山倒海而來,每一掌之中,都有長着三角頭的灰蛇飛出。
它們倒吊着灰白色的三角眼,死死盯着盛紅衣。
盛紅衣操控着金蓮,瞥了那些個灰蛇一眼,這些個東西,尤其是那一雙雙灰白的眼睛,和吞吐的鮮色蛇信,讓盛紅衣想起了吊死鬼。
雙手之間,靈氣閃爍不休,赤青白黑黃,間或還夾雜着其他的顏色,在盛紅衣雪白柔夷之間,輪轉出極度危險的光芒。
她斜斜的勾着脣,明明看起來是在微笑,但卻無端的多了三分邪氣。
若是瞭解盛紅衣之人,這會子定然都會不約而同的離她遠遠的。
她但凡出現這種表情,便表示,她的心情相當的不好。
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因爲,怒火會讓她的武力值驟增。
金蓮瘋狂旋轉,花瓣散開,脫離了蓮蓬,飄逸而去。
它們貼在了水龍身上,水龍一震,身上已是披上了金色的鎧甲,在夜色蒼茫之中,依舊熠熠閃光。
龍尾一擺,神氣活現,它勇敢的朝着那掌影衝去!
金光和陰冷的灰色靈氣剎那相撞,金龍一現,便是在十數只灰蛇的包圍之下,一時都沒有落了下風。
灰影自傀影掌心飛出之初,看似是一團氣體,並不算凝實,而盛紅衣的水龍,更是水汽澎湃。
都不是什麼堅硬之物,可,戰於一處,卻是實打實的硬碰硬。
兩者相互消耗,化爲一簇簇流箭往周遭四散亂飛……
傀影臉色越發的陰鷙難看,他此時自沒有用全力。
但,也用了八分之力。
可以說,除了能視爲底牌的殺手鐗,他可以說,已是多年沒有被人逼到過這般的地步。
而對手,竟然是個金丹!
只是個金丹!
這女人能吶,不僅同他爭鬥不落下風,還能一人挑兩家嗎?
雖然,便是如此,傀影也不覺得自己會輸。
境界的差異擺在那兒。
境界的差異,首要帶來的便是靈氣儲備的差異。
這般不間斷的發出大殺招,還不知死活的以一己之力,一對二,很快,她便會後繼乏力。
可是,她這般的表現,也足夠讓傀影心驚起來。
若說之前是爲了撿漏奪寶而來,這會子,他正視起了面前的螻蟻,眼中閃過一簇光,此女,絕不能讓她成長起來。
否則……許是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成爲心腹大患。
傀影心中的想法越發篤定,他長袖一揮,突然從他袖中飛出一物,此物飛出,直接越過了纏鬥一處的龍蛇,直直往盛紅衣而來。
盛紅衣擡頭,就見一物已是近在眼前,它見風看漲,從它飛出,至它長成一個青面獠牙的丈高惡鬼,用了不足三息。
這點子時間,若是平時,盛紅衣便是生受了也無妨。
更何況她本就陷在酣戰之中。
而今,能打到這個地步,連盛紅衣本人都覺得吃驚。
傀影猜的沒錯,此時她的靈氣已經見底。
如此大招連番擊出,便是再如何的親靈,也不能這麼造啊!
所以,此時,距離彈盡糧絕之態只剩下大約一線之遙了。
盛紅衣心中清楚自己已是強弩之末。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
她痛快呀!
必死之局,還能打一場,讓對手們沒得到好處,還顯得十分的狼狽,她覺得也夠讓她消點氣了。
都要死了,還讓她憋着氣去死,她能幹這事兒嗎?
她盛紅衣什麼都吃,但什麼時候吃過虧啊!
親手討回來的公道,才叫公道!
眼見着傀影又出招了。
這般遠,盛紅衣也只是隨意看了一眼,都能看到他因爲用力,而僵硬到些微抖動的臉部肌肉。
而那青面獠牙鬼身上散發的陰冷氣息,比剛剛那些掌風強的可不止一星半點。
所以,這是出底牌了吧!
恰是此時,玄武終究抵擋不住嵬崧之力,發出一聲不甘心的朝天巨吼後,掙扎着徹底被擊散。
嵬崧那巨大的鬼爪愈戰愈勇,從盛紅衣的背後偷襲而來。
青面鬼在前,鬼爪在後,此時,盛紅衣已是陷入到了前後夾擊的境地!
而她的靈氣,徹底被消耗一空,已近乎乾涸!
就連天地銖,她都擡不起來了!
盛紅衣閉上眼,平靜的很。
空間被兩個鬼將聯手鎖定,她被控在最中間,哪裡還有逃脫之路?時間在這一刻,被拉的很長很長。
盛紅衣腦中如倒帶似的,自發的閃過了很多很多的畫面。
原來,人在真正的死亡面前,那些個不甘和不開心,甚至生命之中的血腥、殺戮等等都會被隔絕在外麼?
就連識海,都是平靜一片。
所能想起的,不過是些許溫馨的時刻。
便是很小時候,爹抱着她在街上買糖葫蘆的場景都清晰可見。
這輩子,竟然還沒有上輩子長呢。
可卻有很多上輩子沒有過的快樂,她認識了很多人,得了上輩子從未經歷過的關心體貼和愛護,值了呢!
她閉上眼,雙臂展開,似乘風而上,飄飄欲仙。
靈氣自她的身體的每一處毛孔之中散逸。
黑暗之中,因爲靈氣加持,盛紅衣亮的刺眼!
青面鬼持着一柄鬼刃,一刀自盛紅衣頭頂劈下。
這一劈,盛紅衣身上的焚邪火罩爆出一串火花後熄滅。
鬼爪自身後抓來,盛紅衣身上私有黑色蓮瓣兒飄落,鬼爪一炙,慌忙瑟縮回去。
但盛紅衣身上附着的一層淡淡的魔氣,如那曇花一現的蓮瓣,靈氣已空,已經不足以她再弄出黑蓮。
心房,丹田之中,黑蓮模樣的金丹,已是重新閉合,蓮瓣兒緊緊把蓮房包裹其中,如抱着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寶貝。
它似在積蓄能量,等待着下一次的綻放!
而今,還在保護着她的,只剩下的,大約還有幾層陰冥罩符。
是幾層呢?
她也忘了,反正把有用的,她都用上了!
前後,青面鬼所向披靡,鬼爪捲土重來。
兩方齊齊往她襲來。
天地間,所有的雜音徹底消失了,盛紅衣似能聽到的只剩下陰冥罩符接二連三,似水泡泡破掉的聲音。
快結束了呢!
應該會很快的!
畢竟,她太難纏了,敵人不僅對她戒備,還被折磨的夠嗆,憤怒和忌憚交雜,大概率會讓她速死。
快好啊,那就不會有什麼痛苦。
倏忽,一道粲然閃光無聲劃過盛紅衣的識海。
盛紅衣遽然睜眼,不知這閃光何來!
睜眼之時,星辰氣息已是先一步讓她感知到?
電光火石之間,盛紅衣就判斷出來者何人!
腦中驟然閃過嘆息,是季睦!
是不是傻啊?!
這種時候跑出來做什麼?
送人頭呢?
白白浪費了她的天山遁咯!
下一瞬,盛紅衣沒有等來疼痛和死亡,一聲悶哼自盛紅衣身後傳來!
眼前,劍光飛舞,星辰燦爛,是劍陣!
她此時已被季睦一把拽住,耳邊,一聲短促的:
“走!”
隨着這個字,她身體一空,整個人便淹沒在了水中!
剛進入一瞬,盛紅衣便知曉,這就是金朵兒帶他們進入弱溺谷的那條河!
也是於定飄進去的那條河!
這條河好啊,四通八達,通道衆多。
在其中,若無人指引,很容易迷失方向。
也很容易讓追蹤之人迷失方向!
甫一入水,盛紅衣拼命吸納靈氣,玩命兒似的,往前游去。
倒是不忘季睦。
若說剛剛是必死之局,盛紅衣便是還剩下些微的靈氣,但那點子靈氣已是扭轉不了任何的局面,所以,她選擇赴死。
這不是軟弱,這是坦然的認清現狀。
而現在,季睦的出現,讓死局浮現生機。
生門已開,有了一絲生的機會,誰不想活?
陰靈氣藉着水流之力,往她的身體之中狂涌而入!
如今,盛紅衣也挑不了什麼靈氣了!
反正她的身體容納的了這些。
甭管是五行,還是陰陽,能被她吸納過來的,她都照單全收。
積蓄靈氣越多,她和季睦生還的機會越大。
盛紅衣如一尾本就生於斯長於斯的游魚,落於水中,便飛略而過!
然,身後窮追不捨。
身邊,季睦的身體越來越沉,氣息越發的薄弱,盛紅衣便是沒有功夫查探,也知道季睦受傷很重。
盛紅衣並未查探,拖着季睦,在河道之中穿梭。
她分得清主次,先要甩掉身後那兩個鬼,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若結局就是個死,受傷輕重還有什麼關係?
身後,盛紅衣已經感受到了那越發接近的陰冷又熟悉的氣息。
那兩鬼指定有什麼大病,對着她窮追不放爲哪般?
盛紅衣還真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便是生死存亡的時候,也忍不住暗罵了那兩個跟屁鬼幾句。
身後的傀影和嵬崧卻越追越心驚。
誰知道半路,那男人又殺了出來!
那劍陣的滋味,傀影和嵬崧都不願回想?
倘若那劍陣再持續久一點?那麼後果……
可惜。
兩鬼趁機反擊,破了劍陣,就見兩人已是消失在了他們面前。
循着殘留氣息,他們輕而易舉就發現這兩人是鑽入了河道之中。
簡直是找死!
河中陰靈氣徹骨冰寒,便是修爲低些的鬼修都不能持續承受,更何況是人?
可惜,他們再次猜錯了。
眼面前,近在咫尺,女修拖着男修,速度絲毫不減。
甚至,還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這怎麼可能呢?
傀影和嵬崧不解,但,不解又能如何?
這女修身上令人費解之事還少麼?
傀影咬牙,在水中同嵬崧打了個手勢,意思是一定要追到的意思。
這一波,他們損失慘重,什麼都沒得到,甚至還受了傷!
若不把那女修給抓到,難消心頭之恨。
他手擡起,指尖,一滴心頭血逸出,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把珍貴的心頭血用在加速追擊這件事上。
只頭一擡,傀影差點氣的再死一遍。
眼面前的兩人,還有一人是個重傷的,竟然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