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鎮的重建在數千人的齊心協力之下速度很快,薛洋除了一面指揮人手幫助百姓之外,一面將所有的傷員全部送到天柱山別院之中,那裡有陳家請來的幾名大夫。
“主公,這些戰俘需要馬上處置,否則的話留在此地不但消耗糧食而且還會是個潛在禍患。”袁襲匆匆趕到薛洋身邊低聲道:“而且天柱鎮的百姓對於府兵的反響很不好,這樣養着遲早會再起衝突,不如——”
“軍師所言是殺?”薛洋本來隨着黃傑等人在幫着百姓將那天晚上被亂兵衝倒的房屋重新搭了起來,得益於陳家在旁邊已經建起了磚窯廠,所以乾脆薛洋直接將新出來的新瓦和紅磚全部都拉了過來,蓋起了此地一水的磚瓦房。不過此時在聽到袁襲的話之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活計跟着袁襲邊走邊道:“軍師所慮不差,這樣,讓陸翊立即前往戰俘營,你我也趕過去,今日就將這個隱患解決掉。”
“主公也贊成殺?”薛洋話沒有說明白,所以袁襲倒是有點驚詫道:“此戰我軍共計俘虜舒州府兵一千二百多人,除去傷兵之外還有一千餘衆。這要是都殺了豈不是太過於血腥?”
“軍師想哪去了?我有那麼好殺?”薛洋搖了搖頭笑道:“誅其首惡,饒過從衆。擢拔精壯和人品敦厚者補入我舒州軍中。其餘人衆交給陳燁組建舒州軍後勤營,或者乾脆告知他們,服役三年準其回家。”
兩人邊走邊說,自有身邊跟隨的親衛去傳達命令,所以在薛洋抵達鎮外戰俘營的時候,陸翊也匆匆趕到。天柱鎮一戰雖然舒州軍從兩千人縮水到了不到一千五百人,減少了近四分之一,但是收穫卻同樣巨大。這是舒州軍成軍以來規模最大曆時最長的一次戰役。雖然是夜戰無法發揮出平時訓練成果,但是在打敗貝翊禮之後,這支軍隊的精氣神都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有了屬於自己的信仰和奮鬥目標之後,各部從上到下變得更加有活力。所有的士兵不論是操練還是放下武器去幫助百姓,其主動性都變得更高。而這纔是薛洋真正想要的,一支軍隊只有所有士兵都能夠主動的去爲最高目標和信仰去奮鬥,這支軍隊纔會有靈魂,纔會不斷進步。
薛洋這幾天除了安排部分軍隊幫助百姓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和陳燁忙着處理此戰的繳獲。除了戰俘之外,舒州府兵遺留下來的輜重糧草需要入庫,那些繳獲的兵器鎧甲需要重新造冊修補。戰死者需要登記然後由陳燁安排人手去分頭通知各地家屬,發放撫卹等等。兩人是忙得腳不沾地,但是除了糧草戰俘之外,其他的還是因爲人手短缺而無法去詳細安排。
薛洋抵達戰俘營的時候這兩人也匆匆趕到,不過和袁襲之前想的一樣還以爲薛洋要處置這些戰俘,但是儘管陸翊的臉色有些不忍,但是在舒州軍連戰連勝之後薛洋的威望也越來越盛,所以兩人是對視一眼之後卻不敢多說話,只能示意旁邊的袁襲,但是後者卻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好了,別做鬼臉了。”薛洋知道這兩個傢伙的心思,所以開口道:“今日和軍師一起前來是打算處置這幫戰俘,否則的話一千多戰俘押在手中遷延日久只怕易生事端。爲安全計,戰俘還是儘早處置。”
“不知主公有何打算?”陸翊上前一步道:“近日末將已經初步將戰俘分成四隊,然後平整空地幫助陳家作坊擴大在鎮外的場地,或者幫助百姓修建河渠,雖然中間有人試圖逃跑,但我軍防範嚴密,所犯者盡皆被緝拿歸來,部分頑抗者更是被一舉斬殺。所以戰俘營雖然人多混雜,但是已經初步掌控自如。末將以爲,對於此戰首腦者自然應該一一甄別然後就地斬首以儆效尤,但誠如主公所言,府兵底層也是窮苦百姓出身,還請主公慈悲,放其一條生路。”他的話說完之後陳燁也是跟着道:“這些戰俘殺了也就殺了,還不如緝留下來爲我軍所用,至少有這麼多人力在,不論我軍需要建造什麼都有足夠的人可用。”
“沒說要殺了他們。”薛洋瞪了一眼在旁邊偷笑的袁襲之後繼續道:“去命令將所有戰俘全部帶回來,陸翊你負責挑選出其中精壯者補充各營損失,其他的全部交給陳燁,告訴剩下的那些人,幫助舒州軍幹活滿三年者,我們會發放路費任由其還家。”
“主公英明,屬下馬上去辦。”陸翊和陳燁對視一眼之後臉色不約而同浮現出一絲喜色,急忙讓人去傳達將令,着令看押戰俘幹活的陳瑜和向衝立即將所有戰俘全部帶了回來。頓時間這片空地上出現了一波接着一波的人頭,一千多人將這整片空地填的滿滿當當。
“看樣子這些戰俘這兩天被調教的還不錯,你看比起以前那種渾身上下充滿了一股痞氣的府兵要好得多了。”袁襲站在薛洋身邊笑着說道:“陸翊你們找到戰俘中潛藏的的府兵各級將領沒有?把他們押上前來。”
陸翊朝着走到自己身邊的陳瑜低聲說了幾句之後,後者立即帶人上前,將一個個經過向傑的十三司仔細確認過和部分策反戰俘指認的十幾人從人羣中押了出來。
“呵呵,還真有不怕死的,這個時候還想着反抗?”袁襲見到這些人被帶出人羣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但是在見到前方几名身着戎裝的舒州軍將領之後立即開始反抗,忍不住冷哼一聲,陳瑜也在此時親自出手,在刀劍的威脅之下,這些人被隨後趕來的士兵五花大綁,押到薛洋身邊。
“啓稟主公,這裡面軍階最高的就是此人,李青龍,舒州府兵大營的一名果毅都尉,兼任一個營正。被俘時勇力非常,要不是末將和向將軍合力,還真拿不下他。”陳瑜將爲首的年約三十不到的一名戰俘押到薛洋身前躬身回答道:“其餘人等皆是夥長之流,還有兩名營級將領在激戰之中被我軍就地斬殺。”
薛洋對於這些人的軍階到底是什麼不感興趣,府兵制在天寶年之後就已經落伍了,只是沒想到的是在唐末的舒州居然還有這種成建制的府兵存在。雖然薛洋搞不清楚這些府兵到底是怎麼來的,但是對於眼前的這些人他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所以擺擺手示意陳瑜不要再介紹了,直接開口道:“舒州府兵是從根上爛透了,平日裡除了欺壓百姓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用處,這些人更是和貝翊禮一丘之貉,不要多問了,直接拉出去砍了。”
薛洋一句話直接掀起了軒然大波,但是陳瑜等人卻根本不給這些人反抗的機會,身後士兵長刀揮動,雪亮的刀光在陽光的映襯之下讓所有人都膽寒不已。這位少年人短短一句話這十幾人眼看着就要人頭落地。而處在薛洋身前的那個叫李青龍的果毅都尉更是一把掙脫了身後士兵的控制,一頭朝着薛洋撞了上來。
“主公小心。”這是猝不及防的突變,陳瑜原本以爲自己已經將其五花大綁了就不會再有變故了,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還能夠暴起而且還是衝着薛洋而去,頓時嚇得亡魂皆冒。但是未等所有人驚呼出聲,站在原地的薛洋卻閃電般一掌拍出,直接將朝着自己衝了上來的李青龍那不顧一切的衝擊給硬生生的打了回去。而且這一掌蘊含着薛洋本來就異於常人的巨力,直接將李青龍擊翻在地,連續滾了幾滾之後才停下。
“哼哼,狗賊,恨我無能,不能擊殺你在此。只可惜我李某人今日要命喪一羣宵小之徒手中。”李青龍那閃電般的一擊被薛洋打翻在地之後臉上終於露出了絕望的神色,被陳瑜一把抓起來之後咆哮道。
“就憑你這幫子酒囊飯袋居然還敢辱罵我家主公?我今日非將你千刀萬剮不可。”陳瑜此時可是絲毫不敢放鬆了,剛纔要不是薛洋身手了得,而且反應神速,自己豈不是要犯下大錯了?
“你確實無能,大好身手卻要甘做貝翊禮這等人的鷹犬!你不僅無能而且還有眼無珠。”薛洋拍了拍手冷笑道:“我等是宵小之徒?我告訴你李青龍,我薛洋領導的是舒州軍,可不是你們這羣一無是處的府兵。”
“舒州軍?誰封的?一羣草寇而已。”李青龍反脣相譏,話語之中是絲毫不留情面道:“就憑你們還妄想着攻城拔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舒州軍是舒州的百姓封的?你有意見?”薛洋走到李青龍面前冷笑道:“爲天下百姓張目,還需要誰冊封不成?大唐天下混亂百年,那些冊封的節度使將軍有誰記得,這個天下不是他們的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天下百姓之天下。你去問問舒州百姓,有哪一個不想着生啖汝等府兵之肉的?魚肉百姓,欺壓商旅,肆意盤剝,逼民爲匪,然後收匪爲兵。有多少百姓被你們害得家破人亡?有多少兄弟姐妹被你們逼得逃亡他鄉?這些事情需要我一件一件念出來給你聽嗎?你們舒州府兵做過一件對得起自己府兵名姓的事情嗎?此等人物居然還有臉在我軍面前狺狺狂吠,叫囂誰給我等冊封?這天下還有比百姓更大的人嗎?”薛洋這幾句話是一句比一句嚴厲,到最後幾乎是聲色俱厲,說的包括李青龍在內所有的府兵垂頭不語。這些事實往日裡沒人說的時候自己不覺得,但是此時此刻被人將昔日惡行一件接着一件拿出來指着鼻子開罵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平日當中犯下了多少罪孽。
“似你們這等人,死了以後也不會得到好報,南嶽的諸位佛祖也會讓你們下地獄,不然不足以還百姓一個清明。”薛洋的冷笑此時此刻在李青龍的耳中變得異常的刺耳,也讓這位剛剛還想着在臨死之前拉着薛洋同歸於盡的悍勇之徒垂下了自己的腦袋。
“陳瑜,把他身上的繩索解開,這種人用我舒州軍的東西我都嫌髒。”薛洋擺擺手讓陳瑜放開了對李青龍的限制,但是對方此時卻恍若無覺。
“你不是要拉着我一起同歸於盡嗎?好啊,給你一個機會,來,我倒要看看這些年魚肉鄉里之後你還有幾分戰力。”薛洋的話讓陳瑜吃了一驚正要說話卻被身邊的陳燁拉住了,而已經進入狀態的薛洋卻絲毫不停歇,一腳踢飛李青龍之後冷笑道:“原來也不過如此,還以爲有多少血性呢。”
“舒州府兵營是愧對舒州父老良多,但是我李青龍可以立誓,我李青龍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舒州百姓之事。舒州府兵也不是一無是處,這些年舒州安定我們也有功勞。不像你們,打着爲百姓張目的旗號起兵爲禍地方,最後卻把罪名推到我府兵身上。”李青龍一把爬了起來聲音變得有些歇斯底里,並且直接朝着薛洋衝了上去。
“你沒做過對不起百姓之事?你手下軍兵呢?你的同僚呢?身爲府兵果毅都尉,你的職責何在?”被罵的已經失去鎮定的李青龍對於薛洋來說沒有一點威脅,直接被其一腳踹飛,但是還未等他再次爬起來,薛洋再次冷聲道:“舒州安定是因爲外敵尚未看得上這一隅之地,不是你這羣酒囊飯袋就知道欺負百姓的府兵的功勞,這一點你最好記清楚。”薛洋一句話將後者最後的信心徹底擊得粉碎。
“陸翊,從戰俘之中挑選身強力壯、經過十三司查證沒有劣跡的戰俘補充進入各部,記住要嚴加操訓,要讓所有人都記住一點,兵民乃是勝利之本。不爲百姓,我舒州軍和這幫一無是處的東西沒什麼區別。”薛洋大手一揮,除了李青龍之外,其餘十幾人一瞬間被長刀梟首,殷紅的鮮血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寒意,也從此將薛洋的這句話牢牢的印在了腦海之中。
“怎麼樣啊?李青龍?還不打算束手就擒?”薛洋走到李青龍面前搖搖頭嘆息道:“你所一心維護的府兵榮譽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一個背地裡恨不得被府城所有百姓日夜咒罵的笑話,可憐你居然還在我面前拼死守護?身爲一個軍人,你守護的到底是什麼?家國百姓?你哪一樣守護過?”薛洋的話猶如黃鐘大呂一般敲響在李青龍的耳邊,讓其再也提不起任何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