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津皇子的處境比起大食幾大諸侯的處境來說,就要來的更慘、更窩心憋屈一些。
大來皇女身爲他的皇姐,當初生下李弘的孩子時,人與孩子都在倭國,而如今聽到他的皇姐大來皇女說,大唐皇帝有意讓他自己的外甥成爲東海王。
東海王是什麼概念?大津皇子第一反應就是倭國皇室以後的腦袋頂上,就不單隻有一個
大唐皇帝壓着倭國了,以後還有一個離他們倭國更近的大唐東海王,站在了他們皇室的頭頂上,甚至以後倭國的重大事件,都需要讓大唐的東海王過目。
如此一來,大唐東海王鍛鍊個幾年,完全有可能把自己的影響力實實在在的建立在倭國皇室的頭頂上,從而使的倭國皇室的影響力,日漸式微,被有大唐在背後全力支持的東海王所取代。
雖然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並不是一蹴而就就能完成,而且其中的過程也會很漫長跟艱難,但對大唐來說,無論最後成敗與否,東海王還是大唐,都將給倭國產生極大的深遠影響。
甚至有可能,不等自己當上倭國天皇的那一天到來,同樣有着倭國皇室血統的大唐東海王,就有可能利用大唐的強大,對自己取而代之。
“李男怎麼說?”大津皇子腦袋突然間有些短路,看着皇姐大來皇女問道。
大來皇女無奈的遞給大津皇子一個白眼,無力跟有些氣急的說道:“男兒才十三歲,你讓他怎麼說?他能懂什麼?還不是事事都聽他父皇的?這些年李男對他父皇的崇拜,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我根本管不了。”
“這事兒真的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大津皇子抱着最後的一線希望問道。
“不知道。”大來皇女雙眼無神的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但朝堂上還沒有知道這個消息,也就是今日我過來時,跟我隨口提了一句。朝堂政事兒我們這些後宮,根本就沒有人蔘與過問,這事兒他之前也沒有提起過,誰知道這個時候就突然想了這麼一出。”
“那你就是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了?”大津皇子神情頹廢,面對過幾次大唐皇帝,每次都被李弘的強勢壓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當年皇姐還在倭國時,便想要以他們的孩子爲要挾,希望爭取到大唐對倭國的支持,包括任何方面,但最後還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單讓倭國皇室乖乖的把皇姐跟她與大唐皇帝的兒子送回到了大唐,而且還賠了不少的銀子跟口岸。
如今的倭國,大部分的出海口岸都是被大唐水師佔據,特別是一些重要的口岸,更是被大唐水師重兵坐鎮。
如果要是自己不同意自己的外甥成爲自己的頂頭上司,成爲東海王,或者是不理會這個東海王的外甥,想要翻騰一些浪花的話,估計大唐的皇帝,就又會輕飄飄的說出:“要不我讓大唐的東海水師跟你們倭國,再好好談談?”
這樣輕鬆的話語,換來的就是皇室的極不穩定,以及大唐水師對倭國的整個封鎖,吃過幾次虧的他,想象那大唐水師的戰船,圍着倭國轉悠他就頭皮發麻。
大來皇女默默的點點頭,畢竟夫妻一場,自己這個大唐皇帝的夫君心裡想些什麼,她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封李男爲東海王,目的便是有朝一日,倭國成爲東海王的倭國。
但至於是如何成爲東海王李男的倭國,恐怕到時候不光是看大唐,也得看李男有沒有這個野心了,而且這其中,也不乏陛下對自己幾個皇子的考校之意。
而說起考校,如今面臨着考校的便是大唐的第一皇長子李曄,如今已經十三歲的他,此時此刻不得不心事重重的向母后的宮殿走去。
身後跟着他的太監與宮女,一行幾人在臨近皇后裴婉瑩的宮殿時,又漸漸放緩了腳步。
李曄小臉上掛滿了矛盾跟遲疑,望着前方母后的宮殿,心裡開始糾結,到底是先向母后請教下該如何處置,還是直接找父皇認錯?
但一想起父皇那張威嚴的臉,他就有點兒腿肚子抽筋,倒不是說他有多麼的害怕見李弘,相反每次見李弘,李弘也都是和顏悅色,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是一視同仁的喜愛,但這一次自己……雖然也不能怪自己,可事兒已經出了,自己必定會被牽連啊。
腰間懸劍的溫柔在太監、宮女的簇擁下,正興致勃勃的往皇后的宮殿走去,扭過頭便看見像是僵在了宮殿門口不遠處的李曄。
從小就古靈精怪,同樣深得溫柔喜歡,並沒少捉弄的李曄,此時在她眼裡,臉上有着不符合年齡的凝重跟憂愁。
“怎麼了這是?到你母后宮殿門口了,怎麼還猶豫起來了,跟溫母妃說說,是不是又幹什麼壞事兒了?”溫柔瀟灑的從欄杆處一躍而過,一身紅衣如同一片火紅的雲彩般,帶着說不出來的靈動跟飄逸。
“李曄見過溫母妃。”被耳邊聲音嚇了一跳的李曄,回過神來時,溫柔已經站在了他的跟前。
“怎麼了,跟母妃說說,又犯什麼事兒了?跟葉兒公主打架了?你說說你,每次都佔不得便宜吧,每次還招惹你皇姐,也活該你被揍?還是又把你葉兒皇姐氣哭了,跑到你母后這裡告狀去了,所以你又跑過來……。”
李曄露出個牙疼的表情,隨着自己漸漸長大,溫母妃也不能再像從前一樣跟自己勾肩搭背了,但溫母妃直爽的性子,以及喜歡捉弄自己的嗜好卻是從來沒有變。
“沒有,我現在哪敢惹她啊,如今人家神氣的不的了,先生都說了,我腦子還不如她聰明呢。”李曄露齒一笑,子隨母容的俊俏臉頰上,多多少少有一些裴婉瑩的影子,再長大一些的話,肯定是個比他父皇還要招女子喜歡的男子。
“那你到底是怎麼了?……算了,當我沒問,估計你小子犯了大事兒了,母妃先撤了。”溫柔美麗的眸子像是在尋思着什麼,而後便領着自己的宮女太監,往顏令賓宮殿的方向走去。
“呃……母妃,您不會看出來了吧?”李曄一愣,看着溫母妃轉身離開的決絕,急忙抓住救命稻草問道。
“廢話,看你那樣子就知道了,你母后沒有提醒過你嗎?不好好讀書,卻跟一些心懷鬼胎的人來往,你小子等着吧,你母后怕是不會保你的。”溫柔轉身扭頭,看着一臉苦瓜相的李曄直言道。
“所以兒臣在猶豫啊,到底是先見父皇呢,還是先跟母后說,但跟母后說了也沒啥用啊,可……畢竟是母后的家人……。”
“那你早幹什麼去了?母妃覺得吧,你最好還是……找你皇奶奶怎麼樣兒?”溫柔詭異的笑了下,又一個餿主意從她的嘴裡冒了出來。
而李曄的反應更大,像是腳下踩到蛇一樣,蹦起來往後退了好幾步:“不要,皇奶奶雖然能把事情壓下來,或者給兒臣出主意,但……不能這樣做。”
“那你就爺們點兒,大不了就是挨一頓揍唄。”溫柔衝李曄笑了笑,跟李曄都沒有看見,裴婉瑩則是從外面緩緩往宮殿裡走來,正好看見了兩人站在庭院裡,離得老遠像是在商議什麼事情。
靜靜地站在廊亭內,看着溫柔跟李曄在那裡不知道還在嘀咕着什麼,自己剛剛從母后那裡回來,便看見了眼前這一幕。
不過好在,李曄並不是可以隨意進入後宮,同樣是在稟奏了之後才進來的,而她着急趕回來,也是因爲從皇太后那裡得知,李曄進宮了,所以母后才讓她趕緊過來看看。
所以還沒回到自己的宮殿,就看見了眼前的這一幕,雖然並不知道兩人到底在幹什麼,但裴婉瑩猜測,顯然這與宮外的事情有關。
無聲的嘆口氣後,思緒遊走之時,便看見溫柔跟不說話的李曄,已經同時望向了她。
三人一同走進了皇后的宮殿內,只是溫柔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聽見身後噗通一聲,李曄在她跟裴婉瑩扭身坐下的同時,第一時間就跪了下來。
“請母后責罰,而後兒臣便去向父皇請罪。”李曄跪在地上,耷拉着小腦袋瓜說道。
“你何罪之有啊?”裴婉瑩無奈的嘆了口氣,雖然如今已經是貴爲大唐的皇后,但向來生性淡泊,對於名利根本不在乎,一直以來最爲鍾情的便是從孫思邈那裡繼承的醫術。
要麼就是在後宮聽聽顏令賓編排的戲曲等等,總之在這個後宮內,裴婉瑩向來是過的輕鬆寫意,甚至有了閒暇時間,還會向溫柔討教幾手三腳貓的功夫,但無奈耍出來後,在溫柔眼裡就是花拳繡腿,強身健體還勉強算不錯。
所以這些年也因爲心境淡然的關係,容貌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只是因爲已經貴爲皇后的關係,如今母儀天下的她,身上也多少了一些那高貴溫婉的氣質,整個人看起來甚至比剛進宮時還要靚麗了幾分。
“綏州刺史裴慶收受賄賂,暗地裡買官賣官,甚至……在一些場合,打着兒臣的名義排擠、拉攏其他官員。兒臣也是近日才得知此事兒,所以先來向母后請罪。”李曄低着頭說道,但語氣之中並沒有顯得猥瑣,相反說的很是坦然。
“那你到底有沒有參與?”裴婉瑩臉色也變得鐵青,一雙玉手緊緊攥着。
“兒臣無心參與,但最終還是被拉扯了進去,是兒臣疏忽大意了,當初並沒有想的如此深遠。”李曄語氣中多少一些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