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年元日的一大早上,整個長安城的百姓也好,還是達官勳貴也罷,在喜氣洋洋的元日氛圍中,已經開始在議論,今年太子殿下還會不會如那年上元節一樣,給長安帶來更加燦爛的花火。
各國使臣同樣也對此充滿了期冀,無論那年上元節有沒有親身經歷過,但今年都會從其他途徑知道,大唐那一年的上元節,簡直就像是人間仙境。
所以,如今身在含元殿,聽着大唐皇帝在晉封一些大唐的臣子時,腦子裡便開始琢磨着,要不要向大唐的皇帝陛下提出要求,今夜可否讓他們等人,一睹大唐那神秘的、據說美輪美奐的花火之美。
戴至德晉封正二品開國郡公,授世襲永業田三千五百畝,加特進。
張柬之晉封正二品開過郡公,授世襲永業田三千五百畝,加特進。
盧照鄰晉封從三品開國侯,授世襲永業田一千四百畝,加銀青光祿大夫。
駱賓王晉封從三品開國侯……。
敬輝晉封從三品開國侯……。
姚崇晉封正四品上開國伯……。
馬載晉封正四品上開國伯……。
當這些都曾在太子麾下或者現在依然還在邊疆任職的文臣,被李治宣旨加官晉爵時,朝堂之上依然還是顯得有些鬧哄哄的,特別是那些各國使臣,本就不如大唐臣子那般守規矩,所以一面耳朵聽着太監宣旨,一邊在堂下小聲議論或者說笑着。
如今這兩天,他們在得到大唐皇帝陛下的接見後,內心瞬間又開始變得有些得意忘形,完全忘記了腦海裡大唐長安城的繁華富庶與無力的強大。
開始又自欺欺人的認爲,大唐皇帝還是很尊重、忌憚他們的,要不然的話,就不會在忙碌的處置朝堂政事之餘,還抽出時間來見他們了。
所以此時此刻,在大唐諾大的含元殿的一角,這些外國使臣的喧譁聲則是顯得格外的刺耳,甚至引起了黃門侍郎以及禮官、包括御史臺臣子的不滿,但黃門侍郎等人,看着陛下身邊無動於衷的太子殿下,只能是冷冷的掃過幾眼,並沒有立刻指責那些人。
但這些人顯然並沒有發現,這一次大唐皇帝陛下晉封的這些文臣,全部都是任職於大唐邊地,與各國之間有着地域接壤的文臣。
隨着格希元、史藏詰等文臣的名字被唸完後,整個含元殿內,只有大唐的臣子,開始在內心裡琢磨着,如此大封特封這些邊地文臣,太子殿下到底是何意圖呢?
難道說太子殿下打算藉着今年大朝會,要與異域番邦各國使臣修好?淹戈息武?而後重用這些邊地文臣,開始改善民生,加強大唐皇室的控制嗎?
就在他們腦海裡思索着太子殿下只晉封文臣的用意,一邊異域番邦的使臣吵得鬧哄哄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花吉拿起另一份晉封名單時,太子殿下終於從入定老僧的狀態中,回過神來了。
“聲音大一些。”李弘坐在李治的旁邊,直視着前方說道。
原本對異域番邦的吵鬧聲,已經有些不滿的李治,回頭看了一眼李弘。
而花吉也是一愣,隨即急忙低聲說道:“是,殿下。”
“聲音再大,也怕是無法壓住他們的吵鬧聲,蠻族之人便是如此,哪年的朝拜他們安分過。”李治以爲李弘也不滿那些人,於是站在以和爲貴的立場,安慰着李弘。
李弘嘴角輕輕扯出一點兒弧度,露出微笑扭頭看着李治說道:“兒臣倒是不在乎他們的吵鬧聲,只是讓他們聽清楚一些,免得到時候又怪罪我們沒昭告天下。”
“管用嗎?”李治頓了下,還是問道。
“您聽聽。”李弘自信的一笑,視線便落在了一直不曾出聲的薩利赫跟蘇丹兩人的身上。
隨着黑齒常之、薛仁貴、袁恕己、權毅這四個大唐在安西,赫赫有名的名將的名字被念出來時,原本鬧哄哄的外國使臣那一片地方,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起來了。
裴行儉、李敬玄、王方翼,劉仁軌、恆彥範、崔知辨、李謹行、郭侍奉等人的名字也被加官晉爵念出來後,整個朝堂瞬間都變得鴉雀無聲起來。
而原本還一臉輕鬆笑意的異域番邦的各國使臣,臉上的輕鬆之態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個個則是被震驚的長大了嘴巴,或者是面色難看、神情凝重。
總之,比起剛纔鬧哄哄的場面來,如今異域番邦的使臣所待的這片區域,以及他們臉上神色各異的表情,在李治看來,就像是他們這些人家裡剛死了親人一樣,充滿了不敢置信與震驚!
而在大唐臣子這一邊,每一個人的臉上,則是寫滿了恍然大悟跟驕傲自豪。
聽着這些大唐在邊地的武將名字,被太子殿下一一晉封,瞬間他們便明白,太子殿下怕是不打算與邊地各個番邦善了啊,武將被晉封加官,顯然太子殿下是要繼續以武力榮耀大唐、威震四海啊。
而讓他們感到驕傲自豪的是,剛剛被念出來,加官晉爵的這些武將名字,並沒有一個回到長安城,而是在元日之時,依然守衛在邊地。
但即便是這樣,人的名樹的影兒,僅僅憑藉這些名字,就讓異域番邦的使臣們倒吸涼氣,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足以想見,這些武將在邊地的威名,以及大唐那強大的戰力,在他們心中形成的震懾力,到底有多強大了。
李弘顯然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效果,身子微微往後傾,身在龍爹另外一側的老孃,仗着宮女對她舉動的掩飾,正在拿雞毛撣子捅着他的腰。
“你是不是成心的?還是說你這是在向他們宣戰?”
“母后英明,您說對了,就是宣戰,兒臣就是想看看,在大唐元日大朝會如此喜慶的節日裡,有沒有人敢站出來質疑我大唐爲何在今日,對如此多的文臣武將加官晉爵。”李弘笑了笑,微微側着頭,看着同樣向後微微側身,看着自己的老孃說道。
武媚看着神色之間頗顯得意的兒子,無奈的白了一眼,而後低聲繼續說道:“這些蠻夷都乃出自化外之地,不懂禮節顧全大局,小心他們羣起而攻之,使得我大唐在朝堂之上丟失顏面。”
李治聽着母子兩人在其身後小聲咕噥着,特別是聽到武媚提醒李弘的話語,心中頓時覺得皇后說的有道理,這太子還是太年輕了,主政這麼多年了,怎麼毛毛躁躁的毛病還沒改。
於是皇帝陛下也不滿的扭頭,瞪着神色依然得意的太子殿下,低聲哼道:“今日大朝會要是出了紕漏,或發生有損我大唐皇室顏面的事情,你給我面壁思過十天。”
李弘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而後看了一眼朝堂之下,正在低聲交談的薩利赫跟那個叫蘇丹的大食人,低聲道:“父皇,您這就冤枉兒臣了啊,我也不知道昨夜裡,李哲會與倭國大津皇子會相遇啊,打了就打了唄,您讓他面壁思過十天是不是太多了一些?責罰過重了吧。”
“看好你那頭狼吧,如果不是你那頭狼,李哲也不會與倭國使臣起衝突,更不會把人家打了。”李治想起昨天夜晚的事情,就氣的鼻子直冒煙。
昨日黃昏,也不知道李哲怎麼就跟大津皇子相遇了,而好巧不巧的是,李哲正好帶着那頭黝黑髮亮的牛犢子狼白起,與擦肩而過的大津皇子打了個照面。
被白起嚇了一跳的大津皇子,看着白起那兇殘的眼睛,非說這頭狼是神狼,想要買下來。
當時那貨的腦子裡,估計也是沒想起他皇姐對他的叮囑,或者是忘了他皇姐提醒過的,長安城內有一條好吃懶做的狼,可千萬不要惹的叮囑聲。
於是剛剛從邊地兵營回來的李哲,豈會受人如此侮辱?
在這長安城,只有他看上別人家的東西時,出價來買,還從來沒有過他人敢向他出價買東西的情景,所以一言不合之下,李哲同志就把大津皇子揍成了豬頭。
此事兒本經李弘通過鴻臚寺、禮部,包括元日掌管長安城治安的大理寺、刑部以及京兆府,已經把事情壓下來了。
但卻不小心,被李令月那大嘴巴瞧了個正着兒,加上李弘當初召狄仁傑、崔知溫與任知古交代長安治安時,把話說的太過於鐵面無私了,所以老頭兒把幾人召到皇宮後,面對李治的質問,幾人便老老實實的把李哲打人的神情,給說了個底掉兒。
於是,李哲與白起,一人一狼,如今被關進了宗正寺爲人、狼準備的號房內,元日只能在宗正寺度過了。
想到此處,李弘的視線不由自主的便瞄向了異域番邦的使臣羣中,坐在最後一排,臉上青一塊兒腫一塊兒的大津皇子。
那幽怨的眼神察覺到自己望過來的眼神時,瞬間充滿了敬畏跟害怕,脖子又往後縮了縮,然後不露痕跡的往邊上挪了挪,躲在了前方一位使臣的後面,逃避着李弘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