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原本死死抓着他手臂的手,終於無力的從自己的胳膊上滑了下去。
李賢神色複雜的看着李哲,眼神甚至有些閃躲,快速的思索了下說道:“那又如何?皇室珍品流失那是經常的事情,又不是我離開長安後纔出現的,那些宮人等等,手腳不乾淨者又不是沒有。”
李哲聽着李賢的解釋,再次苦笑了起來,一路上他心中對於老五的做法,還感覺有些過於無情無義,如今看來,老五對於李賢的瞭解,以及安排,感覺都有些過於輕了。
“話是如此說,但李弘卻在西市,發現了一對當年你大婚時,皇嫂佩戴的耳環,這怎麼解釋?你是不是會說,是巴州長官王本立從你這裡搶走的?還是說你在巴州日子過於苦難,被迫賣了?”李哲眼中不再有同情,原本顧念兄弟情,一直想不出如何繼續接下來的談話,但現在既然李賢還是如此不知悔改,那麼他也就沒有心裡負擔了。
“自然是被王本立所搶,要不然我也不會被連府宅都沒了,住到那破爛的土房子內去。”李賢有些憤怒,自己過的什麼日子,薛仁貴、黑齒常之等人,難道不知道嗎?
“王本立沒死,那天你在城頭之上碰見了張柬之,張柬之已經命人王本立看押起來了,王勃雖然跟着過去的,但亂戰之中,張柬之還是有機會做到的。你登上城頭,看似替薛仁貴與黑齒常之守城殿後,實則不就是爲了藉機殺掉王本立來滅口,然後通過他們幾人的嘴,把你的悽慘模樣兒告訴長安?”李哲冷冷的說道。
“你什麼意思老七?難道連你也懷疑我?”
“不是我懷疑你,是你的所作所爲讓人起疑。我直說了吧,老五的條件很簡單,要麼與皇嫂以及光順、光仁老死巴州,要麼皇嫂與光順、光仁回長安,而你……替大唐守邊地。”李哲看着依然還要繼續狡辯的李賢,直截了當的說道。
“什麼意思?”李賢不動聲色的問道。
李弘的守邊地,絕對不會是像說的那麼簡單,他既然如此提防自己,就更不可能給自己城池跟兵力,來留在安西。
“當年我大唐成立波斯都督府,王名遠幫助波斯王卑路斯一同鎮守,不想被大食所掠奪。老五的條件就是,接皇嫂與光順他們回長安,你前往疾陵城鎮守,如果你能夠從卑路斯手裡或者是他兒子手裡,拿到真正的權利,那便是你自己的權利,反之,如果你因與卑路斯在爭權奪利中不幸,跟大唐一文錢關係沒有。”李哲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茶水,放下茶杯理所當然的說道。
李賢的臉色越來越沉,這聽起來是不錯,但相當於把自己流放到了大唐國土之外,任由自己自生自滅,名義說是幫助卑路斯鎮守,實則便是完全把自己趕出了大唐,不給自己絲毫機會了。
按照李弘的設想,如今與大食的關係是越來越僵,但如果朝廷把重心放在安西這一邊的開疆擴土之上,勢必會影響大唐在海上影響力,而且兩者比較起來,海上無論是商業還是軍事,其遠足的發展都適合如今的大唐。
更何況,海上絲綢之路的全通後,任何商品的運輸成本都將會大大的降低,實在是不應該繼續從安西往西開疆擴土,如此只會讓大唐在戰線上越老越長,兵力更加的捉襟見肘。
所以,藉着與大食的真正一戰,奪回疾陵城給卑路斯與李賢,而後依然以安西四鎮爲國界,任由李賢與卑路斯在疾陵城爭鬥去。
贏了卑路斯、穩固了吐火羅以及波斯版圖,自己可以視情況,以大唐皇帝的名義召他回長安,隨便晉封他,但以歷史的進程來看,大食人的腳步,不可能因爲自己的出世而完全改變,所以李賢被流放異地,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一旦他輸了,自己還可以藉着李賢身死的名義,以大唐鐵騎爲威脅,向大食進行交涉,到時候自己所能選擇的途徑就更多了一些,聚斂他們大食的財富,也就更師出有名一些,何況,李弘心中還有着一個更大的野心,只是從來不曾吐露出來罷了。
李弘傻呆呆的坐在,大明宮空中花園的躺椅上,腦海裡繼續思考着如果李賢同意自己的條件後,整個計劃的利弊。
身前的不遠處,則是他的寶貝兒子李燁跟寶貝閨女李葉二人,順着溫室內的花牆,漫無目的得隨意趴着,而每個人的小嘴裡,都因爲自己老爹的看管不嚴,此刻一個嘴裡叼着一片吃剩下一半的綠葉,一個嘴裡正含着半截花瓣兒,也吃的津津有味兒。
所以當兩個小傢伙聽到樓梯口傳來的聲音時,看見自己的皇奶奶武媚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走上來時,欣喜的叼着綠葉,含着花瓣兒便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
而兩人的太子殿下爹,依然還沉浸在關於李賢在安西的安置計劃中不能自拔,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親兒子跟親女兒,一個嘴邊泛綠,一個嘴邊冒紅的往他龍媽跟前爬去。
武媚的表情是多彩複雜以及嗔怒無奈的,看着兩個小傢伙天真爛漫的向自己爬來,整個心房瞬間彷彿都要融化了。
但當她仔細的看清楚,兩個不省心的小傢伙嘴上正在嚼葉子跟花瓣時,頓時是一腦門子的黑線!
“李弘,看看你乾的好事兒!”武媚連忙親自蹲下,親自用手把李燁跟李葉嘴裡的花瓣跟綠葉掏了出來,而後在兩個小傢伙屁股上,各自輕輕的打了一下。
“怎麼了母后?”某人茫然的坐在躺椅上,緩緩站起向武媚行禮道。
“你說怎麼了?你看看他兩嘴巴里都是些什麼,我跟婉瑩離開這麼一會兒,你竟然讓他們吃葉子!”
“叫葉子吃點兒葉子也健康……您您您息怒,兒臣剛纔走神了。”李弘連連後退,只見裴婉瑩正在小聲數落兩個小傢伙。
但顯然如今兩個小傢伙還不知道自己犯錯了,依然是嘿嘿的傻笑着,時不時伸手抓着裴婉瑩的衣襟或者秀髮。
“以後你離他們兩人遠點兒!”武媚生氣的說道,這麼大了,甚至已經是一國之君了,自己打還是罵都不合適了,只好威脅說道。
“他們現在小,又不懂事兒,您讓他們自己玩兒就是了,都跟多動症似的,兒臣總不能天天跟在屁股後面看着吧?”李弘無奈的指了指兩個元兇,他們自己要犯錯,這也怪我了。
武媚直接忽略了李弘嘴裡的多動症三個字,她很不明白,爲什麼原本的天性,到了李弘這裡就變成了像是病症一樣的事情,而且也不怕不吉利。
所以索性武媚不再跟李弘繼續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質問道:“既然你知道還小呢,不懂事兒,那你給李令月找的貼身太監年歲就大了?”
“貼身太監?”李弘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母后怎麼又扯到這一件事情上來了。
“哦……您是說那個叫馮少年的貼身太監,長得眉清目秀,挺俊的太監?那是李令月自己去內侍省篩選的,跟兒臣沒關係的,不過我覺得那個太監還行吧,辦事兒挺機靈的,正好跟李令月也年紀相仿,陪伴在李令月身邊,也是挺不錯的。”李弘突然間想起來了前幾日見到李令月時,身邊多了一個眉清目秀、膚色白皙,猛的一看跟妙齡女子似的太監說道。
唐朝面首已經極爲流行,無論是李治的哥哥李承乾,還是現如今的李賢,不都是豢養過這些長相、身段、氣質極爲像女人的面首。
而這位馮少年,在李弘看來,如果不是淨身入了宮的話,估計早晚有一天,也會成爲權貴人家,或者是王公貴族家豢養的面首的。
武媚面對如今油鹽不進的李弘,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扭頭看着裴婉瑩跟宮女,已經把兩個小傢伙收拾利索後,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後,神色稍顯柔和的繼續警告李弘,以後離兩個小傢伙遠點兒。
因爲她突然想起,李令月與其說是被陛下慣壞的,不如說是被李弘慣壞的,所以現在成了一個無法無天一樣的公主。
她可不希望這兩個小傢伙,也變成如李令月那般的瘋丫頭,所以,李治很光榮的比李弘早了三天,被武媚命令,不準單獨帶着兩個小傢伙。
因爲李治在用膳時,看着一左一右兩個小傢伙使勁扒拉他手裡的筷子時,他竟然拿筷子蘸着酒喂李燁,以至於武媚剛剛抱起的時候,小傢伙便“醉醺醺”的吐奶了。
因爲此事兒把裴婉瑩嚇了個半死,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而李治則是看着那眼前的一幕,摸摸鼻子,灰溜溜的從旁門走掉了。
從此以後,無論是李治還是李弘,兩人已經被武媚列入了黑名單,不準在單獨接觸兩個小傢伙,哪怕一個太子父親,一個是皇帝祖父,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