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1 辣手摧花

朝散大夫王玄策前往天竺的,最後一人滅一國的事情,自李弘從安西會來講出來後,一時之間已經逝世的王玄策便成了譭譽參半的人物。

但張柬之卻明白太子殿下跟自己講王玄策的意思,顯然是殿下擔心卑路斯一個人,沒有強大的威信力使得吐火羅的人,相信大唐願意跟他們合作,而自己身爲禮部尚書,如果親自前往遊說,想來一定能使得吐火羅人相信大唐的誠意。

“但殿下……如何使得吐火羅仇視大食,而後我們大唐在安西坐山觀虎鬥,臣現在一時怕是拿不出什麼良策來,需要臣前往吐火羅後,根據情況才能做判斷。”張柬之謹慎的說道。

“沒問題,我只要結果,過程你自己掌握,你的人身安全上,可以讓薛仁貴跟黑齒常之提出,他們會派人保護你。”李弘敲着桌子,看着窗外的汪樓說道。

如今整個書房內,只有他們君臣二人,他不希望自己的計劃,被多餘的人知曉,甚至如果可能,他巴不得張柬之能夠這件事情,辦的完全沒有大唐暗中作祟的影子纔好。

“是,臣明白,臣如果有事兒便會請求他們給予援助。不知殿下,以爲臣什麼時候出發合適?”張柬之心中有些期待,同時也有些忐忑,殿下交代的事情,牽涉到三個國家呢,這需要足夠的謀略才能夠做到。

“越快越好吧,你自己拿主意,這幾日家裡跟禮部安排妥當後,就可以出發了,祝你好運。”李弘突然間站起來,向張柬之伸出了一隻手。

而後自己愣了一下後,又把空中的手抽了回來:“沒事兒,剛纔想事情有些走神了。”

張柬之奇怪的看着李弘伸向他的手,又快速的退了回去,聽着殿下的解釋默默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釋。

“那隨臣前往安西的其他人,臣就自己拿主意定奪了。”張柬之內心有些激動,早就想去當年殿下開創的大安西看一看了。

“好,走時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多加小心。”李弘拍着他的肩膀,與他並肩走出了書房。

望着張柬之離去的背影,再看看身旁的汪樓跟花孟,李弘這才問道:“母后找我何事兒?可有透露?”

“回殿下,沒。”汪樓臉色不自在的笑着說道。

“看你那德行就知道在說謊,但我最近沒犯事兒啊,天天忙的跟狗似的,怎麼就突然召我進宮了?太子妃呢?今日看望母后去了嗎?”李弘邊走邊問道。

“回殿下,太子妃今日一直在後宮陪着皇后,看樣子皇后跟太子妃心情都不錯,一直都是有說有笑的,太子妃也比以前放鬆了很多,奴婢以爲,太子妃如今已經適應了皇宮的生活了。”汪樓跟着李弘的步伐,討好的透露着後宮他看到的,能說的事情。

“拿去玩兒吧,別給他人知曉,這種東西可沒有很多。”李弘從花孟手裡接過一枚金色的銅錢,扔給了汪樓。

“謝殿下,奴婢到現在還沒有幾枚呢,上次還是皇后賞賜了奴婢一枚。”汪樓看着金光閃閃的銅錢,這種皇家的尊貴之物,向來只賞賜重臣跟皇室宗親,一般人,哪怕是自己,都很難得到幾枚的。

時值五月,大明宮後花園內,正是牡丹花怒放時節,此刻的牡丹花叢前,武媚與裴婉瑩並肩而立,在一羣人的簇擁下,正對着綻放的牡丹花指指點點,不時傳來武媚對牡丹花的點評。

“兒臣參見母后。”李弘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衆宮女回身,看着太子殿下急忙行禮。

武媚原本充滿笑意的臉色,聽到李弘的聲音後,像是變臉一樣,刷的一下,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給他看看吧。”武媚扭過身,掃了一眼臉上有些擔憂的裴婉瑩,示意旁邊的宮女,把手裡厚厚一摞奏章遞給李弘。

某人接過奏章,奇怪的問道:“武三思跟武承嗣又怎麼了?還學會寫奏章了?他們的事情我已經答應了啊,還嫌官……咦?御史又彈劾我?什麼,這不是鴻臚寺的奏章嗎?怎麼都跑您這來了?”

“你自己幹了什麼好事兒,你不知道嗎?說,你昨天干嘛去了?”武媚臉色鐵青,她總感覺,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這個小兔崽子氣死!

李弘把奏章全部遞還給了一旁的宮女,而後目光卻是掃向了自己的老婆,期望能夠從裴婉瑩那裡,得到一些提示。

“別看她,我在問你呢。”武媚沉聲說道。

後宮之內,皇后這些年已經很少發火了,而且脾氣彷彿隨着年齡的增長,變得越來越溫和了,但今日這一聲冷喝,立刻嚇得旁邊的宮女跟太監,慌張的緊忙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旁邊的裴婉瑩心頭砰砰砰的劇烈跳動着,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母后發怒,整個人已經緊張的小臉煞白,腦子裡空白一片。

“沒……沒幹啥啊,您先別生氣,氣壞了身子父皇就不高興了,昨天兒臣除了在尚書省外就是在東宮,沒幹什麼啊。”李弘嘿嘿腆着臉笑着說道,順手就揪了一朵正盛放着美態的牡丹花,想要遞給武媚。

武媚氣的一巴掌排掉李弘手裡的牡丹花兒,冷冷的說道:“好好的花兒你摘它作甚?我問你,昨夜去哪裡了你,又幹了些什麼?”

“哦……。”李弘還未來得及開腔說話,便看見裴婉瑩動了。

“兒臣知罪,還請母后責罰。”裴婉瑩噗通一下,跪在了武媚身旁,低聲急急說道。

武媚無奈的看了一眼跪下去的裴婉瑩,無奈的嘆口氣,這個裴婉瑩倒是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只是對於太子太過於順從了。

“起來吧,本宮並未問罪於你,你又何罪之有。”武媚只好瞪了李弘一眼,溫和的對裴婉瑩說道。

“回母后,如果兒臣昨夜裡制止殿下的話,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所以昨夜之事兒,兒臣也一樣有罪。”裴婉瑩不敢起來,心中一直希望,自己的認錯,能夠讓皇后免去對夫君的責問。

“你還愣着幹什麼?怎麼?等着本宮把你的太子妃親自扶起來不成!”武媚看着站在一旁,呆呆的望着跪在自己旁邊裴婉瑩的李弘急聲說道。

“哦哦哦,是是是,兒臣來,怎好勞煩母后呢,快起來,母后沒生氣,別跪着了,地上怪涼的。”李弘一個箭步,走到裴婉瑩跟前,扶起裴婉瑩後,當着武媚的面,一手摟着裴婉瑩的腰肢說道。

這一番話以及兩人親密的動作,讓裴婉瑩面對武媚的目光,則是羞澀的不敢擡起頭來,只是嚶嚶說道:“多謝母后。”

“沒個體統。鴻臚寺、御史臺今日一早便給你父皇送來了這些奏章,其中有他們彈劾你的,也有大食國使臣要求你父皇給他們主持個公道。你一個太子殿下……你就不能讓本宮跟你父皇省點兒心嗎?”武媚伸開手臂,剛想要用手指指點李弘的腦袋,餘光掃過還低着頭的裴婉瑩,隨即作罷。

當着兒媳婦的面數落人家的夫君,雖然自己是太子的母后,但感覺也不是很合適不是,於是只好悻悻的放下手。

“這也不怪兒臣啊,是他先動的手,不信您問婉瑩,她在場的。”李弘面對龍媽怒氣衝衝的臉色,無辜的說道。

裴婉瑩感受着腰間李弘手上的力道,急忙小聲的夫唱婦隨道:“回母后,昨夜裡確實是大食國王子先動手要毆打殿下的。”

武媚氣結,面對現在的李弘,她硬是生出了束手無策的感覺,拿這個油鹽不浸的人,真是一點兒辦法沒有了。

“那你就不能換個方式?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當着一些同時在用膳的朝臣,以及我大唐百姓的面,你一個大唐的太子殿下,就如同山野村夫般,跟人家動起手、打起架來了?還是說,你去年跟白純在那小山村住了兩個月,染上了那山野村夫般的刁民習性!”李弘身後響起了他龍爹的聲音。

明顯能夠感覺到,懷裡的裴婉瑩身子在瑟瑟發抖,面對陛下跟皇后的質問,這個剛剛進宮還不到兩月的太子妃,感覺自己彷彿站在懸崖峭壁的邊上,隨時可能被一股風吹落到萬丈深淵中。

但接下來讓她更爲驚顫的是自己夫君面對父皇的回話,讓她一度以爲,自己這個太子妃算是當到頭了。

“您這話說的,那薩利赫的拳頭都打到兒臣的臉上了,兒臣總不能不還手,還施以笑臉吧?那樣豈不是捱揍的就是兒臣了?如果兒臣被揍了,御史怎麼看?百姓怎麼看?兒臣豈不是真就給您還有母后丟人了?給大唐丟人了?咱們大唐以武立國,皇祖父要是知道兒臣被揍了,怕是都能氣的從……呃……我身爲太子,總不能向外人示弱吧?何況兒臣確實是迫不得已,兒臣也不想動粗啊。”李弘攜着裴婉瑩扭身,看着身後沉着臉的龍爹,無辜的說道。

“每次說你一句,你都有八句話等着我,難道這麼說來,你就沒有一點兒錯了?”李治無語的說道,隨手也摘下了一朵牡丹花,捏在手裡像是在捏李弘似的。

“那花兒招您惹您了,您摘它幹嘛?”武媚氣無語,這父子倆怎麼都這樣,喜歡辣手摧花啊。

“那地上扔的不是你摘得?”李治用眼睛指了指地上,剛纔被李弘摘下的牡丹花,無辜的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