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是一件讓李弘內心忐忑不安的事情,深怕遭到母后問責的他,一早上,悄悄的就溜進了皇宮,四個宮女與四個太監,出去算他九個人,回來還是……哦,回來竟然變成了十個人。天籟小說
武德殿裡裡外外顯得很安靜,這是李弘刻意追求的效果,他現在還沒有想好怎麼去見母后。
就是這樣,嫵媚還是第一時間就知曉了李弘回宮的消息。宮裡的其他宮女跟太監,看見他時彷彿見了鬼一樣,一個個露出了驚懼的神色,心裡出現了同一個聲音:“小魔王回宮了!”
消息也就不脛而走的傳入到了武媚的耳朵裡,自然,李弘的一頓受罰是沒有免去,無論他在武媚跟前撒嬌、討饒,各種法子用盡,依然是被武媚,命令在那顆他親自栽種的小樹下跪了一個多時辰。
一個多月沒見的李弘長高了,也瘦了,變得黑了些,整個人較出宮前壯實了很多。
當武媚聽到李弘竟然還帶回來一個人,立刻氣的又把李弘按在腿上狠打了一頓屁股。
“小小年紀出趟宮,回來竟然還捎帶手帶回來一個,給自己找嬪妃啊。”武媚不無嘲諷的氣罵李弘。
最後武媚懶得管他的閒事兒,讓他自己看着安置,李弘一時也沒有妥善的辦法,於是只好每天都先帶在身邊,跟又多了一個宮女似的。
李弘離開時,武媚望着小背影不由的仰天長嘆:“哎,平靜了一個多月的後宮又該雞飛狗跳了,這幾日也不知道是誰會遭殃了。連鐵,傳令下去,後宮無論宮女、太監,近幾日最好不要接近代王的武德殿。”武媚跟防賊似的,對連鐵說道,惹得旁邊的幾個宮女掩嘴偷笑。
白純在武德殿撇着嘴,嘲諷李弘把自己囚禁在後宮,乾的事情與她運送大唐工匠去龜茲沒什麼兩樣兒。
李弘趴在睡榻上義正嚴辭的警告她:“你現在是大唐的罪犯,不過是因爲你的身份所以才把你帶在身邊。等大理寺結案時,你就該進監牢了!”
武德殿的一切收拾妥當後,天色也漸漸的暗了下來,李弘小心翼翼的從睡榻上起身,母后最近一個月看來沒怎麼打李賢,這勁都給自己留着呢,屁股又被打腫了。
一大清早,把白純留在武德殿,李弘背上他的小揹包,帶着夏至與白露往李治的甘露殿行去,平常這個時候基本上都是父皇處理政務的時候,自己這個時候找他,母后肯定不會知曉。
龜茲國挾持的大唐匠人,讓在回宮路上思索的李弘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那就是以後這些年,大唐的主要戰爭依然還是生在西面較多,是不是可以派人接觸那些大唐匠人,從中培養一批正規的間諜跟特工出來。
這也是他找李治的主要原因,揚武好像知道他回來似的,垂手站在門口微笑着給他行禮,說道:“陛下一早就在書房等您了。”
對於李弘背上鼓鼓囊囊的小揹包,在揚武眼裡彷彿是隱形的,別說檢查了,他是連問都不敢過問的,代王的脾氣他可是知曉的一清二楚,睚眥必報。
人還未靠近甘露殿書房的門口,裡面就傳來了李治的聲音:“你小子還知道回宮啊,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回宮,你母后就要把朕的甘露殿掀翻了。”
“兒臣李弘見過父皇。”李弘昂挺胸,也不知道他行的是哪國禮儀,喊叫着就走進了李治的書房。
一旁的揚武看的直搖頭,這樣的皇子可真是少有啊,還好,整個皇宮裡就他這麼一個,不然這皇宮的規矩可就真要亂套了。
相比起來,潞王李賢在這一方面可就比他強多了,永遠都是文質彬彬,知書達理,請安向來都是規規矩矩,皇家的儀表風範、德行規矩那是學的有模有樣兒!
李治溺愛的看着李弘,摸着頭說道:“嗯,不錯,一個多月沒見,長高了,壯實了。怎麼,這個時間找父皇可是有事兒?”李治哪能不明白,小傢伙挑選這個時間段來找他,就是爲了避開他母后的監視。
“父皇,兒臣想跟您商量一件事兒。”李弘也不客氣,直接了當說道。
李治看着他直皺眉頭,小東西剛回宮不老老實實的待幾天,在他母后跟前賣賣乖,怎麼一回來就想着法子搗亂。
李弘打量着李治的書房,皇宮內不知何時也興起了胡椅、胡桌等傢俱,胡牀也已經有之,但好像現在還沒有人習慣睡在牀上,牀的作用也就變得可有可無,跟個裝飾品似的。
而胡椅與胡桌顯然就被接受的比較快一些,此刻李治的書房就擺放着這些,只是這胡椅的開口比較大,椅面上也放置了綿軟的蒲團。
李治走到胡桌後面,並未像上一世人那般直接坐上去,而是踞坐在了胡椅上。
這就是最初唐人接受桌椅時的正確坐姿,在後來的日本東大寺正倉院裡。如今依然還保留着當初從大唐流傳過去的胡椅、胡牀等珍貴文物,椅子的開口都是很大,主要就是爲了方便唐人習慣性的踞坐,才如此做出傢俱的。
李弘奇怪的看了一眼踞坐在椅子上的李治,爬上了李治桌前的另外一張椅子,屁股被武媚打得還沒消腫,於是他只好更加不雅的蹲在了椅子上。
李治看着他的德行無奈的嘆了口氣,敢在他面前如此肆無忌憚的,恐怕只有眼前這個小人兒了。
“說吧,什麼事情。”李治問道。
李弘就那麼蹲在椅子上面,一五一十的把劫持他宮女的事件,以及慈恩寺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包括關於無法贖回唐人工匠一事兒,都細緻的把利害關係分析了一遍後,告訴了李治。
喝了口揚武爲他準備的白開水,接着說出了他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希望李治允許驚蟄跟獵豹,再加上兩名太監前往龜茲與大唐工匠接近,並展對大唐有用的情報人員。
李治聽完李弘的想法後,奇異的看了看他,咂摸着嘴淡淡說道:“弘兒啊,這事兒恐怕不好辦吧,父皇實在是無法讓揚武再派出兩名太監了,驚蟄與獵豹兩人還不夠嗎?”
“不夠,因爲獵豹跟驚蟄的一舉一動,需要父皇您自己的人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而且,以後這些人只能聽從父皇您的命令。”李弘也直截了當說道。
此事說白了,一個弄不好會招來很嚴重的後果,這相當於要在西域成立另外一個麗竟門。自己的父皇能不能放心還是一回事兒呢。
李治聽到李弘如此坦白的話語笑了笑,自己原本就抱着試探的意味,看看是不是有其他人給他出主意,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多了,這絕對是這小東西自己的主意。
自己出人倒是沒問題,但是李弘身邊無緣無故的少了兩名太監,皇后要是過問起來,自己這個父皇又該如何交代?恐怕這纔是小東西找自己的真因吧。
李治撫摸着下巴的鬍鬚,喃喃說道:“弘兒啊,此事恐怕不太可行啊,父皇確實想要成全你這一舉措,但……。”
李弘摘下了肩膀上的小揹包,從裡面斷斷續續的拿出了二十塊水晶牌,然後看着李治。
燈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的水晶牌顯得更加迷離,晶瑩剔透如冬天的冰塊兒一般,閃耀着扣人心絃的光芒。
“哎呀,弘兒啊,你母后那裡父皇很難交代的,你知道的,因爲出宮一事兒父皇替你都……。”李治繼續拖沓着說道。
李治言下之意就是:這水晶牌是你延長假期的交易品,算不得數,想讓父皇幫你,還得拿出點兒讓父皇感興趣的東西。
李弘蹲在椅子上,聽着李治的弦外之音,把小揹包放在自己兩腿間,低頭從裡面找出來一個玻璃罩,在李治火熱明亮,期待的眼神下,讓揚武把放在桌上的燭臺拿過來。
然後李弘拿掉了燭臺上的紗織燈罩,頓時房間內明亮了很多,接着李弘小心翼翼的把手上,按照皇宮燭臺打造的玻璃燈罩套在了燭臺上,大小合適,簡直就是天衣無縫。
房間內不單沒有顯暗,反而因爲玻璃燈罩的透亮,使得房間內彷彿還多了一些光澤。燭光在燈罩裡平靜的燃燒着,絲毫不再搖曳。
“怎麼樣?”李弘擡頭問道。
李治正伸長脖子往他的小揹包裡看,見李弘問他,頓時又把身子往後靠了靠,爲難的說道:“弘兒啊,父皇得擔很大的責任的,這事兒……。”
“哼。”李弘不滿的哼了一聲,這是嫌自己給的還不夠啊,還好自己早有準備。
低頭又從揹包裡拿出了兩個明亮嶄新的玻璃高腳杯,在燈光的照耀下,杯壁反射着若有若無的光芒。
蘭陵酒李弘早已經備好,示意揚武打開,然後給兩個被子裡各倒了半杯,琥珀色的蘭陵酒在杯子裡搖曳生姿,淡淡的波紋透過明亮的杯壁一清二楚。
“讓父皇看看你這包裡還有什麼寶貝。”李治急紅眼了,這一件件可都是難得的寶貝啊,說完就要伸手搶李弘的揹包。
李弘眼疾手快,第一時間就把揹包藏在了身後。
李治眼見搶不到,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懶懶道:“弘兒啊,此事父皇還需……還需跟你母后相商……。”
李弘噌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撲在桌子上把自己剛剛放的水晶牌開始往揹包裡裝:“那算了,兒臣還是求母后去好了。”
“別別別……父皇答應了。”李治急忙按住桌子上李弘的小手笑着道。
李弘這才憤憤的抽回自己的小手,生氣的小臉不滿的看着李治。
李治看看那燈罩兒,問道:“這東西可還有?如果放在皇宮院落的宮燈上,豈不是會更加明亮?”
李弘一聽此話立刻心裡一動,哼,既然你不顧父子情面坑我,那就別怪兒子也坑老子了。
“有是有,不過很貴的,還有這樣的杯子,也有,但是也很貴的。”李弘沉思了半天,爲難的說道。
“有多少,父皇全要了,多少錢?父皇給你,你去幫父皇全部買回來。”李治一聽大喜。
“那就得看您要多少了。”李弘一雙明亮的眼睛骨碌亂轉,回道。
“有多少要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燈罩多少錢?杯子多少錢?”李治此刻很像一個土豪。
“燈罩……二十兩銀子,杯子……三十兩!”李弘咬着後槽牙漫天要價!
“好!朕答應你了,看在你這麼辛苦的份上!揚武,知會內侍省,燈罩給弘兒按三十兩,杯子給弘兒按四十兩!”土豪大手一揮,霸氣的說道。
“成交!”李弘心裡都快樂開花了!
原本驚蟄、獵豹去往龜茲展大唐工匠的費用自己還在愁呢,現在好了,一下子都解決了。
兩個人各心懷鬼胎的看着對方得意洋洋的笑着,都覺得自己佔了大便宜。
兩人誰也沒有料到,如今和諧美滿的一幕,在多年以後,在玻璃飾品漸漸不再是奢侈品時,在長安大街小巷的鋪子都能買到時。
李治拿着棍子追打着李弘追打了半個皇宮,整個皇宮被父子倆折騰的是雞飛狗跳、鬼哭狼嚎。就是武媚緊緊追在兩人屁股後面,親自好言相勸,也沒有勸住一心要教訓大逆不道之子的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