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秀

除了芒鬆芒贊,分列在兩側的所有人都在李弘下馬後,緩緩跪倒在地,向李弘行禮。

於是,接下來的畫面,就像是一場表演秀,看的衆吐蕃臣子瞠目結舌,看的裴行儉、馬載,特別是戴至徳,只想吐。

芒鬆芒贊:“何不再留一些時日?本王跟聖救度佛母一直希望你再留些時日,裴大相的政務還需要你來指點一二。”

“安西都護府尚有諸多政務等着我去處理,裴相與戴相本是安西都護府重臣,他們被您請過來後,一大堆政務,只能由我來親自經手了。唉……說起來,我是真捨不得把他們留在吐蕃啊。”李弘與芒鬆芒贊手牽手,在兩列送行的臣子目送下,惺惺相惜的不可自拔。

“如此真是本王的不是了,不過您忍痛割愛重臣,助我吐蕃朝堂,此番大義跟恩重,我吐蕃百姓定將會銘記於心,而我吐蕃與大唐,也將永結兄弟之盟,造萬世友好之業。”芒鬆芒贊背書般繼續說道。

“好!正當是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呼無兄弟也。”李弘飄飄然的同時,不知不覺的被芒鬆芒贊又把輩分扯平了。

“殿下如今也是苦讀聖賢書啊。”身後的裴行儉聽着兩人的說話,過了好久好久,才忍住一身雞皮疙瘩,讚歎道。

“苦讀什麼了他?哼,兩人的說話,可是我昨夜給他們備好的,就差手裡那張紙唸了。”戴至徳很不滿李弘這一套。

明明知道人家不歡迎他,還不趕快走,就非得在聖城百姓跟吐蕃羣臣之衆目睽睽下,肉麻噁心的搞這一套。

不知不覺,兩人率領衆臣,已經走到城門口一處新立的大石碑跟前,依稀可見石碑上刻有:“務令百姓安泰,所思如一”、“彼此不爲寇敵,不舉兵戈”、“永崇舅甥之好,造福一方。”等等字跡。

“這……唐蕃友好碑上的字,不會也是出自你之手吧。”裴行儉遙望墓碑,想起幾天前,李弘命戴至徳找一塊大石碑的事兒。

戴至徳的臉黑的跟茄子似的,雖然不屑這些表面文章,但彰顯大唐威儀,撫四方之地臣民之事,卻是他的職責所在。

聽了裴行儉的問話後,戴至徳又是黑着老臉,無奈的點點頭。

如此彰顯大唐威儀、表大唐陛下功績的碑文,就因爲最後一句話,完全給破壞的毫無莊嚴天威可言。

最後一句“永崇舅甥之好,造福一方。”裴行儉卻不知道,這是太子殿下私下命人刻上的,要不然,戴至徳的臉也不會黑的碳似的。

丈高的青色石碑寬大威武,立在城門口像是鎮城石碑一樣,石碑上面的話,用吐蕃文唐文兩種字跡刻寫,進出城門,想不注意這座高大雄厚的石碑都難。

而上面的字跡,自然是用如血般鮮豔的紅字刻成,如此一來,想讓人不注意上面的字跡都難,除非是瞎子進出城門。

李弘與芒鬆芒贊站在石碑下,如果這一世有相機,李弘一定會命人趕緊拍照,這一個歷史性時刻,說什麼也得拍照留念才行。

兩人把手道別,神情哀傷不捨,半梅跟尋蘭早已經倒了祭天敬神送君酒,一人一杯,小托盤上的酒被衆人一一端走。

然後李弘嗚呼哀哉,嘆息天不仁慈,相見恨晚等等,讓人直掉雞皮疙瘩的話語聽的他自己都噁心。

而芒鬆芒贊則是配合着李弘悲拗哀傷、痛天感地的話語,立在一旁做悲壯表情,彷彿生離死別的親兄弟一般,最後兩人是潸然淚下,揮手告別。

李弘的離開,最最高興的就是一直流眼淚的芒鬆芒贊。

李弘跟大軍留下的煙塵都已散盡,芒鬆芒贊依然舉手揮別,雙眼淚流滿面。

但誰都知道,這不是芒鬆芒贊悲傷的止不住眼淚,而是高興的喜極而泣,自內心的喜悅淚水:終於把小魔王送走了。

李弘的大軍,進入吐蕃時,人數最盛已經達到了兩萬五千人之多,而在出吐蕃時,人數也已經下降到了一萬四千人。

雖然只損失了一萬人,就讓他征服了吐蕃,並打下如今的一番局面。

但望着長長的隊伍,李弘的內心依然還不是滋味兒,那一萬多人,如今就這樣被長久的留在了吐蕃境內。

一個個活生生的面孔,年輕的生命離去,背後不知道有多少肝腸寸斷的哭泣聲。

撕心裂肺的悲痛,遠遠不是撫卹金能夠安慰的了喪失親人的,大唐百姓的傷痛的。

就像文成公主恨透了李弘一樣,非但佔據了大昭寺,小昭寺也沒有被他放過。

一萬多大唐兒郎的屍骨,統統被他存放在了小昭寺內,讓每一天的佛唱聲度那些年輕的生命。

爲何只爲你大唐兒郎建碑立傳,難道我吐蕃兒郎的性命不是性命?

李弘回之:“戰爭永遠帶不來和平,仇恨永遠只會引戰爭,佛能度衆生,但卻帶不來和平,想要和平,就該摒棄所謂神的旨意。如果您想爲吐蕃帶來和平盛世,您就該回長安休養!”

文成公主無法忽視李弘的話語,她也知道,如今的吐蕃,想要回到夫君那個時期,已經是很困難了。

但讓她離開吐蕃,離開夫君的王國,留下芒鬆芒贊一個人應付大唐豺狼,她又不甘心。

戰爭、和平、苦難、盛世,佛度衆生、衆生好度,您信佛拜佛,度衆生、衆生度,屠刀放下、便可立地成佛。吐蕃百姓幸與不幸,一念之間。

李弘丟下一句當初惠能似是而非的話語,扭頭便走,留下了文成公主,望着身着鎧甲,在陽光下緩緩消失的背影。

大軍行至小勃律,眼看着就可以轉入所謂的官道,從這裡便可直接入于闐休整部隊,而後再沿着塔卡拉瑪幹沙漠的以南的絲綢之路,到達樓蘭。

但就在清晨要出的時候,一封急信送到了他的營帳:“白衣大食要叩關波斯都護府,理由是他們的王子殿下,自從進入大唐後,就沒有再回來過。”

李弘看完信後氣的大罵:人都死了幾年了,你們這個時候纔想起來?恐怕是因爲知道大唐用兵吐蕃,無暇顧忌波斯都督府,所以找了這麼一個爛理由,要攻下波斯都護府吧!

“如今波斯都督府有多少守軍?守將是誰?”李弘罵完後,看着信使問道。

“回大都護,波斯都護府由王名遠率領兩萬精兵守城。”信使剛剛回答完李弘的話。

只見又一個信使跑了過來,看着身上潮溼的衣服,看來是趕了一夜的路,衣服不是被汗水浸溼,便是被夜晚的露水沾溼。

“報大都護,薛仁貴將軍急奏。”信使恭恭敬敬的把密信遞給了花孟,再由花孟呈給李弘。

李弘的右眼皮劇烈的跳動了幾下,快的撕開信封,果不其然,還是薛仁貴親筆書寫。

信中提及的,自然是波斯都督府被白衣大食圍困一事兒,請命是否要出兵援助。

就在李弘看信的同時,半梅與尋蘭,已經乖巧伶俐的把地圖拿了出來,供太子殿下查看。

李弘緊皺眉頭,波斯都督府他並不在乎,在乎的是唐人的兩萬兵馬!

想要援助波斯都督府,如今就得穿越,已經漸漸脫離了白衣大食控制的吐火羅,而吐火羅十年前就已經不再是大唐的控制之地了,如今想要援助,不得不說是難度極大。

龍朔元年,也就是公元661年,卑路斯就已經遠赴長安,向大唐請求援助,於是大唐便在波斯疾陵城設波斯都督府,冊命卑路斯爲都督,隸屬安西都護府。

龍朔二年,大唐又冊命卑路斯爲波斯王,想要利用卑路斯波斯王室的正統身份,從而控制波斯等地,以此納入大唐版圖內。

而從龍朔三年起,吐火羅就開始進行反唐戰亂,安西都護府因爲要應付阿史那都支等叛亂,因此也是無暇顧及吐火羅的暴亂。

因此造成了吐火羅脫離大唐的控制,剛出狼窩又入虎口,白衣大食眼看吐火羅戰亂,便趁大唐無暇顧及的機會,把吐火羅納入到了自己的版圖。

從李弘進入安西之後,才逐漸開始在吐火羅進行一些小動作,包括從商貿上制衡、‘精衛’潛入人員離間等等,才使得吐火羅一直未能被白衣大食,安安穩穩的放進自己的口袋。

但離間等計謀,不過是杯水車薪,只是增加了白衣大食控制吐火羅的難度,並沒有使得吐火羅開始偏移大唐這一邊,而是使得吐火羅更想像吐蕃一般,成爲一個可以爭霸的王國。

與吐火羅相鄰的小勃律、大勃律,一直都在戰戰兢兢中過日子,要不是靠着吐蕃強盛的兵力支撐,早就已經被吐火羅征服。

但現在,擺在李弘面前的難題卻是,如何能夠把王名遠跟兩萬唐軍安全無虞的帶回大唐。

如今的安西都護府,在他的計劃裡,不存在支撐他吞噬吐火羅,援救波斯都護府的足夠條件。

(祝大家元宵節快樂!西域之行也快完結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