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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低着頭的錢鏐,高鬱沒有緩和氣氛的意思,高鬱似笑非笑繼續道。
“你可能會怪我太過勢利,但我不想欺騙你。
事實便是如此,我離開小鎮的原由,還有便是如今鹽幫的狀況。
樹倒猢猻散,這亦一個家族衰敗不可避免的下場。”
高鬱繼續自嘲道:“年前,我是樹,如今我便又是那猢猻。
人生境遇說來也是奇妙啊!”
錢鏐突然擡起頭,很是認真的問道:“先生是說,我家要敗亡?阮成要……”
錢鏐直視着高鬱,高鬱臉色黯淡。
師徒二人沉默良久後,高鬱凝眉道:“具體如何,我尚不知曉。
天下動亂,普天之下,何處不亂?
淮南道已亂,江南道亦不能倖免。
我不知阮成的江湖如今是何等的光景,但卻能意料到衰敗之勢是必然難以逃避的。
分析出這一點,其實並不難。
阮成近月來多離少歸,每次回來時,小鎮弔喪數日不止。
你居於吳府深宅,或不感覺不到。但只要留意,你便能察覺到的。
來到小鎮上避盜賊,躲戰亂的人家,近日來多有搬離……”
高鬱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錢鏐坐在他對面,雖在極力掩飾內心的波動,但高鬱還是看出了端疑。
錢鏐攥緊雙拳,身體在不可控制的顫抖。
高鬱很理解錢鏐,多年之前,揚州高氏府邸的那名少年,在得知家族即將敗亡時,和錢鏐現在的表現一般無二。
偌大一個家族敗亡之時,便是如那山洪海嘯,一瀉千里之勢,又豈是他這個被養在高牆深院中的公子哥能阻擋的?
少年聞聲驚變生華髮,流亡才知是意氣人。
高鬱不想去安慰錢鏐,世道總會教他的。
高鬱換起了笑臉,對錢鏐道:“這或許是你我師徒最後一次相談了。
你敏思好學,爲師自問才疏學淺,再無道理可教化你。
今日爲師跟你談談這天下吧!
或許多年之後,等你坐斷江南,爲師這個勢利之徒還需來和你叩門,討要那一謀士之位呢!”
高鬱用半開玩笑的口吻緩和着師徒二人的氣氛。
錢鏐長吸一口氣,安靜的聽着高鬱說的天下之勢。
王仙芝準備接受朝廷的招安,準備了衆兄弟們告一個別。
一場宴席上,王仙芝宣佈將帶領起義軍投降接受朝廷招安,自己要去享清閒日子,要丟下衆兄弟喝西北風。
黃巢怒極,大罵王仙芝,可能黃巢覺得罵人不解氣,上去更是跟王仙芝扭打在一起。
衆兄弟們不但不幫大當家的,還附和黃巢。
說哥哥你這麼做,忒不地道。
王仙芝迫於壓力,改變了投降招安的錯誤路線,準備洗心革面繼續造反。
王仙芝雖然沒有投降,但是和黃巢一場撕咬卻是生了間隙。
好歹老子也是大當家,你當着衆兄弟的面打我,這算什麼事?
故而二人分道揚鑣。
黃巢自己出來幹,註定了不是池中之物的黃巢很快便露了鋒芒。
攻下鄆州(今山東東平)後又攻克沂州。
河南道如今是亂得不可開交。
而河南道下的淮南道如今也不安生,大盜孫儒淮南作亂,淮南節度使高駢屢剿不滅,更有波動江南之勢。
南亂不止,北方又起了戰事。
說來也是李唐自己作。
當年龐勳造反,李唐借用了沙陀兵,沙陀也就是突厥後裔。
龐勳一年被滅,沙陀部大首領朱邪赤心被拜爲單于大都護、鎮武軍節度使,並賜國姓,賜名李國昌,許入宗籍。沙陀部從此做大。
如今的叛亂便是來自李國昌的兒子李克用所謀。
李克用於雲州起兵造反,縱兵搶掠。
還在京師的李國昌大急,這臭小子是想害是他老子啊!
於是硬着頭皮騙田令孜和李儇,說如果李克用不服朝廷,臣願率本部兵馬征討李克用,行大義滅親之舉。
李儇被黃巢、王仙芝弄得煩了,代北若能不動兵戈那是再好不過的。
李儇大手一揮,直接把李國昌派去雲州平定叛亂。
李克用可是李國昌的親兒子,你當他李國昌什麼人?真可能殺了自己的兒子?
父子二人一匯合,代北雲州已經可以說是脫離了李唐的控制。
高鬱判斷,這場動亂應該纔是剛剛開始。
動亂會隨着黃巢的壯大而越演越烈。
用不了多久,不僅是李克用,很多執掌軍政大權的封疆大吏便要割據一方。
類似淮南高駢、劍南王建、山南劉巨容……諸如此類者,數不勝數。
提前知道歷史脈絡的錢鏐,不禁感嘆歷史總是那麼驚人的相似。
王朝滅亡的導火索,往往總是一場或是幾場大起義。
東漢末年的黃巾起義,現在的王仙芝、黃巢。
作亂之後,各大諸侯便要開始擁兵自重分地盤了。
現在這個階段,就是資本原始積累的階段。
能在這個時候謀得一方天地,日後中原逐鹿之時,纔能有本錢。
這麼重要的一個階段,也難怪高鬱會選在此時出江湖與天下諸雄一較鋒芒。
高鬱突然問道:“錢鏐,你志向在何處?”
錢鏐平淡道:“我現在不想談天下,這與我無關。我只想早日出師,幫阮成整頓一番江南道上的鹽梟江湖。”
高鬱欣慰點頭道:“先立家,後謀天下。不錯,男兒是當有凌雲之志,但更需有立足之根。
爲師眼高於頂,誓要與天下英豪一辯雌雄。
今日之後,爲師談爲師的天下,你立你的家業。
萍水相逢,無需再問歸期!”
錢鏐起身鄭重行禮,道:“先生走好!願先生前程似錦!”
說完錢鏐便轉身離去,沒有遺憾也沒有落寂。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師徒二人或是同道中人,只可惜君雄心壯志時,我還是癡兒頑童。
高鬱離開了,錢鏐沒有去送別。
早晨,管家吳用搬來了兩個箱子。
錢鏐打開箱子,只見是兩箱子的書。
放在上面的頭一本,便是錢鏐昨日歸還的《神機制敵太白陰經》,而書下的,則是高鬱看兵書時,所著的註解。
錢鏐說裡拿着兵書,呆呆的看着兩大箱子的註解,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