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一般,魏皇后披頭散髮,猶如瘋子一般坐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麼,只不停的大笑着,淒厲而又可憐。
“陛下,你說臣妾今天的妝容好看嗎?陛下以前說過,你覺得臣妾梳這個髮髻最好看……”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自己臉上摸着,又輕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鬢,猶如真的盛裝打扮一樣,還是曾經雍容高貴的後宮之主。
德妃邁步走了進去,驚的身後的素香連忙勸阻:“娘娘小心,她……她已經瘋了,萬一娘娘不小心被她傷到……”
“不會的。”德妃淡淡笑着,眼神盯在魏皇后身上:“娘娘一定還記得臣妾,絕對不至於傷我,素香,你先出去,本宮有話和娘娘說。”
“這……”
“出去吧,本宮沒叫你,你不得進來。”
素香膽戰心驚的出去了,德妃看着她走到殿外,這才放心,再回身,整個人已經換了一副表情。沒有半點恭敬溫柔,也看不到害怕擔憂,有一種莫名的氣勢自她身上散發而出,那是不顧一切、破釜沉舟的決心。
站在魏皇后五步之外,德妃面色平靜,淡淡道:“皇后娘娘,不用裝了,我知道你沒有瘋。”
“陛下……你說我們凌玄未來會不會是個好太子?他那麼聰明,又孝順,陛下立凌玄做了太子,一定會將東秦千秋萬載,綿延下去……”
“我今天特意來找娘娘,是有正經事和娘娘說。我既然已經知道娘娘是裝的,那娘娘就用不着再掩飾了。這裡沒有外人,不會有人知道娘娘的心機。”
魏皇后依舊沒有反應,只是扯着自己散亂的長髮,狀似瘋癲的又唱又笑,連看都沒有看德妃一眼。那癡癡的笑聲越來越大,笑的連眼淚都出來了,任何一個人看了,都不會認爲她是正常人。
說了半天,德妃不耐煩了,語氣一冷:“裝瘋賣傻有意思嗎?娘娘,我知道你還沒有死心,想着報仇是不是?你心裡確定你大皇子沒有做那些事,不管是真是假你都不相信。”
“你還怨恨陛下如此狠心,就連你腹中的孩子都不顧,直接將你打入冷宮?我說的對不對?你能夠活下來正是因爲你皇后的身份,但你魏家滿門被抄斬,你也不甘心,那麼多年夫妻情分,最終落到這個地步,真的是悲哀。”
空曠的大殿中,除了德妃壓低了的聲音,還有魏皇后一直咿咿呀呀的唱歌聲,時而尖叫,時而怒罵。雖然偶爾她的眼神從德妃身上掃過,隱約會帶上一絲異色,但若是不仔細根本察覺不出。
一直留意她的德妃那可能沒有注意到魏皇后的微小變化?她越發篤定,冷笑道:“若是娘娘沒有怨恨,就不會裝瘋,若是不想報仇,就不會在這個冷宮裡苟延殘喘。我說了這麼多,難道娘娘還不肯對我說實話嗎?”
魏皇后仿若未聞,似乎累了,也不鬧了,低着頭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邊摸一邊口中輕聲的念着:“乖孩子,你在母后肚子裡這麼安靜,也不鬧騰,真是太懂事了……”
“魏金靈,本宮沒工夫給你浪費時間!”
見魏皇后一副裝到底的樣子,德妃怒了,冷笑道:“本宮只問你一句話,你身在冷宮之中,根本無人顧你死活,頂多會給你送一些殘羹剩飯,讓你不至於活活餓死
。你既然瘋了,連頭髮都沒有梳,爲何偏偏衣服穿得好好的?”
“難不成是門口那個守門嬤嬤伺候的你?本宮知道,這天寒地凍的,你可以少吃飯,但若是涼了病了,那可真的就是死路一條了。你心有不甘,還想着報仇,想將陷害大皇子的人拉下馬,自然要保重身體,你以爲本宮還看不出來?”
“那本宮就直接告訴你!不錯,陷害大皇子的人,就是五皇子,因爲本宮也參與了的!”
猶如晴天霹靂,魏皇后渾身一震,摸在肚子上的手陡然僵住了。好一會兒,她才僵硬的轉頭,看着德妃臉上,眼神逐漸清明,彷彿靈魂歸位,卻從茫然變得憤怒,而後瘋狂,透着濃濃的殺意猛地跳了起來。
“我要殺了你,賤人……”魏皇后朝德妃撲了過去,伸手想要掐死她的架勢。
德妃很輕鬆的躲過,魏皇后飢一頓飽一頓,能勉強活下來已經不錯,如何又力氣和最近越發心情舒暢的德妃相比?
一把抓住魏皇后已經消瘦了不少的手腕,德妃滿臉清傲,順勢一把又擋開她抓下來的另一隻手,冷冷道:“魏金靈,你以爲你還是曾經的皇后娘娘嗎?本宮今天來這裡,只是有些事想要告訴你,免得你死了都做個糊塗鬼。”
“我皇兒不就是你害死的嗎?”魏皇后淒厲的尖叫着,卻根本掙不脫德妃的手,掙扎的猶如瘋子一般:“剛纔是你自己說的,我要殺了你給我皇兒報仇……”
用力的推開魏皇后,德妃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冷冷道:“本宮就算和這件事有關,也不過是個出力跑腿的,真正害死大皇子的人是德慶帝,是你的丈夫!”
“當然,如果不是因爲五皇子的謀劃,嫁禍大皇子逼宮篡位這種誅九族的事,大皇子也不會被德慶帝處死了。若是沒有天大的好處誰會去做?現在究竟是誰得了好處,你自己想!”
被這一巴掌打狠了,魏皇后捂着臉,卻沒有再尖叫,也沒有發瘋。胸口不停的起伏,雙目發直,彷彿也正在思考剛纔聽到的話。
她的皇兒凌玄死了,太子之位自然就落到了姚貴妃那個賤人的兒子頭上,方哲耀……就算不用想,她也能夠想象的出來,沒了凌玄和方哲耀相爭,他自然就是東秦未來的帝王了!
她的皇兒,死的太冤了!她的母族,她的全家,還有她腹中還未成形的孩子……
渾身顫抖起來,魏皇后銀牙緊咬,滿臉怨毒,蒼白而消瘦的臉皮都在輕顫,一字一句道:“方哲耀,姓姚的賤人,敢如此害我……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德妃摩挲着手腕上一隻碧綠的鐲子,微笑道:“好,皇后娘娘,既然你已經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那麼就留着你的命,想法去報仇吧。不過本宮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陛下……哼,那個沒有良心的狠毒男人,他的一條手已經被刺客砍斷了。”
“本宮可憐娘娘在冷宮中受苦,所以告訴娘娘這個好消息,希望能夠讓你振作起來。連皇帝都能斷手,還有什麼人殺不掉呢,對吧?”
劇烈的喘息着,魏皇后咬牙啓齒,纖細的手指緊緊捏在一起,臉上表情急速轉變着。德妃美豔的雙眸中暗沉一片,淡淡道:“本宮知道皇后娘娘還有有些手段沒有用,本宮就不幫你,告辭
。”
緩步走到殿門口,她又似想起了什麼,回頭道:“對了,再告訴皇后娘娘一件事,姚貴妃還有一個多月就要臨盆了。”
眼眸一縮,魏皇后僵硬的站在原地,整個人彷彿已經石化。
良久,她終於醒了過來,走到宮門前看看,小心的繞過那依舊還在打瞌睡的守門嬤嬤,溜到了宮門口的一個破敗的花壇前。四下裡尋了一些小石頭,在地上擺成一個小小的圓形,又撿了一根枯枝放在上面,這纔回去了。
……
季府。
緩緩將手收回,唐溪總算是笑的安心了一些:“好了,沒有任何問題,而且這段時間調養起來,身體還比以前好了一些。”
一想起前幾天的事,她深感內疚,明明是自己的事,卻將季良辰牽扯進去,而且還害他幾乎毀容。若非她有天賦之力及時爲季良辰處理,她簡直無法想象這後果……
一隻溫柔的手蓋在唐溪手上,季良辰笑着搖搖頭:“唐溪,我雖然是第一次吃丹藥,卻也知道煉丹是很複雜的,而且很辛苦。我不過是身子稍微有些弱罷了,你竟然親自煉丹給我,你讓我怎麼謝你纔好?”
佯嗔一眼,唐溪道:“你還說?那天的事,我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沒有鬧得讓你家裡人知道,我就該偷笑了,要不然我哪裡還好意思來見你。”
手指頓時緊握,進季良辰柳眉輕皺,輕聲道:“唐溪,你想要對付公主?”
聲音中透着幾許擔憂,雖然她知道唐溪很有能力,但是公主畢竟是公主,而且馬上就要遠嫁南魏。就算她再鬧出些什麼事來,德慶帝也不會怪罪她的。更何況現在的德慶帝……
一想到這裡,她就有些爲哥哥擔心。
“唐溪,陛下的手……當真斷了?”季良辰問道。
唐溪點頭:“這事雖然還沒有流傳到民間,但朝中已經有一些大臣知道了,畢竟當時發生的時候,陛下鬧得可大,還當場砍死了一個小太監。你給季公子提醒一下,沒事不要在陛下面前露面,省的被他遷怒,聽說昨日朝堂上,陛下改了規矩開始垂簾聽政,第一天上朝就處死了幾個勸誡的清流言官。”
季良辰憂心忡忡應了一聲,正爲自己爺爺和哥哥煩心,外間走來一個小丫頭:“小姐,上官公子在門口等你,說已經和小姐約好了,要去相國寺上香。”
臉色頓時一紅,季良辰沒理會那丫頭,反而對唐溪道:“唐溪,你不要誤會……”
“良辰,我什麼都沒說呢?”
笑嘻嘻的看着已經粉面飛紅的季良辰,唐溪促狹道:“看你這個樣子,上官公子是不是在我之前就來見過你了?他約你去相國寺?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想到這上官遙遠已經不知不覺開始約會季良辰,她雖然還看不出季良辰對他有什麼心思,但至少不會討厭罷了。
這起碼就是個良好的開端,對於這二人在一起,唐溪還是很樂見其成的。
和季良辰一起出門,後者帶着丫頭上了上官遙遠趕來的一輛馬車,看着上官遙遠騎馬跟在身旁,唐溪回頭,暗暗祝福這一對。
有情人終成一對,這是她願意看到的,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對她下手的嵐熙公主,她不知道她還會苟活多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