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驚受怕的女眷們和大臣們,終於重新獲得了自由,原以爲會被叛軍殺掉,但最終倖免於難,衆人都有種生死一線的感覺。想起在這次事件中死去的那些人,無人敢再提起半點,周圍巡邏的禁軍數量已經減少了大半,除了一直忠心抵抗的那三隊倖存禁軍,取而代之的是東秦國最爲精銳的鐵翼衛。
好好的狩獵已經無法再繼續,西山行宮的溫泉就更不要想,若非爲了追捕逃走的五皇子方哲耀,德慶帝絕對不會再留在這裡。
不過一日後,西山布政司使已經調來了大軍,將獵場周圍保護的固若金湯,心有餘悸的衆人總算安心了下來。原來德慶帝定下的是搜捕三日,一定要抓到方哲耀,但因爲兩件突發事件,不得不改變行程。
營帳中,唐溪收回手,神色淡漠,只衝德慶帝道:“陛下,皇后娘娘有身孕了。”
自唐溪來給她檢查就一直是木然的臉色,魏皇后雖然知道隨同嵐熙公主而來的,唐溪的姐姐唐萱和那個李氏都已經死在宮變中,而且死的極其悽慘,她也不好怪罪唐溪冷臉,只是心情有些不悅,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躺在榻上,魏皇后一聽這話,頓時又驚又喜,瞄了一眼德慶帝,卻發現的臉色卻並不是很好,不覺心頭一沉。
這消息若是在宮中的時候,德慶帝還會笑兩聲,贊幾句,但現在……他根本沒心情。
“是嗎?”德慶帝只有兩個字。
“皇后娘娘剛剛懷孕月餘,此時正是關鍵時候,好在娘娘體質還算好,否則這幾天驚嚇連連,只怕……”唐溪略頓,而後淡淡道:“我先開張方子……嗯,也不行……”
恍然纔想起這是獵場,並不是在宮中,隨車並未帶安胎的藥物,唐溪猶豫了片刻,還是道:“陛下,娘娘所需的安胎藥並沒有帶出來,爲了以防萬一,娘娘還是儘快回京調養的好。”
一想到這突如其來的孩子,魏皇后滿心只有歡喜,之前的驚嚇恐懼早已經不放在心上。她祈求般看着德慶帝:“陛下……”
正在這時,有人來報:“陛下,楚大人回來了。”
德慶帝一聽,渾然忘了魏皇后,當即起身道:“快讓楚卿來見朕。”他臉上彷彿蒙上了一層白光,只不過是聽着楚輕侯的名字,便有種容光煥發的架勢。
聽得那熟悉的腳步聲,唐溪轉頭,楚輕侯風塵僕僕的樣子,白袍微塵,鬢容略亂,一縷長髮散落在肩頭,如一幅久遠墨香的山水畫,透着一股出塵的優雅,緩步走了進來。
“見過陛下。”聲音暗啞,依舊悅耳磁性,楚輕侯長身玉立站在營帳中,頓時有種連周圍光線都黯淡了的感覺。
“楚卿總算回來了,快坐。”面對楚輕侯,德慶帝纔是真正的不設防。榮寵近十年,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發器重,這和楚輕侯淡漠的性子有莫大的關係。
沒有理會劉泰親手搬過來的椅子,楚輕侯朝德慶帝拱拱手,淡笑道:“微臣先恭賀陛下,心願達成,福壽康年。”
德慶帝微怔,還沒反應過來一貫淡然的楚輕侯竟然也會說這些好聽話了,就見他從懷中取出一物,道:“微臣幸不辱命
,這次竟然採到了一株文殊蘭,加上臨行時玉珍樓傳來的消息,目前煉製長生丹所需的一切靈藥,總算湊齊了。”
完全沒有在意他竟然沒有及時稟報玉珍樓的消息,德慶帝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天消息聽得懵了,等反應過來,一股巨大的狂喜直接將他淹沒。
“湊齊了?長生丹湊齊了?”德慶帝激動的直接站了起來,大步走到楚輕侯面前,急不可耐的道:“楚卿,朕沒聽錯吧?那些靈藥真的湊齊了,真的可以煉製長生丹了?”
不止是德慶帝,營帳中的人還有魏皇后,狄賢妃,方凌玄等,一衆人聽得反應不同,但都是一怔之下就表現出同樣歡喜的表情,紛紛朝德慶帝說着吉利話,同時對楚輕侯的功勞表示肯定、讚賞。
唯有唐溪,說了恭喜後,心中半點波瀾也無。
不過是讓德慶帝高興高興罷了,用不了多久,他就知道樂極生悲的感覺,那纔是從天堂掉入地獄,自怕還有甚者。
“好好,若真是雙喜臨門啊,既然如此,那立即傳令,返回盛京。”
聖旨一下,所有人都忙碌起來,除了西山調來的大軍依舊留守獵場,繼續搜捕潛逃的五皇子方哲耀,餘下的全部收拾,回朝。
惶恐了幾天的朝臣和衆女眷,終於鬆了一口了,總算要回家了。
車轅滾滾,來時浩浩蕩蕩的狩獵大軍,回程人數依舊不減。爲了防止萬一,德慶帝也是嚇怕了,命西山布政使使派了一千人護送,同時也派人快馬加鞭返回盛京,沿途早已經做好了周詳的佈置,絕對不會再發生萬一。
一輛並不起眼的馬車中,誰也不知道,潛逃了多日的五皇子方哲耀就藏在其中。
灰頭土臉,面容憔悴,下巴上青色的鬍渣已經冒出,眼眶深陷,眼中佈滿了血絲,一看就知道,方哲耀至少幾天沒有睡過安穩覺了。
猶如落水狗般狼狽,方哲耀渾身再無半點皇子貴氣,狼吞虎嚥的吃了遞給他的一碗飯,抹了抹嘴,然後纔有精神看着面前的清秀少女。
已經被折騰的傲氣全無,即便在最初見到唐溪的時候,他還有心情痛罵兩句,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得不和唐溪一條路走到黑。
完全想不到唐溪佈置的是什麼計劃,以至於他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非但沒有沮喪泄氣,反而跟他說一切順利。一會兒想到自己已經成了喪家之犬,一會又想到若不是聽了唐溪的話,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方哲耀臉色變幻不定,溢散着一股壓抑而不甘的慍怒。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唐溪淡淡道。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唐溪……”方哲耀終於受不了,痛苦而絕望的低頭,滿頭長髮傾瀉而下,擋住他的臉。微不可聞的聲音從指縫中溢出,沙啞而壓抑:“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嘲笑本王……若非本王相信了你,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
他好恨,若是能夠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聽這個女人說半句。
好好的皇子身份,就算不是期望了已久的太子,但怎麼也比
起現在要強千萬倍!現在的他,只要一露面,立即就會被人抓住,捆到父皇面前去,依照他對父皇的瞭解,只怕連解釋都不會聽,父皇就會親手殺了他吧?
說什麼對付方凌玄,什麼報仇,統統都是假的!
如今的方凌玄已經成爲德慶帝心中最信任的人,想都不用想,沒了他,方凌玄就是唯一有可能的太子之人,下一任的東秦帝皇。而他呢……喪家之犬,只有死路一條!
驀地,那清雅而淡然的聲音響起:“我早就告訴過五皇子,大皇子會在獵場對你下手,若是沒有我,五皇子你以爲你躲得開這場劫難嗎?可就算我提醒你了,你依舊落到如此地步,五皇子自己好好想想,若這還不算一切順利,那你還想要什麼結果?一步登天嗎?”
“你……”方哲耀語塞,想要分辯什麼,卻覺得詞窮。
“我一直沒有給五皇子你解釋,就是希望這幾天你能調養身體,好好冷靜下來,想想接下來真正的計劃。已經快要回京了,我們真正的佈置現在纔開始,可是……”
唐溪輕飄飄的掃了他一眼,語氣中似有一絲失望:“五皇子你想想,這幾天你都幹了些什麼?偷偷咒罵我,恨不得我死,對吧?後悔聽了我的話,覺得信錯了人?是不是你現在手中有把刀,你恨不得直接將我殺了,才能消除你心頭之恨?”
“五皇子,方哲耀,我真的對你有些失望。難怪大皇子會在目前勝出,得到陛下的信任,而你呢,竟然連計劃都看不透,只知道怨恨後悔,有用嗎?”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若非……若非我和大皇子之間已經不可調和,我真不想再幫你。”
“你什麼意思?”看唐溪說的如此篤定,方哲耀本已經死寂了的心,又慢慢活了過來。
他不想死,不想落個逃亡一輩子的下場。他渴望那個高高在上的寶座,渴望萬萬人之上的權利和榮華。他奢求肖想了這麼多年,怎麼願意在最後關頭失敗?
還沒有死呢,他是不是真的還有希望,還能夠相信眼前這個女子?
“鑑於五皇子你的表現,和對我態度,我收回以前和你的合作。”
這句話纔出口,聽得方哲耀一驚,就聽唐溪繼續道:“不過事已至此,計劃已經佈下,已經不可能再收回。最終受益人依舊是五皇子你,但這個好處,我卻不想白白送給你了。所以,我希望五皇子能夠答應我一個要求,否則……”
“就請你下車。”
絲毫沒有猶豫,只掃了一眼同和唐溪坐在一旁,那個模樣不俗的丫頭,不時冷眼掃自己一眼,方哲耀就半點沒有敢對唐溪動手的心思。
況且他也不敢,就算沒這古怪的丫頭,他一動手唐溪就會大叫,等他被人發現,下場可想而知,他可不願意拖個唐溪陪葬,而真的落個慘死的結局。
無奈中抱着一線希望,方哲耀點頭,沉聲道:“事已至此,本王還有什麼可說的?只能相信你了。郡主放心,我現在一無所有,只要你的計劃成功,我以後的一切都是得於你的幫助,無論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那好。”唐溪微微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