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唐溪臉色有異,楚輕侯不由得道:“怎麼了?”
一瞬間,唐溪想的很多。
就算不爲了幫方濯塵上位,她也不會放過狄嘯康。因爲種種跡象表明,這位東秦的兵部尚書大人,非但在十五年前背叛了自己的國家,和北越國勾結,而且至今還有異心。
他的異心,表現在對方凌玄的態度不一上。
基本已經算得上公開支持方凌玄,但他卻揹着方凌玄做了很多不利之事。若非他的態度曖昧不明,有種遊走在兩位皇子之間的感覺,唐溪甚至還不會想到他的真實目的。
那不過是一次偶然,靈光一閃想到的。狄嘯康並不是爲了幫方凌玄謀劃皇位,而是……爲他自己,爲他狄家!
狄嘯康的真正目的,是篡位!
更何況,他對她起過殺心。不難想象,狄嘯康已經從她那個所謂的舅舅林守正,也就是烏斯曼口中,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當年狄嘯康和她生父蒼暮景之間,絕對是有各種糾葛的,否則他不會得知她是蒼暮景的女兒後,不去告知德慶帝,反而要暗殺她。
難道狄嘯康有什麼把柄在蒼暮景手中?
因爲她的身份,導致狄嘯康誤以爲她知道了那些秘密,因而對她痛下殺手?
驀地想到這裡,唐溪忽然有種感覺,當初在安平城被方凌玄和宮談追殺,會不會有可能是狄嘯康的緣故,是他藉助方凌玄的手來殺自己?
事情的真相正慢慢的浮出水面,想來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弄清楚一切的。
到底選個什麼時候告訴楚輕侯呢?唐溪不禁猶豫起來。早知如此,當初他說的時候,她就應該一併說了,偏偏她忍了一下,以至於到現在反而越發說不出口。
“沒什麼,只覺得要做成一件事,有些太難了。”唐溪低聲道,沒有擡頭。
還以爲她擔心,楚輕侯寬慰了她幾句,將她摟在懷中:“是很困難,但只要一步一步來,一定會成功的。比起以前什麼都沒有的時候,現在的情形已經好很多了。”
“嗯……”他沉吟片刻,柔聲道:“我想最多兩年,我們就可以抽身而退,不再沾染這些煩心的事,去找一個寧靜的世外桃源,過平淡又溫馨的日子。”
只覺得他的脣落在她額間,嗓音低沉而醇厚:“溪兒,你說好不好?”
他說的好溫柔,透着對她的深情和眷戀,還有對未來的憧憬與期望。唐溪忽的平添幾許勇氣,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低低道:“楚輕侯,等回去,我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回去再告訴你。”
沒有追問,楚輕侯只將她抱的更緊,嗯了一聲:“好。”
良久,唐溪才又出聲:“看來方哲耀要讓他多活一段時間了,那今晚的事,已經安排好了嗎?若是方凌玄沉得住氣,會不會有萬一?”
“不會有萬一。就算有萬一,有人也會慫恿他不得不出手,更何況,方凌玄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
身爲大皇子,方凌玄是
絕對不會像普通人一般被嚴密看守起來的。
非但如此,此時他的營帳中,還聚集了七八個身披輕甲,全副武裝的人,看打扮就知道是負責這次獵場安防工作的禁軍頭目,以及禁軍統領陳達。
雖然已經敷過燙傷藥了,但陳達的臉上依舊觸目驚心,腫起的一大片水泡和通紅的皮膚讓人不難明白,若他是個女子,只怕已經毀容了。
並沒有去找唐溪這位醫道天才療傷,二人的關係和現在要做的事,都容不得陳達還有時間浪費。他就這般裸着一張受傷的臉,滿臉陰沉的來見方凌玄,語氣壓抑的透着一股深深的怒意:“凌玄,我實在是受夠他了。”
論二人之間的關係,陳達是方凌玄的姨夫,既然已經決定做這種殺頭誅九族的事了,方凌玄非但不會計較身份,反而還私底下親熱的直呼陳達爲姨夫,不過是爲了拉攏他這位手握三萬禁軍的大統領。
好在陳達還有自知之明,這點城府還是有的,只免去了大皇子這般生疏的公式化稱呼,喚他名字,以示親近。
“父皇怎麼可以這樣?這事和姨夫本就無關,若非是姨夫帶人趕來殺了那頭黑豹,只怕父皇已經……唉,他非但不感激,反而這般……”
陳達怒道:“他已經說了,若是再一天查不出結果,就讓我提頭去見!凌玄,我們不能等了,今晚必須……”
方凌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眉頭緊鎖。
原本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就在這裡圍獵的半個月中,找機會行動。但昨晚突如其來的事情,不止是警醒了他,還讓他越發感到了後果的嚴重性。
“昨晚這事……”他看着陳達,沉聲道:“姨夫可查清楚,是否真的是老五所爲?”
“哼!那幾個承認放箭的,我已經讓人嚴刑拷問了,但根本什麼都查不出來,我已經將他們殺了。不過……越是如此,就越證明是五皇子所爲,否則那些人怎麼可能寧死也不招認?”
另一位禁軍隊長也道:“絕對錯不了,除了五皇子一向和大皇子作對,怎麼可能發生昨晚那種事。這分明就是五皇子想要陷害大皇子你,讓陛下懷疑。”
陳達點頭,嗯了一聲:“雖然還不確定五皇子他們有了什麼部署,能夠確保自己不會被陛下懷疑,但凌玄,此事發生之前,我們可沒有料到五皇子會有這麼大膽,敢做出這種事來的。事出突然,就算我們能夠臨時找幾個替死鬼,只怕陛下也不會再相信我們了。”
“等到回京,只怕我這禁軍統領職位,也會被陛下換掉。所以,爲今之計,必須提前動手!”
忽的拳頭緊握,方凌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卻還有一絲猶豫:“但是,那三百鐵翼衛……”
想到這裡,陳達忽的奇怪起來:“這事我正要給你說,那三百鐵翼衛昨晚吃了陛下賞賜的東西,所有人拉了一晚,到今早有的人已經站不起來了,否則昨晚鐵翼衛的人怎麼沒有出現?凌玄你說,這是不是有什麼人在暗中搗鬼?”
才說完,他似明白了什麼,眼睛一亮:“五皇子!”
“果然深謀遠慮啊,竟然連父皇的鐵翼衛都敢動,我平時還小瞧老五了。”方凌玄陰測測的低笑了起來:“既然連這種事都做了,只怕我再不動手,就會被他搶先了去。事不宜遲,姨夫,你立即去做準備,今晚……”
這時,站在方凌玄身後的一箇中年文士忽的道:“大皇子,此事重大,絕對不能有半點閃失。”
方凌玄回頭看着他,眉頭一皺卻還是正色道:“康先生,你的意思是?”
康弘友道:“既然已經猜到五皇子也有和我們一樣的謀劃,那麼大皇子就必須想到後果,萬一失手,到時候應該怎麼辦。畢竟昨晚那些冷箭,陳統領還沒有調查出來的,對於五皇子那邊的人手和安排,我們並不清楚,就算禁軍中是否也有五皇子的人,我們也不能絕對肯定。”
陳達面色不悅:“康先生,你什麼意思?”
衝着陳達一揖,康弘友沉肅道:“陳統領莫怪,我們都是爲了大皇子着想。今晚動手之事,大皇子還是應該再謹慎些,就如這般……”聲音越發放低,他迅速說了幾句,聽得幾人面色一振,方凌玄更是眼睛一亮。
“好,果真思慮周詳,多謝了康先生。”方凌玄扶起他,瞳中已經閃爍起一片成功的光亮。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整整一天,所有在營帳中不得隨意外出的官員和女眷們都有些受不了了。
這可不是平常在自己家中,不讓出去還可以在花園裡走走,各個廳堂庭園書房裡散心,這裡可是獵場,不過是小小的營帳,如何讓那些人習慣?
不時有人掀開簾子朝外張望,卻只見來回巡邏的禁軍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那沉沉踏響的腳步聲,猶如鼓錘般一下下敲在他們心頭,一種越發沉悶壓抑的感覺,幾乎讓衆官員窒息。
有些人還仗着官位身份,大模大樣去詢問的,結果不是受到一頓訓斥,就是直接被綁去審問,被視爲昨晚安排那些冷箭的嫌疑人。如此一來,所有人都知道德慶帝這次是不查出真相決不罷休了,卻沒有想到,就連德慶帝也不知道外間突然變得嚴密的防護,真正是爲什麼。
唐溪正在季良辰這裡,二人百無聊賴的下着棋,雖然季鴻卓和上官遙遠也不知道爲何唐溪非要他們也一起來,還是這種敏感的時候,但二人還是沒有多問。
“唐溪,你又輸了……”季良辰盈盈一笑。
“呵呵,輸了正常,我棋藝本就不如你。”心中有事,況且這方面她本來就不擅長,不過是爲了找藉口將幾人聚在一起罷了。唐溪起身笑道:“上官公子,你來和良辰走一局?”
上官遙遠心中一動,飛快的掃了一眼季良辰,俊臉微紅,卻還是坐了過來,手持白子道:“季小姐,請。”
看了季鴻卓一眼,唐溪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再朝二人環視一眼。季鴻卓彷彿明白了什麼,微不可查的迴應了她一下,脣邊是淡淡的笑意。
營帳外,方凌玄身着便服,擡頭看了看天色,緩步走到正中間最大最華麗的營帳前,掀開簾子走了進去:“父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