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出發的前一天晚上,質子府中。
斐子稹在大廳中坐着,一言不發,身旁伺候的人已經站立好久了,腳都有些麻,卻也沒得到斐子稹吩咐什麼事。
下人不由得小心翼翼的打量他一眼,滿心奇怪。這三皇子今日怎麼和平時不同了,枯坐了三個時辰居然沒有動,不說話也不做什麼,就那麼一直坐着,而且臉色越來越陰沉,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驀地,外頭小跑進來一人,恭聲道:“三皇子,有人求見,但那人是……是直接翻進府中來的,護衛們發現了正要抓他,他卻說……是蕙怡郡主派他……”
“唐溪!”
騰身站起,斐子稹眼中一道光彩閃過,臨到最後一刻,總算是來了!否則,他只怕還會懷疑她之前對他的話都是謊言,不過是欺騙推托之詞罷了。而現在……
“讓他進來。”斐子稹緩緩坐了回去,面上再看不到剛纔一閃而逝的激動神情。
花飛大步如常的走了進來,絲毫沒有怯意,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過去:“三皇子,這是郡主要我交給你的。”
立即有下人將書信呈了上去,斐子稹拆開,迅速瀏覽一遍內容,隨即心頭突突的狂跳起來,即便是竭力壓制也有些按耐不住了,他一拍大腿笑道:“好,好,本王知道了!”
花飛微微一笑,淡淡道:“三皇子,郡主還說,讓你看完了信,立即燒了。”
微微一怔,斐子稹隨即道:“好,好,郡主果然細心。”他起身走到燭臺旁,點燃書信而後道:“你回去告訴郡主,本王定會配合她的,哈哈哈哈……”
……
十月金秋,天高雲淡,蒼茫遼闊的西山獵場依舊是蔥翠一片,林木繁茂,草長水深。
剛剛出盛京的時候,一衆有幸能跟隨前往的閨閣千金們還覺得是莫大的殊榮,一個個歡天喜地,鶯鶯燕燕嘰嘰喳喳的看着沿途的風景。可真的等到兩日之後,基本全都沒有了精神,奄奄一息的躺在馬車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男子們還好,歷次能夠跟隨德慶帝參加秋獮的,無一不是身手卓絕的將才和世家子弟,騎乘在駿馬背上,即便四五天了也依舊精神奕奕。少數幾個上了年紀的,多少還是有些疲色,卻堅持着不顯露出來,生怕壞了德慶帝的興致。
透過不時晃動的湘妃竹簾,嵐熙公主癱軟在柔軟雪白的大絨毯上,吃着宮女端着的一小碟子水晶脆,眼神卻透過縫隙飄向前方。
“可惡,那個唐溪,居然拋頭露面騎馬,跟男子混在一起,還公然跟我的楚大哥卿卿我我,我一定要……”
“嵐熙,你胡說什麼?”一旁的狄賢妃臉色一沉,立即道:“你明年就要嫁去南魏國了,還提什麼楚先生的名字?萬一被大皇子或者你父皇聽到,你當心點。”
恨恨的收了眼神,嵐熙公主還想說什麼,冷不防馬車忽的一晃,顛的她和狄賢妃同時驚叫一聲。正想怒斥之時,卻聽外面趕車是侍衛欣喜道:“娘娘,公主,到了,獵場終於到了。”
……
一片水草肥美的所在,前方是條潺潺的小河,
奔流向前,水聲嘩嘩。
河岸邊長滿了各色小花,雖然比不了花房中的名貴品種嬌豔,卻勝在生機勃勃,一片淡雅愜意。盛京城中早已看不到了的蜂蝶,此處卻還在翩翩起舞,嗡嗡鳴叫。
西山的氣候要比盛京暖和一些,也難怪德慶帝喜歡每年都來此,打獵是一方面,順便也算是延緩一些秋日的寒意,遊玩一番。
無人處,趙吟澈站在河岸邊,長身玉立,負手環視周圍一眼景緻,不由得讚道:“好啊,好啊,東秦不愧是東秦,地利得天獨厚,若是換了我們南魏,這麼一大片肥沃之地,可是少見。”
慕晟站在他身後並沒有看他,眼神似注意在身前飛舞在野花上的一隻金色鳳蝶上,淡淡道:“你費盡心思跟着德慶帝來參加這次圍獵,怎麼不去他眼前展示一番,反而有心思看這些流水野草?”
“我若出手,還有他們顯示的份?”
微微一笑,趙吟澈轉身道:“再說了,當你知道眼前這一切,這山水樹木,走獸飛鳥,有朝一日都有可能會是自己的,甚至包括整個東秦的江山和臣民,都是自己的,你說,你還會不會如現在這般無所謂?”
“是我的?”
慕晟無所謂的聳聳肩,優雅的將腰上的金色軟劍抽出,唰一聲抖的筆直:“若真這樣,那我可頭疼了。”
“哈哈哈……”趙吟澈大笑起來:“是啊,是啊,我怎麼忘記了你是最討厭這些東西的呢?慕晟,你只喜歡美好的東西,可這江山社稷,素來黑暗血腥,絕對和美好兩個字沾不上邊啊!”
驀地,寒光一閃,那隻鳳蝶被劍芒一分爲二,半片殘破的蝶翼飄然隱沒入草叢中,另一半被兩隻修長的手指捏了起來,慕晟溫柔的輕聲道:“起碼……還不如這隻鳳蝶好看。”
目光微轉,似注意到遠處一羣窈窕身影中的一個,他淡笑道:“還有那個女子,也不知道那些暗器,究竟是不是出自她之手?若是,我可更喜歡她那雙……”
“慕晟!”
趙吟澈的聲音忽的冷了起來:“我可告訴你,在我沒確定之前,你絕對不能對唐溪動手!”
“放心,我自有分寸,怎會壞了你的事呢?再說,我現在另有目標……”
遙遠處,一座座臨時營帳猶如饅頭般點綴在碧綠的草地中,附近便是鬱鬱蔥蔥的樹林,隱藏着衆多肥美的野獸。
一匹匹駿馬神氣飛揚,輕輕的噴着響鼻,衆多此次隨同德慶帝一齊出來打獵的各家兒郎和文武百官笑語不斷,興致高昂,有的已經取出的箭筒中的白羽箭,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此次秋季圍獵和往年沒有什麼不同,德慶帝似乎心情極好,直接將朝政交託給幾位閣老暫時處理,帶着皇后皇子和衆大臣出發西山。這次的出行人數接近三千之衆,光是守衛整個獵場的禁宮護衛就是兩千,還有三百最爲精銳的鐵翼衛,安全方面絕對沒有問題。
“楚卿,可是辛苦你了。”
德慶帝看着楚輕侯,很是滿意的笑道:“朕讓大家出來可是來高興的,倒是你,卻要辛苦去找藥,實在是難爲你了。”
一身白衣的楚輕
侯挎着一個藥簍,顯得不染半點塵埃,飄逸出塵:“臣對打獵之事,興趣不多,倒是對着滿山有可能隱藏的藥草很感興趣。陛下儘管去打獵,希望臣也能夠給陛下收穫一些驚喜。”
“哈哈哈,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楚卿路上可要小心。”德慶帝大笑。
“陛下放心,有水墨丹青陪着,不會有事的。”楚輕侯淡淡的一頷首。
“恭送楚大人。”衆人齊聲拱手,目送楚輕侯遠去。
隨後,衆人收斂心思,將注意力集中在狩獵之上。
“今天可是第一天狩獵,朕宣佈,若是誰能獵的第一頭獵物,朕重重有賞!”一揚馬鞭,德慶帝哈哈大笑,策馬衝進了密林之中。
“衝啊!”衆臣精神振奮,飛揚馬鞭,急忙跟上。其中十幾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更是對視一眼,隱隱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較量之意。
馬蹄疾馳,肆意飛揚,無數身影很快隱沒於密林之中,笑聲漸遠,留在原地的女眷們收回目光,雖然她們不能參與,但同樣興致盎然。
唐溪靜靜的站着,忽然覺得身後有異,回頭卻並沒有察覺什麼。她脣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轉回身看着面前無數身穿彩裙,猶如一羣出籠之鳥般的閨秀千金們。
“母后,你猜今天誰會第一個獵到獵物啊?”嵐熙公主攬着魏皇后的手臂,撒嬌般的道。
“你父皇神勇依舊,肯定是你父皇了!”魏皇后笑吟吟的摸了摸她的頭。
“父皇說了要重賞第一個獵到獵物的人,他肯定不算的,那母后說說誰會是第一呢?”嵐熙公主打破砂鍋問到底,卻帶着滿臉的天真。
魏皇后轉身,對身旁一高鼻深目的美貌女子說道:“德妃妹妹,你說呢?”
見皇后竟然詢問她,衆嬪妃都有些不相信。
在知道一向不受寵的德妃竟然也能夠來參加此次的狩獵,她們就稀罕的厲害了,沒想到這德妃竟然還能討的皇后娘娘歡心,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法子,說不定,憑藉皇后娘娘,她還真有重獲陛下寵幸的可能呢。
德妃恭恭敬敬道:“皇后姐姐既然問了,妹妹就斗膽猜一猜,我看季小姐的哥哥,興許能夠拔得頭籌。”
季鴻卓?
他雖然曾經文武雙全,深受陛下重視,可已經整整四年沒有參加圍獵了,這次參加,聽說是傷勢痊癒,且那個什麼隱晦的怪症也痊癒了,陛下一時高興,也不管他這些年是否疏於鍛鍊,便叫了他也來。但要說他能夠得到第一,好多人都不太相信。
不過這本來就是隨便猜猜,衆女眷們也沒有在意。又有人說了大皇子五皇子的名字,還有人說上官世家的大公子也有可能,衆人隨口說說笑笑,只等着德慶帝他們回來,才能知道結果。
一直乾等着也沒事,狄賢妃不由得笑了起來:“每年的狩獵啊,都是陛下和男兒們盡興,姐姐,這次我們大家可也要好好玩玩了,不如姐姐提個玩法,我們大家一邊參加,一邊等着陛下他們啊?”
魏皇后微微點頭,看着嵐熙公主道:“好啊,嵐熙,你主意多,給母后說說有沒有什麼好玩的遊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