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想多了,我不過是前日出城,結果不小心被幾隻野狗追趕,慌不擇路才遇到了二皇子。”
唐溪淡淡道:“多虧二皇子搭救,趕走了那些野狗,救了我一命。只是剛纔回城的時候,才發現西城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多瞭如此多的災民,我正想問問大皇子知不知道此事呢。”
聽唐溪將他說成野狗,方凌玄不但沒法計較,還只能裝作驚異的樣子,讓魯同甫多注意城中的安全問題,免得傷了人。心頭憋屈壓抑,方凌玄的臉色越發陰沉,說話也更陰冷了起來。
“此事另有隱情,本王也是才知道,等會再和郡主詳說。”方凌玄正要問方濯塵聖旨的事,沒想唐溪卻注意到了一旁的汪陽,目光落到他身後的兩輛板車上。
一直在緊張自己有沒有被人發現,汪陽一見唐溪朝這邊看來,心頭一咯噔,渾身都涼了。
果然,唐溪掃了一眼方凌玄:“汪會長怎麼會在這裡?”不顧方凌玄臉色大變,她轉身走了過去:“怎麼,汪會長難道也是知道了城外還有這麼多染病之人,趕來給他們看病的嗎?”
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大木桶上:“一股湯藥的味道?汪會長,難道這些就是給城外的那些患者服用的嗎?呵呵,汪會長來的可真巧,我真想去找你詢問這些人的情況,剛纔我突然看到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來就沒有想到過,竟然有上萬的感染病患,這般聚集在西城外,那種情景,密密麻麻,一個個垂死掙扎,痛苦呻吟,無數的屍體,猶如煉獄般,汪會長,你可想象的出來?別說是我,就連二皇子都差點嚇着。”
平靜的聲音,卻帶着讓人無法抵禦的氣勢,唐溪眸光沉沉,直直的盯着汪陽,看的他渾身汗毛倒豎,冰冷一片。
方凌玄和魯同甫沉寂 ,二人根本說不出話來,方濯塵的出現本就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唐溪的安然無恙更是讓他們手忙腳亂。現在她當衆逼問汪陽,他們即便是有心阻止,卻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真的是徹頭徹尾的懵了,愣住了,膽寒了!
如果說方濯塵手中的聖旨是一把還未出鞘的鋼刀,那麼唐溪的出現就猶如催命的厲鬼,而她說的話,更是字字誅心,聽得二人渾身冷汗淋漓。
如此逼問,幾乎就是在正面指責,爲何西城外會出現如此衆多的感染患者了。一瞬間,方凌玄和魯同甫立即下了決心,只怕汪陽是應該拋棄了。
“郡、郡主……”汪陽被嚇的魂不附體,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是剛剛纔……”
不等他說完,唐溪已經揭開了木桶,嫋嫋的水霧頓時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藥味。她看了一眼木桶中褐色的湯藥,淡淡道:“汪會長,這是什麼?”
“是、是……湯藥……”
“給誰吃的?”
“給……是給那些……”汪陽簡直說不下去了,他一臉驚惶
,雙腿打顫的樣子,看着方凌玄和魯同甫求救:“大皇子,我……”
哪敢讓他把實話說出來,魯同甫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扣住他的衣領,將他扯了起來,怒喝道:“汪會長,郡主在問你話,你煎的這些湯藥,究竟是給誰喝的?是你自己喝,還是給你妻子兒女父母喝的,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濃濃的威脅,誰都聽的出來,汪陽渾身都軟了,哪裡還不知道他一句話就決定着自己全家人的性命?
死一個還是死全家,這種決定很容易就能夠做出來。汪陽抓住魯同甫的手,渾身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哭嚎了起來:“大人,小人有罪,小人說,這些湯藥都是小人親手熬的,是……是毒藥,只要讓城外那些染病的人喝了,他們死了就不會傳染疫病……”
魯同甫勃然大怒,一腳將汪陽踹了出去:“汪陽,你好大的膽子!”
“大人,大人,小的知罪了!”
汪陽被踢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捂住心口卻依舊掙扎着爬過來道:“自從安平城疫病爆發,小的見病情無法控制,就讓人將所有患病的醫者都隔離到城外,如今疫病再次爆發,定然是他們引起的,小的實在是沒辦法了,只能熬了兩桶毒湯藥,想要一了百了解決病源點……”
“放肆!”方凌玄面色鐵青,喝道:“汪陽,你如此喪心病狂,該當何罪。來人,給本王將他拉下去砍了!”
“大皇子,大皇子!此事全乃小人一人所爲,小的甘願受罰,只求大皇子不要牽連我家人,饒了他們……”
“拖下去!”一聲咆哮,飛快的衝上來幾個護衛,拉着汪陽離開了。哭嚎聲一路不斷,老遠還飄散過來。
下場一片凝重,方凌玄彷彿如今才發現一般,悔恨的一臉陰沉,氣憤不已。魯同甫沉聲道:“大皇子,下官失責,竟然沒有察覺到汪陽……”
“魯大人的確是失察。”
清冷的聲音響起,唐溪眼看着二人當街演的一出拙略戲碼,眼中的淡淡諷意一閃而逝:“數萬染病患者,不但沒有人救治,反而將他們隔離到城外,任其自生自滅,魯大人,此事若是傳回京中,被陛下得知,不但是你,就連大皇子也會被牽連。”
方凌玄心頭一跳,一股子戾氣油然而生。
輕描淡寫的話,卻不亞於赤裸裸的威脅,唐溪分明是告訴他,這事,肯定會傳揚到盛京了!到時候,他還沒有到手的太子之位,只怕會化爲泡影了。
“郡主,如今不是指責的時候,魯大人有過失,本王亦有責任,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彌補。”
方凌玄冷森森的看着唐溪:“好在有郡主!郡主醫術高明,城中如今正是疫病橫行肆虐的時候,還請郡主立即動手,妙手回春。若是再等疫病蔓延下去,要是連本王都感染上了,沒人指揮坐鎮,只怕更是麻煩。”
聰明瞭啊,拿自己染病來威脅她?
唐溪淡淡
一笑:“大皇子放心,我這就去尋翁太醫他們,商量治病救人的事。若是有什麼需要大皇子安排的地方,我會告訴魯大人的。”
微微一欠身,她又道:“二皇子,我有要事在身,就不耽誤你和大皇子辦公了。”
知道她的要事乃是去尋那些富戶,爲他籌集善後所需的銀兩,方濯塵心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點頭道:“知道了,郡主儘管去忙。”
待唐溪離開,方凌玄和方濯塵並肩而行,魯同甫隨在身後。兩人各自的護衛涇渭分明的跟着各自的主子,神情肅然,只發出整齊的輕甲摩擦聲,和步伐聲。
通往西城門的街道兩旁,依舊是一片廢墟殘垣,巡邏值守的兵士一見這陣仗,老遠就躲開了。一些災民本來躺在兩旁,老遠就被魯同甫的讓人攆走,一個個躲的遠遠的,探頭探腦的看着當街而過,這兩位器宇軒昂,帶着天潢貴胄之氣的貴人。
二人心思不一,從表面,誰都猜不出對方在想什麼。
唯一關心的,是方濯塵身上的聖旨,方凌玄終於開口:“聽魯大人說,二弟這次帶了聖旨,不知道……”
方濯塵微微一笑,蒼白的俊臉上浮上一抹粉色:“當不得大哥提及。剛纔我在城外,不過是着急這次的任務,所以明知道安平城受災,卻也不得不來看看,還抱着一線希望罷了。不過現在看來……”
看着他搖頭無奈的樣子,哪裡還有剛纔的無形氣勢?彷彿他從頭到尾就是個無害無力之人,沒有半點權勢,生不出任何波浪,一如他在盛京時那般,不過是遊走於皇權外圍的旁觀者,永遠也無法踏足權利中心。
“不知二弟此次來安平城,有何要務?”不管他說什麼,方凌玄不見到聖旨的內容,終究還是無法放心。
並沒有故作姿態,方濯塵從懷中摸出聖旨,遞過去道:“其實大哥應該猜得到,你看看。”
強忍着直接搶過來的衝動,方凌玄恭敬的接過聖旨,然後慢慢張開。不止是他,就連身後的魯同甫,此時也不由得心都懸了起來。
等看清手中的明黃卷軸上內容,方凌玄幾乎沒有一口血噴出來。
還以爲是來押解他回盛京,痛斥他將閩貴、將安平城弄的一塌糊塗,沒想到,這聖旨上的內容,居然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放方濯塵進城?早知道,他又何必當衆處死汪陽?
本就和唐溪撕破了臉皮,雙方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了。留下汪陽,還能夠給唐溪下點絆子,還能夠給她添點莫須有的罪名和麻煩。現在倒好,被他這個好二弟一張根本沒有任何威懾力的聖旨嚇得亂了分寸,慌了主張,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
“原來……二弟是來安平城,找養馬的飼料?”聽着自己如此平靜的語氣,方凌玄恨不得一腳踹過去,狠狠將面前這個拿着雞毛當令箭的人踹死。
魯同甫一聽,更是臉皮一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