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218總要學着自己一個人走(1更)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已是十月。
安澄抱着腿坐在窗前,望窗外那已經隱約有些變黃了的樹葉。還有樹下依舊濃綠的草地間,稀稀拉拉還是落下了落葉。
秋天來了,冬天也已經不遠。
她興沖沖拿到律師執照,準備在律師這個行當裡大幹一場,還是七月的事。那時正值盛夏,樹冠還是肆意地濃綠,陽光還熱烈的耀眼,那時候行走在視野裡的人們還每一個都像是一個小小的太陽。
可是她卻也是同樣還是在七月,離開了鯊魚。
季節的轉換,其實那時就已經在她的心裡完成了。即便身子還沐浴在七月盛夏的陽光下,可是心,早已跨進了秋的蕭瑟和凋敝償。
可是她那時並不肯承認。她讓自己走出鯊魚大門的時候,還直直挺着脊背,面上甚至掛着傲然的笑。
是她自己主動離開鯊魚,是她打贏了湯燕犀爲自己爭取到了昂首走出鯊魚的權利……所以一切都是她主動的選擇,主動的放棄,是她做到了她想要做的事。
所以,怎麼可以傷感呢?
雖然她知道,以llm畢業生的身份,即便手握律師執照,在m國執業也是受到限制的。可是她彼時還是高昂着頭,鼓勵自己一定能找到另外一份工作的。
沒有了湯燕犀,沒有了鯊魚,她的生活和事業,還一定都能繼續!
她彼時甚至給了自己一個時限:有把握在十月到來的時候,已經找到了新的工作,開始了全新的一切。
可是……她卻沒想到,現實的打擊便如同這一步一步逼走夏日的秋一樣,誰都阻攔不住。
沒有律所肯聘用她。
大律所會輕視她llm的學歷,小律所則多數都看過報紙,知道她曾經是鯊魚的“明星實習生”,將精力都放在刨根問題問她爲什麼會離開鯊魚……然後隱晦地解釋,說鯊魚雖然名氣還有限,可這兩年來正在飛速擴張,尤其湯燕犀那個人的手段,所以他們並不願意爲了一個新人律師而跟鯊魚起了齟齬。
三個月的時限已經盡了,夏去秋來,她的未來竟然越來越渺茫。
安然走進來,放下托盤,擁住了女兒的肩:“……不如,跟媽媽回中國吧?”
七月本是原定的暑假,安澄原本志得意滿,想要用七月好好陪陪母親呢,結果母親卻遭遇了這樣的她。原定半個月的假期,母親因不放心她,硬是在這邊留到了此時。
安澄慚愧又抱歉,扭身抱住母親:“媽……真抱歉,讓您爲了我耽擱了這麼久。推了那麼多演出不說,還沒辦法跟那位叔叔解釋。”
此時的安然,每一個決定都不止影響到自己。她還有舞團,還有那麼多年輕人的演出計劃需要她去制定和帶領;當然,還有她那位新的男朋友啊。可是母親卻爲了她,將那些全都放下了。
安然恬淡地微笑:“傻孩子,我是團長,是女人,可是自從有了你之後,我必須首先是一個母親。人這一輩子角色太多,責任也太多,所以總要自己去選擇,最在乎哪一個,甘心爲了哪一個而暫時放下其餘的。我選擇母親,這是我應該的。”
安然回抱住女兒:“你的生命是我給的,所以你的喜怒哀樂我就都應該負責。傻孩子,不要你說抱歉。”
安澄的鼻子登時堵了,扭身埋進媽懷裡:“媽……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
“怎麼會?”安然擁住女兒,也是溼了眼眶。
雖然她從未在女兒面前表露過,可是身爲一個母親,心下怎麼可能不心疼女兒,怎麼可能不對湯家的那個孩子略有怨懟呢?
他是湯家的孩子,也是霍淡如的孩子,他這樣對澄澄……難道是爲了他母親不成?
安澄只允許自己掉了幾滴眼淚,不想讓媽擔心,便擡手抹去了淚花,破涕爲笑。母女倆相擁着一起下樓吃飯。杜松林扎着圍裙從廚房裡迎出來,仰頭看向她們兩個,也是一臉溫暖的笑。
爸媽都在身邊,安澄有時候恍然錯覺,彷彿曾經的心願終於實現了:又是一家三口,又是一個完整的家。
這麼想的話,如果用她事業上的不順利,來交換家的重聚,那她心裡就也心安理得了。
安然和杜松林這三個月來都極盡小心,兩人在陪伴着女兒的時候,從來不說可能勾動她傷心的話。兩人甚至連離婚夫妻的尷尬都沒有了,每日都是自然地交談,柔軟地眼神交換。
杜松林跟安然又說了會兒閒話,等女兒情緒穩定下來。杜松林這才又跟安然對了個眼神兒,安然也點了點頭。
杜松林這才說:“……富貴貓的案子,你湯叔叔也有耳聞。他說你這樣優秀的年輕律師,隨時都可以去‘湯,程&劉’上班。”
安澄面色一變:“爸,您去求了湯叔叔?”
“怎麼會!”杜松林明白女兒有多要強:“真的不是爸爸去求你湯叔叔,是你湯叔叔主動找到我。其實如果不是我攔着,他是更想直接與你談的。”
安然深吸口氣,按了按安澄的手腕:“沈宛,也就是你湯三嬸也私下裡找我喝過茶,說明過此意。”
“我不要!”安澄心下反倒咕咚沉下去,起身推開了碗筷。瓷器相撞,稀里嘩啦地響,彷彿是掩蓋不住的驚惶:“我就是找不到工作,就算要跟媽媽回中國去,我也不會去湯家的律所!”
杜松林和安然都按捺不住一臉的擔心。
杜松林垂下頭去,良久才緩緩說:“難道是真的……這次的事,是燕犀那孩子動的手腳?”
安澄離開鯊魚,知道瞞不過爸媽,便將直接的緣由說了。杜松林倒也理解女兒對法律的理解與湯燕犀有所不同,可是其後三個月女兒卻連一個工作都找不到,杜松林也難免心下狐疑。
安澄咬了咬脣:“您也別多想,我想也不至於是他動手腳。只不過是那些小律所忌憚他的手腕,不想得罪他罷了。”
說到歸齊,還是忍着自己的疼,在爸面前維護那個傢伙的聲譽罷了!在爸眼裡,他一向都是個好孩子,是個最高山白雪般的年輕人,她也不忍毀了他在爸心目中的形象。
“我不想接受湯家幫忙的原因,”她深吸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只是覺得爸已經當了湯家一輩子的家庭醫生,連建立診所都靠湯家幫了大忙。咱們家有您一個受湯家恩惠就夠了,我可不想繼續仰湯家的鼻息活着。”
“我要是能找到律所肯接收我,那我就繼續幹我的工作。如果還是找不到的話,嗤,我大不了回中國。反正一年前我回來念llm的時候,也是本打算畢業拿到律師執照之後就回中國去的。”
安澄無意,可是這話卻說得叫杜松林面色一白,他急忙看向安然。
這一年來,父女的關係大爲改善。澄澄長大了,他心理上越來越捨不得女兒……
安然接着了杜松林的目光,輕嘆一聲垂下頭去:“可是傻丫頭,既然這麼不喜歡m國,當初又爲什麼要回來讀llm呢?”
“還有明明是做了好些年的打算,要學舞臺表演的啊,可是又是誰忽然在填報高考志願的時候給改成了法律,大學四年更是拼了命地啃那些英美法系的書籍呢?我記得咱們中國的法制建設好像不屬於英美法系,更接近大陸法系纔是啊~”
安澄張大了嘴。
回到中國的那四年,爸不知道她是什麼樣,可是她卻是瞞不過媽啊。
這些,她可不敢讓爸聽見!
她忙揚聲笑:“啊,那個啊。還不是因爲我想要進外資所工作嘛!外資所大多都是英美法系啊,想進的話必須得有英國或者美國的律師執照,所以我必須得拿一個啊。”
安然依舊語聲柔軟:“可是中國也有那麼多傳統律所,你就算不拿m國的律師執照,也可以繼續從事你的律師生涯。”
“可、可是外資所更賺錢嘛!”安澄尷尬得都不敢對上母親柔軟的目光。
安然又笑了:“可是我們澄澄,什麼時候是一個只在乎錢的孩子了?”
“媽!”
安澄慌了,連忙撲到母親身上撒嬌。在母親肩上,悄然擡眼去看父親。
她跟湯燕犀,高中時候的種種,母親並不知道,所以纔會這樣直接地問出來……可是爸他,若聽懂了,該怎麼辦?